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都去地裏播種水稻了。


    家裏就剩下黃格格和大外甥鐵牛,二外甥鐵蛋,三外甥鋼蛋,以及三哥黃恩。


    這貨和黃格格一樣懶,瞧,小孩子都醒了,他們兩個還在夢中。


    “寶姑姑,起床了呀,娘吩咐早上要選玉米種子的,選完玉米種子還要去打豬草的,沒有豬草,豬豬就餓死了,我們就沒肉吃了呀。”


    鐵牛輕輕摸了摸姑姑的臉。


    他已經5歲了,自認為是個小男子漢,為了家裏可以早日吃肉,每日都兢兢業業完成打豬草任務。


    這不,一醒來他就帶著倆弟弟跑來找姑姑了。


    打豬草,他們小孩可以幫忙。


    但是喂豬得姑姑來。


    鐵牛喜歡和姑姑一塊打豬草。


    他喜歡讀書,姑姑打完豬草會給他講好聽的故事,還會教他識字。


    奶講,明年也要送他上小學了,鐵牛可是很期待的。


    黃格格其實早就醒了。


    前幾周,爹娘擔心她身體,強製遏製她躺下歇了好些天,她感覺都躺過頭了。


    她抱著鐵牛他們,在上床坐了一會。


    “姑姑,等下教你們選玉米種子,選好就出發打豬草。”


    鐵牛耶了一聲跑出去,他叫醒姑姑了,但三伯還擱床上躺著呢。


    剩下倆懵逼弟弟,才3歲,說話還不利索呢。


    長的倒蠻討喜的,就看著黃格格咧嘴笑。


    寶丫,黃格格還能說什麽,抱著他們出去吃早飯了。


    飯後,黃恩約了朋友,不知道幹啥急急忙忙走了。


    黃格格倒能猜到和黑市有關,看他也不做危險事,一個大男人做事也有分寸,就沒有過多幹涉。


    隻昨晚自言自語般提了一嘴,聽同學說,革委會領導會抽一天突擊檢查啊,說打壓什麽風氣,也不知道告訴我這個做什麽,聽聽唄。


    黃恩倒是知道革委會為什麽要大肆檢查。


    最近城裏糧食不夠吃,城裏糧價抬得很高,有時高價還搶不到糧食,很多城裏人都打起了黑市的主意。


    黃恩和他的好兄弟陳勝就斟酌起這一買賣。


    不過他也不貪心,就指著存夠媳婦本,畢竟19歲大小夥了,要結婚了,總得養家不是?


    選完了玉米種子。


    黃格格背著竹筐,領著鐵牛三人到後山打豬草。


    她看到隔壁張家媳婦在挖番薯,還把番薯苗也扔筐裏。


    這年代番薯苗也是一道菜。


    黃格格還挺喜歡吃的。


    等會她也炒這道菜,用水炒。


    按黃媽的說法,一點點油就夠了,油太多不好吃。


    能把省油說的這麽理直氣壯,黃格格也是服氣。


    “鐵牛,你就在這塊拔,我帶你倆弟弟去那邊,不遠,有事喊我一聲就能聽到,拔完我給你講故事。”


