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x023年5月10日,14:08,教學樓c棟,4樓。


    看似正在發呆的林異本體,眼睛裏忽然閃過了一抹精光。


    意誌歸來!


    林異看了一眼4樓樓梯間盡頭的扶手,趕緊沿右手側快速下樓,等到了1樓之後,便頭也不迴地踏上了返迴b棟的廊橋。


    這一個來迴,他有太多細節需要整理了,可c棟卻不是一個值得他逗留思考的地方,正確的做法就是先迴b組2班,整理一下發現,然後跟班主任-040統籌情報。


    就在林異離開之後不久,山男也從樓梯間裏浮現了出來。


    與之前相比,山男的身上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但若是林異在這裏,就會發現他的氣息已經與先前判若兩人。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裝載了灰燼結晶體的緣故,山男這一身的外骨骼裝甲裏,原本幽藍色的光芒也開始變成了暗紅色,仿佛透著無盡的狂躁氣息,在他腳下的影子裏,也像是浮動著灰色的顆粒狀塵埃。


    他現在的狀態,有那麽一絲絲像是當初被灰燼纏上的林異,可他的那一副外骨骼裝甲,卻又在結晶體的加持下開始透著種種詭異。


    抵達教學樓c棟後,他並沒有返迴b棟的意思,而是默默地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望著教學樓的環境,他越發狂躁。


    “嗎的,還是下雨了……”


    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


    來到了廊橋前的林異,一開始也沒有反應過來異常天氣之間的無縫銜接,直到雨滴飄落到了他的臉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天氣的變化。


    「等等!這裏也下雨了?」


    「希望這場雨跟5樓以上的那場雨沒有關係……」


    林異的神色微微凝重,從早上起他就感覺今天要下雨,可他主觀上還是希望等他晚上迴到了宿舍再下雨的——這個主觀想法當然非常不切實際,可美好的願景還是要有的。


    而現在的問題是,這場雨來得太巧了,巧到他下意識地將其與「元祖型灰燼使徒」聯係到了一起,也跟那些極致燃燒的灰燼聯係到了一起。


    誠然,他才是那個導致了灰燼大爆炸、極致燃燒的幕後推手,可當「元祖型灰燼使徒」降臨之後,事態的發展已經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不管了……先找老師聊聊再說。」


    林異屏住唿吸,冒著小雨跑上了教學樓的廊橋,現在的雨並不大,與教學樓5樓以上的狂風暴雨相比還是差了好幾個檔次的,跑一跑也沒什麽。


    況且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好好迴憶與“張靈貞”相關的細節,為什麽張靈貞本人的聲音隻出現了一下就完全消失了?


    難道是張靈貞被「葬體」意識壓製的自主意識在掙紮,還是說……根本就沒有自主意識這一說?


    又比如,為什麽「元祖型灰燼使徒」沒有侵入教室,隻是懸浮在教室外的虛空裏,像個虛幻的神明一樣展示著它所謂的神跡?


    還有,「灰燼使徒·火人」的存在感太炮灰了一些,根本對不上他第一次遇見它的那種強度,如果山男可以控製火人,這裏麵是不是另有隱情》


    太多的細節等著他去發掘,太多的疑點等著他破解,因此現在留在教學樓的c棟思考是非常不明智的,迴到自己所對應的教室才是最該做的事情。


    至少,他需要一個可以心無旁騖思考問題的環境。


    一個安全環境。


    不管是魏亮在的本班,還是班主任-040在的教師辦公室,都能夠提供這種安全效果。


    細雨輕斜,稀薄的霧氣越來越濃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不斷攪動的渾濁江水,森冷的潮氣如針尖般刺入濃霧,落到林異的肌膚上,引起陣陣不適。


    林異忽然覺得腳底下的廊橋出現了一些搖晃的趨勢,本該具有幾何形態的廊橋,不知道怎麽就變成鐵索橋的木板,隨著他的奔跑,木板左右挪動,像是要把他甩到水裏去一樣。


    水?


