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康的大兒子剛剛是滿地跑的歲數,將將離手,會說會笑。


    這驟然一逝,舅媽心裏接受不了,關文鶯更是差點兒生生疼死。


    她當時又有身孕,快到臨產的時候來了這麽一下,大悲大慟之下,早產了。


    熬了兩天,掙了命生下一個女孩兒,產後又見大紅,差點兒就跟著兒子一塊兒走了。


    關家出了大價錢,請了有名兒的大夫,才把姑娘和外孫女的命搶迴來。


    可是母女兩個身子骨都不強健,桂康的信裏隱隱透出了“兩個都不好了”的信息。


    眼看快要過年了,舅媽打發桂平寫了好幾封信去問,但是桂康都沒有迴信,弄得她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不踏實,全家的年過得都不痛快。


    桂平媳婦一個勁兒的給她解寬心,她反倒催起小兒媳婦來了。


    桂平兩口子成親一年多了,身上一直沒有動靜。


    舅媽趁著過年帶著他們兩口子到處燒香,弄得桂平沒轍沒轍的,還不能說,一說老太太就掉眼淚。


    付寧沒事兒也過去跟舅媽逗逗悶子,但是收效甚微。


    連安這幾天也是神神秘秘的,跟隔壁的秦大爺一塊兒,見天介在外麵跑。


    去了德國半年多的吳清,總算是有信寄迴來,付寧拿在手裏厚厚的一疊。


    怪不得就發了個報平安的電報呢,這家夥要是全變成電報,能把小吳發破產了。


    他等不及迴到屋裏再看了,就一邊兒走著一邊兒翻,結果跟往外跑的連安撞了個滿懷。


    “我的天啊,大哥,您怎麽不再快點兒啊?直接給我撞北海去得了!”


    “你自己不看路,還說我?!幸虧我手上沒東西!”


    好不容易逮著連安了,付寧才沒那麽容易撒手呢。


    “小吳的信寄到了,您這麽著急忙慌的幹嘛去啊?我可好幾天沒摸著您的影兒了?”


    連安把他往院子裏拽了拽,把裹緊的皮襖挒開條縫兒,露出了一個木頭盒子的角兒,“給這東西找了個買家,我得跟人好好兒抬抬價兒。”


    這個盒子付寧見過,在連安庫房的緊裏頭放著,據說是尊玉佛,算是連府壓箱底的東西了。


    “那旅館生意不是還行嗎?咱們的日子都混到賣祖產的份兒上了?!”


    付寧心裏頭扒拉著連安這些日子的行程,也沒看出來這大哥又去賭了啊?!


    他也不抽大煙,難道又遇上了哪個紅顏知己,想要一擲千金了?!


    “歇會兒,別瞎想!就你那腦子裏想什麽,我都能從你眼睛裏一行一行讀出來。”


    連安看了看日頭,確實時間還寬裕,就拽著付寧走到了房簷底下,簡略說了說這些日子的收獲。


    北方遭了大災,不少人為了活著,隻能忍痛把地賣了。


    宮裏的大太監們想著趁這個機會多買些田地,將來出了宮也有存身的地方。


    要是能幾十頃地連成一片,他們在中間蓋個大莊園,把門一關,不也跟土皇上一樣嘛!


    買地就得有大把的銀錢呐。


    什麽能換錢?


    他們手邊的一切都能換錢,還能換大錢!


    就看你有沒有膽子往出順,有沒有那個時運能順出宮去。


    於是,原來跟王友順有聯係的公公找上了秦文遠,想讓他給介紹幾個靠譜的買家。


    這買家須得口風緊,不能可著滿世界嚷嚷去。


    還得手緊,這東西到了他手裏,十幾、二十年的不能現世。


    所以秦大爺就找到了連安。


    早先王友順活著的時候跟他說過,連安想收些好東西,尤其是帶字兒的玩意兒。


    連安一聽這個,收!


    我收!


    隻要價錢合適,帶字兒、帶畫兒的我都收!


    也不知道今年這些太監怎麽那麽大膽子,好東西恨不得一車一車的往出拉。


    連安收了幾件東西,手頭兒就緊了。


    可是看著那些東西,他心裏又放不下,金銀珠寶他不在意,字畫也還好說。


    可那裏麵有不少是地方上進貢來的,什麽文字都有,不光是藏文。


    他想著羅旭當時說這個東西將來有大用,又想著付寧脫口而出的那句“自古以來”,覺得得把這批東西留下。


    可是錢真是不湊手了,所以他就把庫房裏的東西拿出去賣了。


    這玉佛確實是好東西,但是再好也就是個擺件,跟那些文字能記載下來的曆史一比,就顯得沒那麽值錢了。


    跟付寧說了這幾句話,時間就差不多了,他抱著盒子就出門尋買家去了。


    看著他緊緊捂著前胸的樣子,付寧覺得自己也應該能伸一把手。


    他把吳清的信先塞進了兜裏,找付闖要了銀行保險櫃的鑰匙。


    他們兩個在匯豐銀行存了個保險櫃,值錢的東西都在那兒放著,將來給晚晚做嫁妝的。


    上次從關老六那兒得的那些東珠,都在那兒呢。


    付寧看了半天,留下了一對兒最大、最圓的,將來給晚晚鑲一對耳環,剩下的一股腦兒都拿出來了。


    等到晚上連安迴來的時候,玉佛已經沒了,可他眼前擺了一張五百大洋的存單,還有十幾顆品相上乘的東珠。


    “這是幹什麽?”


    “支持你的收藏事業!五百大洋不多,不過這些珍珠應該是值點兒錢的。”


    兄弟間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


    話不用說透,他們之間也不用客氣,連安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拿起了那五百大洋的存單。


    “這可是你在俄國折騰了大半年的賣命錢,就這麽花了?”


    付寧瀟灑一揮手,拿走!


    農林部按月給他開工資呢,不靠桌兒上這些東西,他也餓不著。


    可那些曆史的記錄,錯過了可能真就找不迴來了。


    隻要這些白紙黑字的東西留下來了,早晚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十年、二十年不行,那五十年呢?一百年呢?兩百年呢?


    朱棣都能指著白登之圍給老祖宗報仇去,保不齊哪一天,這些都是我們出師之名!


    不過付寧也是真好奇,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按說都應該算是檔案了吧?


    什麽檔案能跟金珠寶貝擱在一塊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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