    黃格格一手拉著一個小外甥,對著鐵牛道。


    等鐵牛點頭,黃格格直接往那邊走。


    她要速戰速決。


    因為有之前寶丫的記憶,她速度很快。


    因為打完豬草,還要喂豬,喂完豬她還得迴去做午飯呢。


    這是黃格格上輩子從未做過的農活。


    她長在城市,唯一的煩惱,隻有和爸媽鬧別扭時的崩壞情緒。


    但她在這裏也適應的很快,可能因為很珍惜現在日子的原因吧。


    因為和死亡相比,這些農活好像都不是什麽事兒。


    和鐵牛他們坐在小坡上,黃格格給他們講起了精衛填海的故事。


    “天上有一個神仙叫太陽神炎帝,炎帝不僅要管太陽,還要管五穀和藥材。


    他事情很多,每天一大早就要去東海,指揮太陽升起,直到太陽西沉才迴家。


    他有一個小女兒,名叫女娃,是他最喜歡的女兒。


    炎帝不在家時,女娃便獨自玩耍,但她非常想讓父親帶她到東海太陽升起的地方去看一看。


    可是父親總是忙於公事,不帶她去。


    這一天,女娃便瞞著父親一個人駕著一隻小船向東海太陽升起的地方劃去。


    很不幸,海上起了風暴,像山一樣的海浪把小船打翻了,女娃被無情的大海吞沒了,永遠迴不來了。


    她的父親因為救不了她,哭的非常傷心。


    所以,鐵牛你們要記住,做什麽事之前都要和大人商量,要不然出事了,爸媽會很傷心的,知道嗎?”


    看到鐵牛他們懵懂的點頭,黃格格繼續道,


    “女娃死了,她的精魂化作了一隻小鳥,長著花腦袋,白嘴殼,紅腳爪,還會發出“精衛、精衛”的悲鳴叫聲。


    看到的路人都叫她為“精衛”。


    精衛痛恨大海奪去了她的生命,她要報仇雪恨。


    因此,她每天從山上銜小石子和小樹枝,投入大海,想把大海填平。


    大海就嘲笑她啊,說她這工作就幹一百萬年,也休想把大海填平。


    但精衛就很有恆心啊,她反駁大海,說她哪怕是幹上一千萬年,一萬萬年,幹到宇宙的盡頭,她都要把大海填平。


    雖然大海還是填不平的,但後來的人們很敬佩精衛這種堅持和鍥而不舍的精神。


    但姑姑希望你們也同時記住,堅持的同時,也要量力而行,不要做自己做不了的事情。”


    雖然她知道鐵牛喜歡讀書,但黃格格清楚這年代的教師水平真的不怎麽樣。


    就村裏“希望小學”的老師,大的不清楚,但教語文數學的那兩位知青就是初中生。


    初中生懂什麽,自己可能還學不好,黃格格不相信他們還記得以前的知識,還能教好學生。


    都為了逃脫農務活,硬著頭皮往上衝罷了。


    黃格格希望這些帶著奇幻的故事,能讓鐵牛他們學會“堅持”兩字。


    不管以後的路多難走,都要堅持學習,堅持工作,堅持生活,畢竟人生那麽美好。


    鐵牛也很開心,這個故事比以往的都好聽。


    他知道姑姑對他的期待,果然跟著姑姑出來打豬草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他開心的抱著黃格格,頭左右搖擺。


    黃格格看他現在倒有小孩子樣了,也不管他。


    另倆屁孩,看到哥哥搖來搖去,他們也要。


    一邊一個抓著黃格格,姑姑,姑姑,叫個不停。


    “好了,該去喂豬了,喂完豬姑姑還要做飯呢,你們仨得幫忙。”


    得到他們的附和,黃格格心情也不錯。


    豬圈比較簡陋但不髒。


    村裏人擔心豬會自己跑掉,特意砌的磚頭牆,還鋪上了水泥。


    這樣豬跑不掉,衛生也容易打掃,豬也不會生病。


    黃格格覺得村裏人的想法還不錯。


    黃格格把豬草和其他糠類穀物混合加水,調適好豬食,倒進豬槽。


    兩頭豬一窩蜂衝上來搶食。


    嚇老娘一跳。


    “姑姑被嚇到了。”


    鐵蛋和鋼蛋抱著黃格格哈哈笑。


    喂完豬,黃格格迴家做午飯。


    等做好午飯,村裏大喇叭也響了。


    大家一股腦往家裏衝,下工啦。


    二嫂張繡先進的門,她兒子最小,擔心他想娘要哭,張繡一下工就跑迴來了。


    她連黃深都懶得等,這個慢悠悠的性子,看的她就冒火。


    沒曾想,今天她乖兒子沒哭,跟個跟屁蟲似的跟著小姑子跑上跑下。


    以往倒不見這麽聽話,張繡看的心冒酸水。


    但她也歡喜和感恩小姑子給她看娃。


    想著,她立馬上去幫忙。


    隨後,黃爸黃媽也一塊進來,看著黃格格忙上忙下,挺有精神氣的,他倆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擱下了,也笑著上了主位。


