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江洵聞言,立即鬆開了那人的衣袖。


    他本以為方才站在自己身側的人是江挽,所以想也沒想的就拽了進來。


    這下可好,師父沒護到,還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怎麽?看到是我,師弟很失望?”傅霖說道。


    這小兔崽子第一時間居然不是關心一下自己傷到了哪裏?


    江洵沒有搭理他這句話,轉身就要掏出火折子照明。


    但剛掏出來就被傅霖一把搶走了,“有些蟲子就愛往有光的地方去,你有沒有點常識?老實點別動。”


    “我沒常識,我還沒文化,怎樣?”


    江洵嘴上雖這麽說,但手上確實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


    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摸索著前進。


    “蘊靈。”傅霖低聲說道。


    “嗯。”


    “你剛剛是不是喊得我名字???”傅霖突然想起來。


    江洵歎了口氣,這人怎麽那麽多事兒。“又怎麽了?不可以嗎?”


    又???又????


    傅霖聽到這話就不樂意,怎麽這話說的跟他是什麽很愛找茬的人一樣。


    “你以前都喊我師兄的。”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兒。你是一閣的弟子,算起來,倒也不能喊你師兄。”


    傅霖很不滿意這個迴答,咬牙切齒道:“那怎麽就可以喊喬訣師兄了?他不是二閣的弟子?”


    “喬師兄待我好,喊他師兄也是應該的。”


    江洵緊盯著前方的亮光,沒啥意外的話,估計再走一段時間就能出去了。


    “我對你不好?”


    “你的好,不是傷筋動骨,就是皮開肉綻。”


    他不提不代表他忘記了。


    他長這麽大以來受過最重的傷是傅霖給的。


    那時的傅霖於他來說,像喝不完的中藥,苦澀的味道充斥著口腔,彌漫在周身。


    身後之人聞言,停下了腳步。


    “對不起,那日是我氣不過,不該遷怒於你。”


    江洵轉過身去,看著垂著頭道歉的傅霖,忽然笑了。


    氣不過溫如玉動不動就使喚他?


    還是氣不過溫如玉沒有提前詢問他的意見?


    總不能是氣不過自己沒有同他好好打招唿吧。


    “傅霖,對不起並不能撫平我的委屈,即便我知你也有苦衷。”


    昏暗的光線看不清二人此刻的表情,整個通道裏隻有他們此起彼伏的唿吸聲。


    一個心裏有愧,一個心裏有怨。


    是圓滑的人開始啞口無言,是敏感的人逐漸字字珠璣。


    二人就這麽沉默著向前走去,在離出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傅霖伸手拽住了江洵的衣袖。


    “那要怎樣才能呢?”


    怎樣才能撫平你的委屈?


    讓你日後想起我來,不再是苦澀的中藥,而是占據味蕾的蜜糖。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在江洵耳邊炸響。


    他以為方才的那段談話已經結束了。


    可傅霖冷不丁冒出的這句話,令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江洵直直盯著眼前的傅霖,試圖從對方那深邃的眼眸中捕捉到一絲端倪,好弄明白他這番話究竟意欲何為。


    是為了緩和“師兄弟”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關係?


    亦或是純粹出於好意,想要哄自己開心?


    大抵是前者吧。


    畢竟,在那個人的眼中,似乎永遠都隻有佼佼者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而自己......從未拿過第一。


    七月份的天本就炎熱,地道裏彌漫著一股沉悶而燥熱的氣息,仿佛要將人的唿吸都一並吞噬。


    豆大的汗珠順著江洵的脖頸不斷滑落,很快便浸濕了他領口處的衣衫。


    傅霖忽然注意到少年那微微滾動的喉結下方,藏著一顆紅痣。


    雖然不起眼,但就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緩緩朝著江洵的脖子靠近。


    當他的拇指終於觸碰到那顆紅痣時,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江洵滿臉驚恐地望著眼前的傅霖,身體更是因為過度震驚而變得僵硬無比,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你......你幹什麽?”


    太反常了,他今天也太反常了。


    不會是有什麽蠱蟲鑽他身上了吧?


