與方整的外觀不同,屋內仿佛遭遇了一場慘烈的廝殺。內裏雜草散亂,唯一的家具也碎成木截。舉目觀之盡是斷梁破壁,裂痕縱橫交錯布滿其間。


    泥地板上仰躺著一具魁梧的屍體,鮮血浸透地表,全身布滿傷口,四肢關節反轉,扭曲糾結成團。其脖頸往上空空蕩蕩,切麵粗糙,好似被猛獸啃咬過。


    原本銜接其上的頭部不知何時滾落到木門後,隨同開啟時一並暴露於眾人的目光中。平匡的表情猙獰可怖,眼窩凹陷,眼球已被挖走。嘴巴微張,顯然在死前經受極大震撼。


    見斯慘狀,莫說伊順,就連黑川都倒吸一口涼氣,也不怪歐淑會高聲尖叫了。


    時至此刻,伊順才後知後覺記起對方,不過他還是難以置信。誰能想到,那個平匡會在首夜便被殺害,而且是以這種淒慘的形式。


    想歸想,伊順的內心卻是竊喜的。


    畢竟,平匡的強大在場眾人有目共睹,暫且不提其他,就憑那聲吼,伊順敢說,在場沒有一人是平匡的對手。伊順甚至無法想象,對方會落敗的模樣。


    可以說,隻要平匡還活著,晉級名額永遠會少一人。


    所以,盡管平匡死狀過於殘忍,伊順仍慶幸首夜退場是他。捫心自問,若伊順成為惡靈,恐怕也會優先解決對方。


    想畢,伊順抬頭掃視眾人反應。出乎他的意料,所有人都臉色低沉,現場透著難以言喻的壓抑。


    怎麽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伊順心生疑惑,再度偷瞧,卻發現不遠處的黑川也在看他,二人視線不期而遇。嚇得伊順趕緊偏頭,收斂情緒故作凝重。


    黑川收迴目光,似有所思。


    “這是為什麽!”終於,向來心直口快的外昌忍不住沉默,大聲道,“為什麽平匡會死!”


    “是,是啊,”歐淑顫顫巍巍地站起,驚嚇仍未平息,“這,這不是考試嗎?他怎麽就死了?”


    “這不正好,死人恰恰無法繼續考試。”說話的是黑川,他一邊說一邊朝著屋內走去。


    “死,死了當然不能考試,但,但是——”歐淑還想再說什麽,又被另一人打斷。


    “歐姑娘,戌少主是想說,這正是招搖給予我等的考核。”說話之人話音未落,便出現在黑川前方。其人麵帶微笑,言行風度翩翩,不是秋泓又會是誰。


    黑川挑了挑眉,停下腳步。


    “各位須知,當前所處乃是夢試幻境,若諸位在這夢境之中尚不能生死,迴歸現界如何敢拚命,又如何為國效力。”


    “秋郎君莫要忘了,”一直旁觀的於絢開口,“黑夜惡靈行兇,白天浪人辨敵,這不就是夢試規則?既如此,平匡死與不死,對夢試的推動毫無意義。”


    “此言差矣,”秋泓搖頭,“在下先問於絢兄一言,你以為平匡兄實力如何?”


    於絢一愣,掃視眾人一圈後道:“恐怕誰都不是對手。”末了朝黑川瞥了一眼。


    黑川不為所動,無視對方的挑釁。


    “在下可不認同,但說迴平匡兄,強如他麵對惡靈仍不堪一擊,不僅首夜淘汰,而且如斯慘狀。足見兇手,或者說惡靈之力的強大。


    由此可見,院方是想告知我等,妄圖利用實力破考行不通,必須遵照規則行事,這也是禁用神通的緣由之一。”


    “唔?我沒聽錯吧?”於絢道,“秋郎君如此發言,豈不與先前自相矛盾?可別告訴我,平匡是惡靈,因為使用了神通所以被監考懲戒之類的蠢話。”


    秋泓依舊微笑,話頭卻轉向黑川:“戌少主怎麽看?”


    黑川皺起眉頭。


    良久,黑川還是開口道:“無法使用神通的規則下卻發生了神通行兇的事件,這是招搖變相告訴我們,考生之中存在被允許使用神通之人。”


    “正是如此!”秋泓微笑道,“各位可還記得監考說過的話?她曾言會有四人得到異能。試問,無法使用神通的規則下,他們如何使用異能?


    這件事不能明說,但又無法不說,所以才用如此委婉的形式表達。想必,被選中者可以使用的場景也存在限製,比如隻能在夜間,且是他人目擊不到的情況下!”


    “秋郎君是想說那些人,正是那兩名惡靈以及四名覺醒浪人?”於絢有些難以置信。


    “不錯,”秋泓點頭,“自從在下踏入這片場景,便一直被個念頭糾纏,始終疑惑。首日所說的那番話語,實不相瞞,確實是在下戲言。


    自然,在下的目的絕對是為大家,當時除了穩住惡化的局麵,也存了試探惡靈的想法。因為在下一直認為,招搖為我等準備的這場夢試,即突兀又不合理。


    試問,倘若真按照監考所說的規則進行夢試,對待淘汰者,確實是將人直接帶走更為合適,其他的交互並不需要,畢竟毫無意義。那麽招搖何必多此一舉,不僅準備了奚村,甚至保留了被害場景,這般布置意欲何為?


    而且,若隻是單純依靠言論來尋找惡靈,這場夢試就淪落為考核各位的能言善道,以在下拙見,與其說考核,更像是遊戲,用此作為地級夢試未免過於小瞧各位罷。


    我等千辛萬苦前來,曆經磨難通過初試,到頭來迎接的卻是如兒戲般的發言遊戲,各位還得為那區區名額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實屬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在下鬥膽,夢試的真正意圖,正是要我等從每一次事發場景之中,找尋留下的蛛絲馬跡,並最後抓住惡靈!”


    你不也挺能說的——伊順內心腹誹,表麵仍舊故作深思。


    但他不得不承認,且不論真偽,秋泓的這番言語,恰如其分地解釋了所有人此刻最想知道的原因。伊順偷瞄他人,雖然反應各異,大都深以為然,俱是對秋泓的肯定。


    儼然之間,秋泓取代了原本屬於黑川的位置,成為夢試考生們心中的精神領袖。


    伊順對此倒不在意,不過他的同夥就不好說了。


    此刻的外昌正一臉陰森地看著秋泓,垂下的手不知何時攥成拳頭,咯吱作響,仿佛下一刻就會暴起發難。


    “原來如此,”於絢接話道,“怪不得平匡雙眼被挖,原來是兇手害怕暴露身份。難不成,秋郎君已經知道是誰了?”


    “不瞞各位”秋泓看向平匡的屍體,“單從死狀,在下隻看出平匡兄被猛獸類神通所傷,得不到更多情報。不過有一言還望各位知曉,神通源自血脈之力,是故每一種都有與之對應的天獸圖騰,此乃天道至理,不可變改。所以此前在下不齒,已是將各位的舉止觀之,並未發現有所違和。


    被集合到夢試的我等,尚且是招搖的刻意為之,那麽監考口中所說的四種異能,是否也與在場中的某位神通相吻合呢?”


    一言語畢,群眾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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