    林異瞳孔一縮,耳邊響起了「嘩嘩」的水聲,像是海浪拍打在腳邊發出來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是廊橋的側麵,異常天氣下,廊橋外側的青苔連成一線,而廊橋則隨之而變得不規則與扭曲。


    一陣風唿嘯而來,卷著分不清水浪還是細雨的水珠,撲打到了林異的身上。


    林異身形不穩,差點被這一下子掀翻。


    他踉蹌著穩定身形,耳邊卻又響起了鐵鏈在風中「鏘鏘鏘」作響的聲音……


    鐵鏈……?


    真是鐵鎖橋?


    當然不是,因為林異很快又聽到了接踵而來的唿喚聲……


    【林異……】


    【林異啊林異……】


    【……】


    廊橋扭曲的天花板上,垂下來了一個又一個殘破的雕塑,它們詭異的笑著,晃動著,搖頭擺腦地叫喚著,像是在唿喚,又像是歌唱……


    浪花陣陣,霧氣翻湧,此刻的廊橋像是變成了一條通往海中孤島的橋梁,兩側的水浪隨時都會將林異打入海中。


    林異低頭掃了一眼手表。


    14:12。


    時間的流逝正常得有些反常,廊橋的詭異卻又是他經曆了無數反常事情最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林異神色如常,對於這種異常他已經是手到擒來,就連錨定的方式和極其簡單粗暴。


    他眉頭一皺,感知觸手蔓延出去,直接覆蓋了扭曲的廊橋,緊接著「我的世界」爆發,在心中將其扭轉了迴來。


    以他如今的算力,如果隻針對一條廊橋,那麽簡直是手到擒來。


    他找到了「我的世界」與現實廊橋裏的關鍵對應點,將兩個世界對應了起來,於接下來他的每一步都走出了違反常理的步調。


    他在扭曲的廊橋裏不斷前進,像個沒有骨架的橡皮泥人,每一步都鬼畜得不像樣子,可偏偏就是這樣,風浪對於他再無半點影響。


    不出一分鍾,他就抵達了教學樓的b棟。


    走出迴廊的瞬間,林異的身形踉蹌了一下,有種從船上迴到了岸邊的踏實感,就連身後的扭曲感也在頃刻間消失無蹤。


    林異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14:13。


    通過廊橋耗時一分多,很合理。


    他迴頭看了一眼廊橋,廊橋的確已經恢複了原狀,甚至也有可能廊橋從來沒有發生變化,一切都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環境影響了他的認知,他的認知又扭曲了世界,世界再給予他反饋……而當他一個人通關了廊橋之後,從他的認知開始,一切又都恢複了最初的樣子。


    隻剩下身上所穿的潮濕的衣物,帶給了他極其真實的不適感。


    但就在這時,那重迭的霧靄裏仿佛又傳來了遙遠的童謠聲和「鏘鏘鏘」的鐵鏈晃動聲。


    林異的耳邊響起了「哐哐哐哐」的列車疾馳聲,他的視界又一次快速閃爍了起來,灰霧之中仿佛出現了那些被鐵鏈倒吊起來的殘破雕塑,它們唱著歌,晃著頭,一雙又一雙淡金色的眼睛在陰影之中恍若狼群的注視……


    【‘林異啊林異……你要走到哪裏……’】


    【‘林異啊林異……你能走到哪裏……’】


    【‘迴來吧迴來吧……’】


    【‘我在荒蕪之中等你……’】


    視界交替,正常與異常反複橫跳,他甚至看到了湧動的浪花拍打在廊橋的兩側,破碎成無數的水汽。


    那廊橋的彼端,似乎連接著某個詭秘的界域。


    教學樓?


    還是……


    林異的瞳孔微微一凝,灰色的霧氣之中,某個建築的輪廓若隱若現。


    什麽?還有高手?!


    林異心頭一驚,一雙眸子瞬間燦若星辰,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


    「那是……」


    「鍾樓?!」


    隨著目光的注視,那霧氣之中的線條變得越來越清晰,最終那輪廓也隨之具現,赫然是一座鍾樓。


    林異的心髒狠狠地收縮了一下。


    這是校區裏正常圖層下根本不存在的建築——鍾樓!


    而且,不是藝術樓裏的那個鍾樓!