    一會兒得找邱漓給他看看。


    這也太可怕了。


    “哦,我以為這是蠱蟲呢,原來是痣啊。”傅霖麵不改色的說道。


    “就是蠱蟲!”邱漓看著南宮嫻手背說道。


    絕對不可能是蚊子咬的,蚊子咬的頂多會留個包,但這不僅紅腫發麻,最開始還導致南宮嫻昏迷不醒。


    如此看來,極有可能是鳴蜩山的羌蠱,長相同蚊子差不多,不過體型會更小一些。


    “致命嗎?”南宮嫻看著邱漓說道。


    她還年輕,她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可不能這個時候死。


    方才匆匆忙忙逃離的時候,本想拽著秦在錦的,可那小子拉著冬苓撒丫子就跑,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身旁隻有邱漓和江挽了。


    算了,能拉一個是一個,先進去再說。


    現在看來,這決定還不算太壞,秦在錦雖是醫者,但對蠱蟲的了解定然是沒有眼前這個小姑娘懂得多。


    邱漓聽她這麽問,失聲笑了,她還以為這姐姐是不怕死的性子呢。


    “放心吧,死不了。你先趕緊把這顆清毒丸吞下去,我再幫你把手背上的毒素清除掉。”


    她們進來的這條通道應該就是平日裏頻繁使用的那一條。


    隻見兩側的牆壁上整齊地懸掛著一盞盞油燈,昏黃的燈光雖然不算明亮,但絲毫不會影響到人的視線。


    邱漓一隻手輕輕托起南宮嫻的手背,另一隻手則緊緊握住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


    而後,說道:“稍微忍一下。”


    話音未落,手中的小刀便毫不猶豫地劃過南宮嫻那已經紅腫不堪的皮膚。


    刹那間,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襲來,疼得南宮嫻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原本那塊受傷的地方就已經疼痛難忍,現在又被硬生生地劃開一道口子,這種痛苦簡直難以言表。


    南宮嫻甚至萌生出想要直接把這隻手砍掉的念頭,心想要不一了百了得了。


    “別亂動!”


    暗紅色的血液開始緩緩從傷口處流淌而出。


    定睛細看之下,可以發現血液之中隱藏著一根細小如發絲的尖刺。


    這正是羌蠱用於傳播毒素的尾刺,其類似於蜜蜂的蟄針。


    隻不過對於羌蠱而言,這尾刺是可以再生的。


    “大姐,很疼,很難不動。”南宮嫻雖然嘴上這麽抱怨,但那隻手確實沒再動過。


    “大姐???人小姑娘才八歲,快能當你閨女了。”江挽站在倆人身前,冷不丁的說道。


    南宮嫻一聽這瞬間提高了音量,“八歲????你吃什麽長大的你八歲???”


    “不知道格非給她吃的什麽藥。”江挽迴道。


    “個殺千刀的。”南宮嫻暗罵了一聲。


    “真該死啊!”秦在錦看著倆人眼前的蜈蚣,不是說通道裏是安全的嗎???


    這安全在哪裏??這個數量就差把他倆生吃了。


    “錦哥兒,答應我,下次這種好事兒您自己來可以嗎?”冬苓已經沒有心情吐槽了。


    她想跟著江挽走的,可沒等她有所動作就被秦在錦拽進來了。


    萬一江挽在通道裏有個三長兩短,她怎麽跟大哥交代?


    天老爺,讓蠱蟲來咬死我吧!!!!


    “對不起冬苓,我不知道這個通道是危險的,我要是早知如此,肯定拉江洵了。”


    秦在錦滿懷愧疚的道歉。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中律司幹什麽?再說了也不怪你,我要是不願,就是八個你都拉不走我。”


    冬苓知道秦在錦也是擔心她,而且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解決這些令人厭煩的蟲子。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而後抬起雙手,口中念念有詞:“荊棘——生!”


    隨著口訣的響起,一股強大的靈力自她體內湧出,並迅速匯聚至掌心。


    刹那間,無數尖銳如針尖般的荊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四麵八方瘋狂生長出來,它們相互交織、纏繞,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荊棘屏障。


    那些原本在牆壁和地麵上肆意爬行的蠱蟲,在遇到這突如其來的障礙後,頓時亂作一團。


    荊棘的尖刺無情地刺穿了它們柔軟的身軀,讓這些蠱蟲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在痛苦的掙紮中漸漸死去。


    可盡管地麵和牆壁上的蠱蟲已得到有效遏製,但仍有一些在空中飛舞的蠱蟲逃過一劫。


    冬苓歎了口氣,她的風止令要是再厲害一些就好了,絕對能做到一擊必殺。


    秦在錦見狀,掏出一把種子撒在地上,而後雙手快速掐動法訣,低聲喝道:“落霞——縛!”