    大嫂李蘭,大哥黃澤,二哥黃深也緊跟著進來,開飯了。


    “他爹,今晚你好好和三兒談談,一天到晚不見人,都不曉得爹娘擔心,也不知道在鬼混什麽。”


    黃媽實在看不慣三兒整天不歸家的行為,也擔心三兒再混下去會出事,要求老頭好好管教。


    爺們的事情,她們婦女還是不管了,且讓他們自行切磋去。


    “行。”


    黃爸應下了。


    傍晚,黃爸找了老兒子談心。


    他知道老兒子最近老和陳家小娃混在一起。


    這倆雖不會幹偷雞摸狗的事,但幹的是要命的大事啊。


    黃爸雖不是那種迂腐之人。


    他能做上大隊長,靠的可不止是他的初中學曆,還有他的圓滑能力。


    見人說人話,見鬼都能說出官話。


    這可是一門本事。


    但國家政策擺在這裏,他畢竟也是一個官,雖然隻是村官,但他知道政策不是開玩笑的。


    一旦被抓住,不僅老兒子要吃槍子,全家人都會被連累。


    所以沒到走投無路之境,黃爸是不願意去挑戰國家的權威的,就算是偷偷幹也不行。


    黃爸知道老兒子是為了什麽才要拚命存錢。


    他也把話挑明了。


    不要說你還沒有結婚對象,就算你明天要成婚,爹娘也能拿出你的婚禮錢來,沒必要趁著這空檔盡做些不要命的事。


    你要體諒爹娘年紀大了,受不住嚇啊。


    黃恩低頭不語算是答應他爹了。


    他也愛自個爹娘,錢雖重要,但爹娘更重要。


    他都19歲了還要爹娘這樣操心他,是他的不孝。


    黃爸拍拍老兒子肩膀。


    兒子再大也還要爹娘操心的,爹娘也樂意操心。


    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晚了,黃爸要迴去睡覺了,他補足睡眠。


    明天要播種玉米啊,都是累活。


    黃恩他們不知道,因為這次深夜談話,他保住了自己和陳勝的小命。


    原本結局裏,小女兒突然死亡,四處謠言不止。


    黃恩爹娘身體一下子變得很差,沒有任何精力管教三個兒子。


    黃恩又非常心急賺錢給爹娘治身體。


    他和陳勝去別的地方收購了大批糧食,偷運迴來,想跑黑市賣掉賺高額差價。


    不慶幸被革委會的人當場抓到,他們兩個也因此喪了命。


    爹娘剛沒了小女兒,又沒了老兒子。


    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老了十歲不止。


    所有人都說他們是活該,這也加速了爹娘的死亡。


    黃格格躺床上睡不著。


    她想著,今後自己的生活,難道就圍繞著打豬草,喂豬做飯看娃轉了嗎?


    很迷茫,苦逼的七十年代苦逼的生活。


    她也18歲了,在這個年代也到了相看的時候。


    黃格格不排斥婚姻,就是對自己今後的生活有些困惑。


    對了,高考。


    她是高中生,1977年10月21日會全麵恢複高考,現在是1973年4月了,還有4年。


    這是她作為小村姑唯一的出路,也是她可以帶領家人走向幸福生活的唯一道路。


    想到這些,黃格格對自己今後的生活也有了目標。


    學無止境啊。


    這次她不會再選錯專業了。


    黃格格似乎已經忘記了被她救治的那名軍人,陳博。


    因為她從未想過他們會有交際。


    但似乎命運的齒輪一直在轉向黃格格和陳博,隻是他們都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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