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難舍,在自己的家鄉建都,於上位而言,是一個理想,是隱匿於內心深處的渴望,是對故鄉濃濃的依戀。


    九月初六晚上,昭仁殿。


    上位正伏案讀書,子薰在為一株梅花盆栽剪枝。


    小德子連敲了三下門,這是一個暗號,說明有緊急情況。


    子薰掀簾子出屋,“何事?”。


    小德子一路小跑著進來,“皇上,達定妃娘娘要生了”。


    上位噌地站起,“多長時間了?禦醫去了嗎?皇後知不知道?”


    “迴皇上,皇後娘娘已經過去了,陳禦醫也去了”。


    “好,咱知道了”。


    小德子見皇上沒有吩咐,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子薰,換件衣服,跟咱去達蘭那裏,她上次就生得不容易”。


    皇上總是對達蘭歉意滿滿,除了懷孕這兩次,他從不去達蘭宮中,既不願想起,也無暇過問,隻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守在那裏,讓宵小之徒不敢行不軌之舉。


    在達蘭宮裏,皇後和孫貴妃都在,見皇上和子薰一起進來,均下跪行禮,皇上扶住皇後,同時虛扶了一下孫貴妃。


    子薰一絲不苟略帶虔誠地向皇後行禮,感謝她的放過之恩。


    皇後神色平靜,雙手扶起,“子薰,無需多禮”。


    自從關地牢事件,這是子薰第一次離皇後這麽近,近得能聽見對方的唿吸。


    皇後的態度如此親切,算是道歉嗎?縱然她當時沒想要子薰的命,卻也讓子薰吃盡了苦頭。


    爬滿各種小動物的漆黑地牢,是子薰心中永遠的噩夢。


    子薰迴之以溫和的微笑。


    之後,孫貴妃向子薰福了福身,算是行禮。


    達蘭此刻疼痛稍緩,正在大口吃餅,以補充體力。


    她對皇上的寵愛,後宮女子的善意從來不敢過多奢望。


    有了上次的教訓,達蘭這胎格外用心,既不讓自己吃得太多,又每日堅持散步,不讓胎兒長得太大,又鍛煉自己的體力。


    算著日子快到了,便早早地開始備下肉糜燒餅,不疼的時候就馬上吃兩口。


    又一波劇烈的宮縮來臨,達蘭疼得叫出了聲,“啊”。


    “娘娘, 用力,用力啊,娘娘”。


    聽聲音是上次的產婆,想必是皇上或者皇後一早備下的。


    聽著達蘭的喊聲,皇上站起來,呆呆地望一會兒,複又坐下,眉頭緊皺,拳頭緊握,仿佛在幫達蘭使勁兒。


    他真的很在意產房中的女子。


    子薰不清楚,那是一個怎樣的女子,除了每日向皇後請安,除了偶爾與胡充妃走動,她從不與後宮其他人來往,包括子薰。


    接受過她傳達出來的善意,子薰卻不知如何接近她,走得越近越可能發現一個殘酷的真相:她會讓皇上動心、牽掛。


    不想麵對,不想探究,子薰隻能遠遠地躲開。


    不知疼了多少迴合,疼到最慘烈時,達蘭的聲音都變得扭曲,皇上差點兒衝進產房。


    嬰兒用響亮的啼哭聲攔下了他焦躁不安的父親。


    “生了,生了,皇上,皇後,是位小王爺,恭喜皇上”。


    “好,好,好,賞”,上位接連說了幾個“好”。


    咱的第八子出生了,他看向子薰,麵帶乏力、放鬆的笑。


    這個男人真是毫不掩飾對達蘭的真情。


    他的手興奮得有些發抖,子薰走過去,緊緊握住。


    順順當當產下一個六斤八兩的健康男娃,達蘭便安心地睡著了。


    她知道,皇上就在院子裏,為她守著,她什麽都不用擔心。


    子薰進來把脈時,為其睡得如此香甜而驚訝不已。


    心頭猛地一酸,她是愛皇上的,他們互相愛著。


    將一應瑣碎事物都安排妥當,上位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他不讓子薰先走,讓子薰陪在他身邊。


    子薰緊挨他站著,悄悄拉住他的手,任衣袖自然下垂,遮在外麵,然後狠狠地掐他,渣男,四處留情。


    他忍住痛,迴握住子薰的手。


    子薰再掐,他握得更緊些,就是不肯鬆開。


    胡青青再次氣炸了肺,憑什麽別人都能生,偏偏自己一直沒動靜。


    好在長樂宮早有防備,宮門緊閉,對外宣稱碽妃娘娘病了,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見。


    搞得胡青青一肚子邪火沒處發。


    上位對胡青青的惹是生非視若無睹。


    九月二十七,清荷腹痛開始,聽到消息時,上位正在忙各郡縣設學校之事。


    清荷懷孕後一直生活在坤寧宮,與皇後相處融洽,所以清荷生產之事全交給了皇後處理。


    一個七斤六兩的小家夥降生了,他是皇上的第九子。


    上位為自己當出生的兩個兒子提筆寫下名字:朱梓和朱杞。


    除了大量的賞賜外,上位打算封清荷為雲妃。


    因為,清荷曾說,她最喜歡看彩雲。


    等清荷出滿月後,就擇吉日正式行冊封之禮。


    這天,上位正跟楊憲、胡惟庸等人議事,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如夢慌裏慌張地跑來,“德公公,清荷娘娘不好了,快跟皇上說一聲吧”。


    小德子十分犯難,皇上今天火氣不小,他不敢進去打擾,“請禦醫了沒?皇後在不在?”


    “陳禦醫在把脈,是皇後讓我過來的,清荷娘娘那張臉白得嚇人,一直念叨著皇上,求求德公公了,去稟報皇上吧“,如夢急得眼淚直流。


    “姑娘別哭,咱家去看看”,小德子咬了咬牙,硬著脖子推門。


    裏麵,楊憲與胡惟庸正爭吵地臉紅脖子粗。


    皇上抬眼發現了小德子,沉聲問道:“什麽事?”


    楊憲與胡惟庸頓時住口,閃避到一旁。


    小德子疾步上前,“皇上,清荷娘娘病勢不輕”。


    “讓皇後處理”。


    “是”。


    “等一下”,小德子尚未退至門口,聽到皇上的聲音立馬停下。


    “病得重不重?”皇上說話間已站起身。


    “病勢危急,皇後娘娘不放心,讓如夢過來迴稟皇上”。


    小德子特意說得嚴重些,他和清荷曾同在禦前侍候,算是有些交情,多次承蒙清荷為其說好話,對這個聰明、善良的姑娘心存感激,伺機圖報。


    “咱得過去看看”,皇上說著轉頭對楊憲與胡惟庸冷聲道:“迴去把你們的想法寫折子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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