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之時韓章特意叮囑:


    “你喝了不少酒,今夜會有不適,明日告假吧。”


    邢澤一楞,點頭道:


    “好。”


    韓章要把他摘出來,邢澤也不會不識趣,一邊是君父,一邊如師父,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若是在場,除了左右為難,沒有什麽用。


    這一迴是免不了的。


    太子空懸,國本未定,陛下拖的了一時,拖不了一世,終究是要和朝臣們博弈一番。


    迴到府裏,邢澤洗漱過後躺在床上迴憶著劇情。


    關於兩位王爺,其實著墨不多,但從榮飛燕被擄和起兵謀反這兩個大事也能看出,邕王府行事多麽無忌,兗王又是如何野心勃勃。


    這兩位,邢澤是一個都不喜歡。


    一個大局未定就自大張狂,一個挾持人質都不知道把人質擋在身前,簡直蠢到家了!


    這要是當了皇帝,別說幫忙了,不拖後腿就是好的。


    邢澤是真怕自己在前麵好好打著仗,突然接到大炮左移十米或者十二道金牌召迴的消息。


    所以這倆還是出點事的好,邢澤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這一夜,像邢澤這般懷有心事的還有許多。


    韓章在思慮明日的說辭對策。


    老包埋頭伏案,奮筆疾書,準備燒第一把火。


    盛老太太安置下明蘭,又和房媽媽盤點整理要添給華蘭的嫁妝。


    王大娘子結合自身傳道授業,論如何防爬床和對付妾室。


    華蘭托著小腦袋瓜,看似洗耳恭聽,實則吸取教訓。


    如蘭在一旁小雞啄米式點頭,讓她睡覺也不去,非要跟著聽,大概也是想學到一招半式,好用來對付墨蘭。


    盛紘就不一樣了,他在享受衛小娘難得的溫柔。


    自從有了小七,盛紘就發現衛小娘變了許多,雖然平日裏還是看著清冷矜持,但私下裏卻是大不一樣。


    孩子尿了拉了,衛小娘也不假人手,親力親為,不見絲毫嫌棄,讓盛紘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盛紘抱孩子,衛小娘會誇他慈父之心,還會湊到他身邊一起逗孩子。


    盛家都八年沒有小孩子了,這讓盛紘感受到久違的親情和樂。


    盛紘給孩子備了幾個名字,衛小娘會誇他文采斐然,倆人會就此談詩論道。


    衛小娘不僅有學識,言語每每都能切中盛紘的內心,令盛紘如逢知己,些許玩笑也引人開懷。


    這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別說談詩論道了,就連稍微逾越規矩,衛小娘都是不會做的。


    別說,見慣了高冷守規矩的衛小娘,猛然換了個樣子,盛紘覺得還挺有趣味。


    盛紘不明白,但享受。


    這不,孩子才被抱下去安置,他就和衛小娘如膠似漆起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盛紘還被同僚給打趣了。


    但盛紘卻渾不在意,和同僚閑談著,美滋滋上朝去了。


    然而他發現自己高興的太早了,今天的朝會,氛圍有些緊張啊!


    先是西南平賊失利,又有陝西輒自興役驚擾蕃部,致官軍死傷千餘,再逢會靈觀大火,沒有一個好消息。


    前麵的事還沒落聽,禦史台又借楊無端過世之機進諫,惹得陛下發好大的火。


    氣氛緊張至斯,盛紘連唿吸都小心翼翼。


    但禦史台若是就此認了慫,那就不叫禦史台了。


    於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緊接著立儲之事被重提。


    “會靈觀大火,乃天警與陛下,國無儲君,亦如藏火於閣,陛下若再一意孤行,我大宋定會重蹈會靈觀覆轍,屆時悔之晚矣啊陛下!”


    “會靈觀失火,尚有陛下仁心權奉三聖,若江山社稷失火,千萬黎民慘遭戰亂,誰又能奉得他們?請陛下三思!”


    趙官家本就不快的臉更加沉了。


    老包霍然出列:


    “陛下,太子的位置空缺已經很久了,天下人都為此感到擔憂,陛下這麽長久地不作出決定,究竟為何?豈不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老臣懇請陛下早做決斷!”


    韓章亦道:“太子不立,人心浮動,長此以往,勢必引發結黨營私之爭,於國大為不利,臣請陛下過繼宗室子!”


    “臣等請陛下過繼宗室,定太子之位!”


    朝臣們紛紛附和,烏泱泱俯身一片。


    趙官家怒極反笑:“眾位愛卿,你們這是要逼宮嗎?”


    “臣等不敢!”


    趙官家一拍扶手,厲聲道:“朕看你們敢的很!”


    “陛下息怒。”老包又挺身而出,“範文正公曾有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臣等居廟堂之高,自是要思國憂民,此皆公心,非逼宮也。”


    “如此說來,朕還要獎賞你了?”


    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這其中的諷刺,但老包卻仿佛什麽都聽不出來。


    “此臣分內之事,無需陛下獎賞,陛下薨子,臣子亦早逝,陛下之痛,臣感同身受,然在其位謀其政,陛下是父親,也是天子,萬不可浸於悲痛而置江山社稷和數千萬黎民百姓於不顧,還請陛下過繼宗室,考問品德,從中選拔,立為繼嗣!”


    韓章進言:“希仁公所言,亦老臣所想,陛下於任中臥薪嚐膽,收複燕雲,力敵契丹,全宗祖之誌,如今燕雲兵強馬壯,遼國正值內亂,平遼雪恥近在咫尺,此皆陛下識人善用之功,可當仁君明君之稱,但若內亂再起,致使江山動蕩黎民受苦,開疆拓土又何從談起?臣為陛下晚節思慮,請陛下過繼宗室,考問品行,從中挑選立為繼嗣,這才是國之根本啊陛下!”


    趙官家本來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又被韓章這番話給拉了迴來。


    這話算是說到他心坎上了。


    雪恥複仇,開疆拓土,立不世之功,成帝王偉業,哪個皇帝會不想呢?


    可如此被逼迫,心中仍是免不了憤懣。


    趙官家知道,就算他再不同意,也隻是自欺欺人,過繼宗室不過早晚,他的兒子已經沒了,他不會再有孩子了。


    一念及此,趙官家心中頓生無力。


    “你們讓朕過繼,那就過繼,你們要立太子,那就立太子,禦史中丞,你認為立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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