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海伸出手去虛扶了一下,舒氏可是實實在在的把關文鶯摟在了懷裏。


    “都是命!不怪你,我們心裏疼,還能有你這個當親媽的疼?!”


    關文鶯聽見這話,那含在眼眶裏的淚水決了堤一樣的往下淌,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拽著婆婆的衣襟,哭得嘴唇直哆嗦。


    一邊兒哭,一邊兒說著她苦命夭折的孩子,“兩天呐!就兩天!他是一點兒工夫都不容我啊!


    我的兒啊,我抱著他來,我抱著他走!他這是要我命啊!”


    ……


    她的訴說中帶著嗚咽,到了後邊字不成字、句不成句,聽得人心裏發酸。


    懷裏的小嬰兒也被驚醒了,哼哼唧唧的哭了幾聲兒,動靜也就跟個小貓兒差不多。


    眼瞅著她身上就沒了力氣,軟軟的要往地上癱,關文慧和關玉龍趕緊上來把她扶住了。


    “別在門口待著了,都進屋,進屋。”富海張羅著把人往屋裏讓。


    等看見新嶄嶄的屋子,關文慧輕輕鬆了口氣,把行李放在門邊兒上,看來三姐的公公婆婆還是挺上心的。


    上心就好,他們上心了,自己姐姐的日子才不難過。


    桂平媳婦把孩子接過去,輕輕晃著哄著,舅媽把關文鶯扶到炕上坐著,讓她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裏,一下一下的摩挲著她的後背。


    晚晚剛才就得了任務,一碗熱乎乎的紅糖水早就沏好了,小心端過來,讓關文鶯喝了暖暖肚子。


    她喝了熱水,剛才心神大震,現在情緒平穩下來,精神頭兒就跟不上了,舅媽讓她脫了鞋先倒著眯瞪一會兒。


    女人們在屋裏安頓著,男人們就在堂屋裏說話。


    桂平沏了茶水端上來,就聽見關文慧跟富海說:“親(qing)爹,我姐姐就拜托您們照顧些時日了,這求醫問藥的不容易,我們家就讓我帶過些錢來,您先用著。”


    說著,他從褡褳裏掏出了兩卷大洋,輕輕放在桌子上。


    “你這是幹什麽?!你姐姐是我們家的兒媳婦,住在這兒天經地義,花銷就應該我們出,家裏不是大富大貴,可是看病的錢還是有的!”


    關文慧一定要給錢,富海是堅辭不受,兩個人推來推去撕吧起來了,差點兒把茶碗都碰到地上。


    桂平眼疾手快把杯子接住了,把這一老一少按住了,跟自己親爹說:“您收下吧,不收他們心裏不踏實。”


    又轉過頭跟關文慧說:“就這一迴,以後不許掏錢了,我保證我嫂子在家住得踏踏實實的,想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


    “你淨瞎說。”富海伸手給了小兒子一下,也不好意思再爭競,把錢拿起來,想了想轉手給了桂平。


    “你拿一半兒請大夫拿藥,另一半兒一會兒給你嫂子,她手裏活泛才自在。”


    說了一會兒話,關文慧爺兒倆就起身要走,說是今天晚了,明天一早他們再過來。


    富海拽著胳膊讓他們倆留下吃飯,晚上就在這兒住下,房子不多可以擠一擠。


    但是他們倆推脫了,隻說這一天趕路太累,出去找個旅店也是一樣的。


    連安插了句嘴,“我就是開旅館的,你們還上哪兒啊?我們家又不是沒地方?去我那兒吧。”


    付闖把晚晚也叫過來了,一行人離開桂平家,轉個身就進了連府。


    剛剛穿過垂花門,就聽見高處有人說話,“師父,我今天的功都練完了,您能不能教我點兒新招式啊?”


    抬頭一看,肖遠安正騎在牆頭兒上呢。


    晚晚沒等付闖開口,兩步就蹬到牆上去了,“我告訴你,貪多嚼不爛!想學新的,得能過我這關!”


    肖遠安看她上來了,一抹身就跳下去了,聲音從隔壁傳過來。


    “我才不跟你比劃呢!四姑姑剛教了你兩招兒擒拿手,你就想著拿我練手兒呢!”


    看著晚晚也緊跟著翻過去了,付寧心裏直歎氣,這院牆在倆孩子眼裏跟沒有一樣,天天翻過來、翻過去的,都不走門了,說這麽快。


    轉眼就看見了關玉龍,也是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你也跟他們比劃比劃去吧,一會兒吃飯我叫你們。”


    關玉龍看了自己小叔一眼,把袖子一擼,跑了兩步往上一蹦,噌嘣一下也翻過去了。


    得,又一個愛翻牆的。


    這迴孩子們都不在了,幾個大人可以隨便說話了。


    關文慧斟酌了一下,跟這哥兒仨說:“本來家裏是想把三姐接迴去的,但是三姐不樂意,說什麽都不走,所以我們隻能把她送到這裏來,好過在哈爾濱耗命。”


    原因呢,特別簡單。


    不是關文鶯愛桂康愛得死去活來,死賴著不走。


    是她怕自己迴了娘家,關家跟桂康的聯係斷了,對家裏有影響。


    用關文慧的話說,他們家有些不上台麵的小產業,須得有官麵兒上的人罩著,最好是有槍杆子的。


    要想建立關係網,什麽最直接、最穩固呢?結姻親!


    最開始他們是跟聶團長合作,那家夥雖然是個老滑頭,但是做事還有些章法,可惜兩家沒有年紀合適的小輩可以結親。


    他們不能讓自家子侄娶個奶奶,也不能讓關文鶯嫁個爺爺,所以就選了桂康。


    既是聶團長的心腹,將來也能接手一些台麵下麵的事情,年紀還合適,看著人才也不賴,就有了這樁婚事。


    開始的時候都挺好的,但是前兩年那老團長急流勇退了,桂康又搭上了新線高升了一步,慢慢的就不對味兒了。


    關文鶯發現丈夫話裏話外老是打聽她娘家的事兒,好在他們之間擺在明麵兒上的就是從俄國走私軍火。


    桂康就在這條線上下功夫,像是想把這攤子事兒握到自己手裏。


    那關家是不會坐視被人挖牆腳的,出手砍了他爪子兩迴,他們夫妻爆發了成親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桂康是個慣會演戲的,對著關文鶯時而軟語溫存,時而橫眉冷對。


    扇一巴掌揉三揉,打一棒子給仨甜棗,又拉又打他是玩兒出花兒來了。


    但是關文鶯就咬定了,自己是出了門子的姑奶奶,娘家的產業一點兒都不能沾。


    兩個人拉起鋸來了,正是緊繃的時候,孩子出事了。


    關文鶯一下就崩潰了,又經曆了早產,身體不行了,實在是沒有精力跟桂康折騰了。


    但她也不敢離婚,怕沒有她這條紐帶,兩家徹底撕破了臉,關家被打擊報複。


    誰勸都不好使,沒辦法,實在是怕她把自己耗死,才想了現在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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