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可有消息?”


    函穀關的將軍府內,司馬慎開口詢問道,瞳孔有些渾濁,一舉一動間都透露著些許吃力。


    “無有消息……”


    張濤低聲迴答道,隻是他神色之間有些閃躲,又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說!”


    司馬慎猛的看向了他,這一刻再也沒有剛才那半點渾濁,反而是帶上了厲色。


    馳騁沙場這麽多年,與那些文武大臣們打交道又那麽多年,他的眼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對方那遮掩之色隱藏了極深,但是又怎麽可能瞞得住他?


    張濤張了張嘴,最後像是泄了氣一樣,跪倒在地上,沉聲道:“啟稟陛下,昨日,冀州傳來急報……”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畢竟那個消息看了之後,幾乎讓他心神劇震。


    司馬慎心中也是微微一顫,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且他心裏也清楚,這不好的預感應當是真的,若真是什麽好消息,對方怎麽可能試圖瞞下來?當到處宣傳才是。


    “急報在何處?”


    司馬慎穩定心神,冷靜地問道,無論具體到底什麽情況,他都必須要過目一遍。


    “急報在此,請陛下過目。”


    張濤從懷裏掏出一份信件,他一直隨帶在自己的身上,他心中也是非常的猶豫,到底要不要將這封急報交給陛下。


    司馬慎接過,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打開,哪怕是他也無法真正的做到冷靜,畢竟他心裏早已明白這是一個壞消息,而現在函穀關這裏,最怕的,便是來個壞消息,還是來自冀州的壞消息。


    當他看完之後,縱使他心中早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也依舊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噗!”


    下一刻,一口黑血從他嘴裏噴了出來。


    “陛下!”


    張濤大驚失色,趕忙上前。


    “無妨!”


    司馬慎緩緩地抬起了手,看著身前那一灘黑血,眼中露出落寞神色,那張太醫說的不錯,那藥確實是毒藥,能夠短暫的救他迴來,卻會以更痛苦的方式讓他死亡。


    隻是又想到剛剛看到的那些內容,他又感到一股悲涼,他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事實卻遠比他預想中還要壞。


    他原本想象的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大軍被拖延住,無法脫身,無法馳援函穀關,但是現在得到的消息卻是……青州牧造反,降了大漢,更是演了一出大戲,奪了兵馬,與燕逆南北夾擊冀州,冀州危在旦夕。


    而豫州……早已經被那所謂的沛王攪得大亂了,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了。


    這一下子援軍是不可能再有了,不但沒了援軍,甚至就連大周最後能掌控的那幾個州都徹底亂了,後路已經被徹底封死了……


    “嗬嗬……哈哈……”


    “陛下!”


    張濤欲言又止,心中有些驚懼,陛下這副模樣……


    “這蒼天,太過偏愛那漢國了,天要亡大周啊……”


    司馬慎眼中露出哀色,舉目四望,滿是茫然,縱使他縱橫了半輩子,現在也是沒有半點方法能夠挽救這搖搖欲墜的大周,他從來沒有過這般無助,這種無力感讓他茫然。


    “函穀關內,還有多少騎兵?”


    “不足一千。”


    “傳令下去,今夜,所有騎兵集結關門前。”


    司馬慎平靜地說道,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陛下!”


    張濤猛的抬起了頭,他已經意識到了陛下想要做些什麽了,大驚失色。


    “無需多言,朕的身體,朕清楚,活不了幾天了,留之無用,不若最後戰上一場。”


    張濤瞳孔緊縮,盡管早有預料,但是當這句話真的從陛下嘴中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他差點窒息。


    “援軍已經不可能再來了,函穀關孤立無援,若是再這樣下去,支撐不了幾日了,若是想要破漢軍,也實屬不可能,朕要為你們再爭取些時日,或能驚退漢軍。”


    “而且……朕要向蒼天證明,非戰之罪,實乃天要亡我!”


    說到這裏,司馬慎眼中驚芒駭人,看向蒼天,似在尋找著那不願意眷顧大周的蒼天。


    張濤不說話了,他知道陛下意已決,已經是不可能更改了,無論他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


    而且……他心底隱隱之中,也不想去阻攔,雖然大逆不道,但是……陛下確實已經是將死之人了,若是陛下能夠爭取些時日,讓那漢軍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在拖延些許時日待到對方糧草不足,或許,當真有能夠讓對方退兵的可能。


    雖然這很有可能是搭上了陛下的性命,但是此時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能夠保住大周……便可以了……


    “傳令吧。”


    司馬慎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滿是複雜,最終隻是輕輕一歎。


    “諾。”


    ——————


    關門內,大周的騎兵已經集結完畢,不但不足兩千人,甚至滿打滿算隻有八百多人,比預計的還要少了五分之一。


    而這已經是函穀關內能拿出來的所有騎兵了……


    看著眼前這些在戰馬上的將士,司馬慎眼中露出欣慰,這些騎兵想必都知道,這一去可能便再也無法迴來了,但是至少,他們在這裏。


    “隨朕殺他個痛快,誓死方休!”


    “殺!”


    “殺!”


    大漢神武八年十月,周帝司馬慎領八百騎,趁夜色出函穀關,奇襲漢軍左部營地,漢軍營地大亂,一夜衝殺,漢軍戰死者四五千有餘,失蹤者、潰散者不計其數。


    後領剩餘百餘騎突出重圍返迴函穀關,於關隘上大笑漢軍不過爾爾,其身沐血,更添兇威,漢軍驚駭不敢與之對視。


    最後,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司馬慎在張濤等人陪同之下返迴住處,一時間周軍聲威大震,函穀關守軍士氣為之振奮。


    隻是誰都不知道,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司馬慎便徹底失去了意識,暈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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