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五年臘月,李善長以禦下無方為由上書請求罷免欽天監李如海,上位閱後準其所請。


    前不久,禦史台彈劾欽天監從七品春官靈台郎王虎收受賄賂。


    數日後,欽天監王監副被提拔為監正。


    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快,彗星犯紫薇的天象有了新的解釋,所謂的彗星並非來自後宮,而是指北元。


    從最新的天象來看,彗星已被重新封印,北元的危險即將解除。


    當初禁足子薰,天象之說,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被別有用心之人到處宣揚,使上位無法直接出麵維護。


    台階已經鋪好,但是上位仍未下令解除禁足,他在等一個人的表態。


    洪武六年正月,上位下旨貶汪廣洋為廣東行省參知政事,中書省政務交由胡惟庸主持。


    夙願以償,這一切離不開李善長的點撥與提攜,胡惟庸帶重禮登門拜謝。


    “惟庸啊,欲速則不達,有些事兒急不得,慢慢來”。


    “恩師說得是,學生謹記”。


    胡惟庸說著把中書省及六部主要官員的履曆呈給李善長,“恩師,請過目”。


    李善長接過去,放於檀木桌上,“有什麽想法?”


    “呂本”,胡惟庸答道。


    “哦?”李善長凝眉思索,他對此人印象頗深,滿腹經綸,是南宋降將呂文煥的後人嗎,“吏部尚書呂本。”


    胡惟庸點點頭,“正是此人,他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年方十五,聽說飽讀詩書,品貌不俗“。


    李善長微微頷首。


    二月,太子妃常昕芷為朱標生下嫡長女,上位有些失落,他原以為是嫡長孫。


    北征受挫,上位心神耗損巨大,接連感冒了五六次,好了又犯,反反複複。


    北元虎視眈眈,強勢反撲,上位如芒刺在背,片刻不敢放鬆。


    他一遍又一遍檢省自身,尋找漏洞及薄弱環節,提前修補。


    相較於亡羊補牢,他更傾向於料敵於先。


    子薰為其量身烹製了補氣養血的養生藥膳,把燉盅放到密道的炭盆上溫著。


    針對北元的策略,已經轉攻為守,暫停主動出擊,采取一切行之有效的措施積極防禦。


    三月,上位任命徐達為征虜大將軍,率李文忠、馮勝、鄧愈、湯和等將領,備兵山西、北平。


    出發前,上位一再叮囑:“但保障清野,使來無所得,俟其惰歸,則率精銳擊之”。


    “來則禦之,去則勿追,斯為上策”。


    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上位定下的目標在於固守禦邊,以日漸恢複的經濟實力為支撐,慢慢消耗北元的士氣和耐心。


    將汪廣洋貶斥出京後,上位再次麵臨丞相人選的難題,他先後想到了數位名儒,但大都年事已高。


    對於下一任丞相,上位設定的標準是:正值壯年,精力充沛,才能突出的幹練之才,他苦苦尋覓,半年過後,仍未找到,不得已任命胡惟庸為中書省右丞相。


    為了榮登相位,胡惟庸幾乎用盡了所有辦法,逢迎討好。


    想上位之所想,急上位之所急,上位關心的所有問題,他都提前背誦,牢記在心,上位問起時,他對答如流,很少有缺漏。


    既然苦尋無果,胡惟庸又極力表現,那就先用著吧。


    除了結交李善長,胡惟庸還盯上了另一位朝廷重臣,想方設法與徐達交好,遭到冷遇後,胡惟庸仍不死心,又派人賄賂徐達的看門人。


    看門人告發此事後,徐達仍不理睬胡惟庸,隻是時時提醒上位:胡惟庸心思不正,不可委以重任。


    對於胡惟庸的各種小動作,上位並非全然不知,但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隻能先湊合活著用。


    雖然沒有當麵表達過對不滿,但胡惟庸還是能品出其中的差別。


    對於李善長,上位始終有一份看重之心,但是對於他,上位一向隻是利用,以各種方式充分利用,但是發自內心的看重是沒有的。


    胡惟庸有時甚至覺得,上位之所以用他,是因為他任勞任怨,皮實耐用,如同一個物件,根本不會產生感情。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胡惟庸內心惴惴不安,正因為缺乏安全感,胡惟庸開始找各種方式彌補,以穩固自身的權勢。


    先前,他揭發楊憲排除異己,結黨營私,現在他的做法比楊憲更甚。


    徐達不領情,胡惟庸就去拉攏別的將領,身居高位,還怕找不到願意結盟的夥伴?


    巴結淮西將臣的同時,胡惟庸也沒忘記打擊報複。


    劉伯溫曾對上位說,胡惟庸不適合當丞相。


    胡惟庸睚眥必報,豈會放過劉伯溫?


    劉伯溫告老迴鄉前建議在談洋設立巡檢司。


    胡惟庸以此大作文章,借題發揮,弄出一整套說辭:談洋據山麵海,有王氣,劉伯溫居心叵測,想以談洋為墓地,當地百姓沒給,他才請求設立巡檢司。


    這種事當然不用親自出馬,罪名擬定好之後,胡惟庸讓刑部尚書脅迫官員上奏,誣告劉伯溫圖謀不軌。


    這份奏書是否誇大其詞,上位並不關心,切中他肺管子的是:劉伯溫相中風水寶地,竟然想據為己有,他想幹什麽?


    看風水這個本事屬於技術壟斷,上位不懂,但是也知道風水寶地的一些基本特征。


    憑著對這項技術的一知半解,經過大致比較,上位斷定談洋之事,刑部官員的上奏所言不虛。


    即使對劉先生拒絕為相不滿,但上位也從懷疑過他的忠心,現在竟然被人揭發這樣一件不可告人之事,上位感覺受人愚弄了,提筆斥責時毫不客氣,再不複昔日溫情與敬重:


    “若明以憲章,則輕重有不可恕;若論相從之始,則國有八議。故不奪其名,而奪其祿。”


    其中的意思很明顯,上位認定劉先生有錯,而且性質惡劣,難以寬恕。


    為了表明自己並無二心,劉先生不得不迴京,引咎自責。


    上位餘怒未消,沒有安撫。


    劉先生托戴思恭給子薰帶了兩罐茶葉。


    如果沒有禁足,師父的茶葉隻交給上位,因為他知道上位會把茶葉交給子薰保管,向來如此。


    子薰讓邊泡茶邊問,“劉先生身體可好?”


    “長途勞累,需要稍加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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