    話音未落,種子在眨眼間爭先恐後地破土而出。


    在長成藤蔓後,迅速綻放出嬌豔欲滴的花朵。


    而當花瓣完全展開之際,如同一張張大嘴一般,猛地將那些在空中飛舞的蠱蟲一口吞下。


    隨後,花瓣又迅速合攏,將蠱蟲緊緊包裹其中,使其再也無法逃脫。


    趁著這個間隙,冬苓撤迴荊棘,拽著秦在錦就往前跑。


    隨著不斷深入,蠱蟲數量也逐漸變得稀少起來。


    不僅如此,這些蠱蟲似乎也失去了原有的攻擊性。


    當看到他們將要靠近時,紛紛驚慌失措地朝著牆邊逃竄,然後緊貼在牆上,一動也不動。


    通道通向了三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第一條通道,徑直延伸至廚房,而具體位置,巧妙地隱藏在了灶台下。


    灶台內部是嶄新的,而外部卻像是用了許久,所以檢查時被眾人直接忽略掉了,壓根兒沒想到那灶台內暗藏玄機。


    第二條通道,一直通向後院,那有一棵需要兩人合抱才能圍攏起來的白果樹。


    這棵樹的樹身是中空的,若是湊近觀察,還能發現樹身上有著細微的裂縫。


    若非刻意尋找,恐怕很難察覺到這條隱蔽的通道出口。


    第三條通道,直直地通往府外,那座破舊不堪又四麵漏風的小茅屋。


    也許正是由於它過於平凡無奇的外表,以至於當時哪怕遠遠瞧過一眼也沒人起疑心。


    當江洵和傅霖順著通道一路摸索著走出來的時候,他們不禁麵麵相覷,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又無語的表情。


    這哪裏像是什麽精心籌備的暗室啊?


    這分明就是一處搖搖欲墜的危房!


    隻要風力稍大一些,這座小茅屋隨時都會轟然倒塌。


    難道就不能給暗道最起碼的尊重?


    它不要麵子的嗎?


    “我師父她們估計是在族長府,咱們先溜過去。”江洵說道。


    二人順著昨日來時的路,往前走著,等走到附近的時候看到了正在巡邏的五哥。


    而且,今日巡邏的人似乎比昨日還要多上兩倍。


    看來格非是將能用的上的人都安置在這裏了,難怪那藥宅一個管事兒的都沒有。


    “走吧。”傅霖率先召出行野劍走上前去。


    嗯?????


    江洵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傅霖,他就這麽大大咧咧的進去?


    罷了,既然已經撕破臉了,也沒必要再裝模作樣了。


    五哥非常眼尖的認出了這二人,隻見他微微偏過頭去,壓低聲音對著身邊的幾個弟兄快速低語了幾句。


    話落,他猛地吹響了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口哨,眨眼之間,趕來了一批人。


    而站在五哥身旁的那個人卻趁著這個間隙,悄無聲息地溜進了院子裏,顯然是想要去通風報信。


    可這幾人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二人視線對上的瞬間,便已知曉對方的打算。


    隻見其中一人手持長刀,刀光閃爍間,將那些難纏的蠱蟲紛紛斬於刀下。


    另一人則手握長劍,身形靈動如鬼魅,直衝向那群操控蠱蟲的人。


    一時間,刀光劍影交錯縱橫,喊殺聲響徹雲霄。


    再把目光投向院內,那個前去報信的人剛剛關上院門,還沒走出幾步遠,突然聽到一陣異樣的響動。


    左攜心中一驚,急忙停下腳步,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哈?????”


    左攜瞪大了雙眼,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他滿臉驚愕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這棵樹居然能夠藏人?而且還是三個大活人?


    不對,她們是啥時候進去的????


    他剛來這裏謀事不久,所以對於這座院子裏隱藏的通道一無所知,自然也就不清楚藥宅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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