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牆和湛江之間,僅僅30餘步,如此狹窄的空間,陳友諒的兵力優勢根本施展不開。


    雖說人多力量大,但是如此狹小的地域,突然來了這麽多人,烏央烏央地,沒發生踩踏事件事就不錯了。


    自從來了洪都,文正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他絲毫不慌,就是有點兒後悔沒把翠英送迴應天。


    各行各業要幹出點兒名堂,都需要一定的天賦。


    若以成敗而論,文正算得上天縱奇才,軍事天才。


    他有條不紊,令諸將據守各城門,自己率兩千精銳居中策應,隨時支援。


    後退者斬,陳友諒下令猛攻撫州門,晝夜不停。


    30多丈城牆被攻壞,險象環生。


    負責守撫州門的是鄧愈,他不驚不慌,揮手下令,火銃齊發,逼得敵軍連連後退。


    鄧愈趁機下令建木欄。


    陳友諒很快卷土重來,這一次攻勢更猛。


    敵軍潮水般湧來,傷亡慘重。


    千鈞一發之際,文正前來助戰,調琉璃門、澹台門守將牛海龍、趙國旺前來增援。


    以命相搏,邊打邊修城牆,牛海龍、趙國旺、李繼先等將領相繼戰死。


    戰事慘烈,攻守雙方暫時進入調整狀態。


    陳友諒再次發起攻擊,這次他的目標是新城門。


    守將薛顯率眾出城門迎擊。


    薛顯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作戰勇猛彪悍,在戰陣中縱橫馳騁,將陳友諒平章劉進昭斬於馬下,並生擒其副手趙祥。


    陳友諒下令改攻水關,仍以失敗告終。


    洪都八個城門,不可能個個固若金湯。


    陳友諒又攻打宮步、士步二城門。


    守將趙德勝拚死抵抗,日暮坐城門樓指揮,不幸被弩箭射中,氣絕身亡。


    連續一個多月,守軍以血肉之軀抵擋著一輪又一輪的瘋狂進攻,這是一場意誌的較量。


    被數千兵馬擋住去路,陳友諒氣急敗壞,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攻下來。


    文正靠頑強的意誌硬撐著,漸漸接近極限。


    這樣扛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對方人多啊。


    得派人去應天告急。


    被圍得水泄不通,派誰去呢?


    千戶張子明。


    他扮成漁夫,駕著漁船,在夜色的掩護下出了水關。


    此時徐達、常遇春正率主力圍攻廬州。


    朱元璋對張子明說:迴去告訴文正,再堅守一個月。


    徐達班師需要時間,準備糧草、軍械、戰船也需要時間。


    張子明急忙返迴,晝夜兼行。


    不幸在湖口被捉,陳友諒無比親切跟張子明談話,甜言蜜語地招降。


    兩軍對壘,士氣最重要。


    隻要張子明願意去城門下喊上幾句“別守了,投降吧”,無論成功與否,都能重挫守軍的士氣。


    張子明滿口答應,到洪都城下,高聲喊道:“我張大舍已見主上,令諸公堅守,救且至”。


    守城將士聽了,意誌更加堅定,死守待援。


    竟敢騙我?!陳友諒一怒之下,下令將張子明刺死。


    直至此時,陳友諒才明白過來,張子明之所以假裝答應,是因為


    張子明身上迸發出的強大力量讓陳友諒震撼不已。


    這樣一個不起眼甚至有些瘦弱的年輕人,給陳友諒上了生動的一課。


    一直以來,他習慣用暴力解決問題。


    殺倪文俊奪其軍,弑主奪位……


    現在他突然發現這招對張子明不管用。


    難道錯了?


    不過陳友諒已經沒有時間反思了,因為朱元璋要來了。


    要和他決一死戰。


    從安豐一迴到應天,國公爺就讓人拿出了洪都及鄱陽湖周圍的所有地圖,還有與陳友諒相關的全部資料,徹夜研究。


    國公爺估計,陳友諒將在鄱陽湖迎戰。


    他把鄱陽湖的每一處要津渡口、咽喉要道,都刻在腦子裏。


    他反複思索對敵策略,思考如何將陳友諒困在鄱陽湖,讓他進退不得,如何切斷陳友諒的後路。


    分析鄱陽湖的水勢漲跌情況,思考如何利用水勢的漲落讓陳友諒的巨艦擱淺。


    思考可能出現的各種危險。


    把雙方的對決過程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天時、地利、人和。


    其中,自然環境和地理形勢相對固定。


    戰場瞬息萬變,除了雙方實力的此消彼長和士氣的強弱,天氣的變化是最關鍵的因素。


    劉先生精通天文地理,擅長天氣預報,除了商量對敵方略,他還跟劉先生討論了鄱陽湖附近的天氣變化。


    對於提前建造戰船的做法,國公爺稱讚不已,有備無患,先生不愧為吾之子房。


    徐達、常遇春迴來後,國公爺馬上召開緊急軍事會議。


    稍加休整,準備出發。


    刀槍無眼,無論準備多充分,都有可能發生意外。


    子薰想跟著。


    胡鬧,這是去拚命,能帶上你嗎?


    老老實實在家等著。


    如果咱戰死了,你帶著阿橚,帶上鈺瑤和馮勝的兵馬找一處險峻的高山躲起來,守境觀變。


    還有阿隸,子薰道。


    阿隸交給夫人帶,等戰事稍緩,咱會把徐達派迴來,防備張士誠突然襲擊。


    子薰哭了,把徐達、馮勝都打發迴來,你怎麽辦?


    咱和陳友諒拚了,決一生死。


    那個瘋和尚說你當生天子,咱就賭上一把,賭咱能打贏陳友諒。


    萬一咱死了,還有你生的兩個兒子。


    但願上天眷顧。


    子薰看見,他眼裏有淚。


    子薰,拿出你在驢牌寨的勇氣和本事來,把兵法計策全都用上,好好地活下去。


    他說完,一轉身走了。


    他沒有必贏的把握。


    他知道戰場上隨時有意外發生。


    他擔心以後再也沒機會說這些話。


    也許,結局早已命中注定,無論如何,他都要拚上一拚。


    他走了,把子薰的心也帶走了。


    途中,馮勝的坐船被風浪掀翻,國公爺認為不吉利,讓他迴應天。


    十天後,國公爺率兵到達湖口,派戴德把守涇江口,另外派兵駐守南湖嘴,切斷陳友諒從鄱陽湖進出長江的出入口。


    陳友諒果然從洪都撤入鄱陽湖。


    七月二十一,正式開打。


    陳友諒在上遊,而且艦船高大。


    朱元璋在下遊,“舟小不能仰攻,力戰幾不支”,一開始打得異常艱苦。


    因為擔心張士誠奔襲應天,朱元璋讓徐達迴應天鎮守。


    能否快速扳迴劣勢,關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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