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薰喜歡這種可以和他暢所欲言的狀態。


    清風徐來,蟲鳴鳥啼,兩個人手牽手,漫步在林間小路,像極了大學時懵懵懂懂的戀情。


    子薰情竇初開時,最想嫁的就是這樣一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男子,現在如願嫁給了意中人,她喜歡他,正好他也喜歡她,兩情相悅,歲月靜好,子薰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頗得上天眷顧。


    他真是越老越好看呢,子薰真想拿相機拍下來,把他玉樹臨風的樣子永遠定格在這美好的一刻。


    在生活細節方麵,他現在全盤接受子薰的觀念灌輸,生活習慣已與子薰基本一致。


    子薰把他捯飭成了自己夢想中淩川的樣子。


    幹淨,清爽,從容自信,身姿矯健,就連臉上的皺紋,都那麽富有魅力。


    人在輕鬆愉悅的心情下思維是跳躍式的,子薰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一個辦法”。


    他伸手摘下一朵紅色的薔薇花插在子薰發間,“什麽辦法?”


    “咱們迴去的時候去一趟洋林布莊,工匠把手搖紡紗機造出來了”。


    他把洋林棉紡織工場改名為洋林布莊,反正最終的產品是布匹,子薰沒有反對。


    他望著她閃閃發亮的眸子,寵溺地說了聲“好啊”。


    他沒有想象中的興奮,子薰有些失落。


    這是多麽意義重大的一件事!


    說不定到了現場,他會被震撼到。


    來到布莊,看著工匠演示了一遍手搖紡紗機,他確實興趣大增。


    迴宮的路上,子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這個紡紗機是手動的,還可以進一步研究,改成自動的。”


    “自動的,如何自動?”


    “不用人手工操作,他自己能動,隻要有人在旁邊看著別出錯就行”。


    “有圖紙嗎?”


    “我可以試著畫一張”。


    “多長時間能研究出來?”


    “……”這個子薰說不準,也許很長很長時間。


    不管用蒸汽、水力還是用電作為動力,研究的難度都很高。


    “不著急,慢慢來,很多事兒,不能太心急”,他對子薰的天賦有信心。


    “如果到我們老了,都沒研究出來呢?”


    “那讓阿橚接著研究,讓很多工匠在一起想辦法”。


    “為什麽不是阿棣?”


    “你以為阿棣會對這些感興趣?”


    “你怎麽知道他不感興趣?”


    “因為……所有的兒子中,隻有他最像咱,看見他,咱就像迴到了小時候,有時候,咱都害怕見到他……他不是不聰明,他是沒得選,就像咱小時候那樣”。


    阿棣不像阿橚那樣心裏充盈著安全感。


    這是最令子薰心痛的地方,她虧欠阿棣太多,當初不該聽憑皇後把阿棣抱走。


    行至中途,東宮侍衛策馬狂奔迎麵而來,在馬車前緊急勒住,滾下來,跪倒在地,“皇上,皇長孫病重“。


    幾乎是一瞬間,上位扯過韁繩,躍身上馬,說了聲:“迴宮”,隨即風馳電掣而去。


    如果不是萬分緊急,太子不會派侍衛疾馳送信。


    數十騎黑衣暗衛緊跟在後麵,如影隨形。


    子薰、蒙雪也立即上馬,緊隨其後。


    東宮。


    上位正在發火,“朕命令你們施針”。


    禦醫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朱熊英小小的身體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呂洛希跪在地上哀嚎,“求求你們,救救孩子吧”。


    太子緊抿著嘴唇,強忍悲痛。


    看樣子,禦醫已經放棄治療。


    “去北平,戴思恭迴來,快去”,上位踹了身邊的內侍一腳。


    看見子薰,呂洛希眼前突然一亮,如母獸般跪著爬過來,聲音嘶啞,“碽母妃,求求你,救救孩子吧,碽母妃,求求你”。


    子薰越過眾人,來到朱熊英身邊,坐下把脈。


    脈搏虛弱至極,無味、無神、無根。


    掐人中急救,孩子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


    “動了,動了”,呂洛希大喊,聲音尖利。


    陳醫正連忙過來,子薰起身騰地兒。


    “銀針”,陳醫正大叫一聲,早有宦侍奉上。


    陳醫正開始施針。


    上位悄悄走近,讓子薰靠在自己身上。


    施完針,孩子的身體有了反應,但仍舊高燒,仍舊昏迷不醒。


    藥水喂不進去,子薰讓人取了溫水,給孩子擦拭身體,物理降溫。


    陳醫正和其他禦醫商議別的法子。


    子薰又試著做心肺複蘇。


    折騰到半夜,搶救無效,不治而亡。


    東宮的悲鳴聲響徹長空。


    上位暈厥,被侍衛送迴長乾清宮,子薰寸步不離。


    他醒後的第一句話是,“子薰,那個當生天子的傳言是你多大的時候”。


    子薰:“三歲以前吧,三歲到太平府”。


    上位:“難道是真的?”


    子薰:“聽說那人是個瘋子”。


    上位:“你那麽小,他怎麽看出來的?”


    子薰:“一句瘋話而已,當不得真”。


    上位:“……從昕芷到雄英,這都是怎麽了?”


    子薰喂他吃飯,他的手一直在抖,嘴也在抖,一夜之間老了很多。


    她以為,時間會衝淡悲傷,他會慢慢恢複,至少恢複到從前的八九成,但是他卻不可逆的衰老了下去。


    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種疲憊感。


    經受不住生活痛擊的還有皇後,她病得越來越重,到六月時,已經下不了床。


    子薰想過去服侍她,無論如何,應該感謝她對阿棣的養育、教導之恩。


    看得出,在她撫養的孩子裏麵,她最喜歡阿棣。


    阿棣的一言一行,都牽動著她的心肺。


    如果見到阿棣,她會不會心情好一些,扛過這一劫。


    於是,子薰請求上位,讓阿棣迴來。


    上位沒有同意,不能開這個先例。


    皇後現在不可以。


    以後子薰也不可以。


    所有後宮嬪妃都不可以。


    不可以因為自己的病情壞了國家法度。


    藩王無故不得離開封地,這是規矩,任何人都得遵守。


    “哪怕是咱病重,他都不得迴來”。


    “淨瞎說”,子薰幫他穿好衣服,又提出另一個請求,“我過去照顧皇後吧。”


    上位:”有那麽多禦醫呢“。


    子薰:”禦醫都是男的,不方便“。


    上位:”……你不說我倒忘了,順妃說,她認識一個女神醫,讓那個女神醫去吧“。


    胡青青這個人根本不靠譜,但是沒辦法證明那個女神醫也不靠譜,子薰隻能聽從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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