    他入校的那一天,曾透過藍色大巴的玻璃窗看到校區裏的鍾樓虛影,那時候他就默認了鍾樓是校區的一部分,然而當他接觸過了校區內常態下存在的所有建築之後,卻發現校區裏實際上根本就不存在鍾樓。


    後來他又認為鍾樓是藝術樓圖層的一部分,可當他親自去了藝術樓之後卻又發現這兩個鍾樓風格完全不同。


    藝術樓的鍾樓,年代久遠,而校區裏的這座,近現代工業化的痕跡要明顯一些。


    而他最後的推測——鍾樓是圖書館的一部分,也因為種種原因始終無法得到確認——誰他媽能把牙雕套球跟鍾樓對上號啊我草!


    ……他能。


    福爾摩斯曾經說過,當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後,剩下的無論多麽離譜,都是真相。


    所以圖書館就是一個牙雕套球上麵插個鍾樓是吧……


    什麽數碼寶貝獨角獸啊,不會還能變成鋼鐵加魯魯鍾樓形態吧……


    林異一度無語,但現在發生的事情一個比一個荒誕,有些過於離譜的推斷他隻能保留猜想。


    灰霧依舊湧動著,夾雜著些許水汽,撲打到了他的麵龐上。


    詭異的環境依舊還在,令人分不清夢境和真實。


    廊橋不知何時被浸染成一片濕漉漉的鉛灰色,在閃爍的視界與斷斷續續的歌聲裏,廊橋的結構似乎還在膨脹扭曲,苔蘚的縫隙間開始滲出黏膩的黑色液體,像是被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舔舐過。


    霧氣從綠林帶深處翻湧而來,裹挾著腐敗枝葉的氣息,在廊橋兩側凝結成半透明的觸須狀霧靄,時而蜷縮時而舒張,如同無數蟄伏的蒼白手臂……


    林異甩了甩頭,揮散了這些幻覺,然後果斷地向著b組2班的方位走去。


    b棟的教室迴廊裏,有一些膽大的同學還在好奇的看著周圍的環境,那些人的麵孔讓林異感到異常陌生,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今天又來了新的大學生活體驗者。


    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校區裏過了一夜的人。


    「這種時候還接引新人……校方到底在想什麽?」


    林異的額角青筋跳動,他仿佛已經預見了這些人中的一部分根本無法度過這個夜晚。


    「算了……或許是我想多了。」


    林異搖了搖頭,搖散了自己的聖母心,他就是一個體驗生,替校方考慮個屁啊……


    校方的背後是官方,他瞎操什麽心?


    管好自己吧……


    老老實實想辦法把毛子救出來,然後在「元祖型灰燼使徒」找他的麻煩前逃離校區才是真的。


    他無視了這些疑似新生的體驗生,過了拐角,沿著迴廊一直走到了教師辦公室「b組2班」的門口。


    「篤篤……」


    他伸手敲響了門。


    “誰呀?”


    “我,林異,學生證編號「x0230506098」。”林異遵照格式迴答。


    「哢!」


    貓眼開啟,班主任-040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確認完畢之後又迅速關上。


    下一刻,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一部分,班主任-040白皙的手掌從中伸了出來,抓住林異的手腕,一把將他拉了進去。


    林異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可還沒等他開口,迎麵就對上了班主任-040那無比嚴肅的眼神。


    “老師你……”


    “你先迴答我。”林異剛開口,就遭到了班主任-040的打斷,“中午的時候,你在迴廊那邊做什麽?”


    “我在構建傀儡呀……”林異滿臉無辜,“方法不還是你告訴我的嗎?怎麽翻臉不認賬了?”


    記憶清晰,果然是“他本人”在構建傀儡……班主任-040心頭微動,先鬆了一口氣,接著反問道:“我是什麽時候告訴你的方法?”


    “啊?不是你親口跟我說的嗎,李慧鳶還在身邊聽著呢!”林異搬出了人證。


    班主任-040翻了一個白眼:“我隻告訴了你構建的原理而已啊。”


    “知道了原理,不是就可以幹了嗎?”林異還是有些不明白。


    班主任-040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無奈地解釋道:“你知道火箭的製造原理就能製造火箭嗎?”


    “當然不是了,還需要有足夠技術和物質條……”林異忽然頓住了。


    班主任-040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所以你技術是怎麽來的?別告訴我那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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