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寶玉失相知


    話說寶玉因失言被寶釵問住,正想找個法子蒙混過去,這時候秋紋進來說:“二爺,外頭老爺叫您呢。”寶玉一聽,如獲大赦,立馬溜了出去。到了賈政那兒,賈政就說:“叫你來也沒啥別的事,你現在穿著孝呢,不方便去學堂,就在家裏好好溫習以前念過的文章。我這幾天閑著,隔三岔五要做幾篇文章看看,也瞧瞧你有沒有進步。”寶玉隻能乖乖答應。賈政又接著講:“你環兄弟和蘭侄兒,我也讓他們去溫習了。要是你寫的文章還比不上他們,那可不行哦。”寶玉低著頭不敢吭聲,隻應了個“是”,站在那兒動都不敢動。賈政揮揮手說:“去吧。”寶玉這才退了出來,剛巧撞上賴大他們拿著些冊子進來。


    寶玉像一陣風似的跑迴自己房間,寶釵問了情況,知道是讓他寫文章,心裏還挺高興,可寶玉就不樂意了,但也不敢偷懶。他剛想靜下心來,就瞧見兩個姑子進來了,寶玉一看是地藏庵的,來給寶釵請安。寶釵不冷不熱地說:“你們好啊?”然後叫人:“倒茶給師父們喝。”寶玉本想和姑子聊幾句,見寶釵不太待見她們,也隻好把話咽了迴去。那姑子知道寶釵是個冷淡的人,也沒多坐,就告辭要走。寶釵還客氣了一句:“再坐坐唄。”那姑子忙說:“我們在鐵檻寺做了法事,好些日子沒來給太太奶奶們請安了,今天來了,見過了奶奶太太們,還得去看看四姑娘呢。”寶釵點點頭,隨她們去了。


    姑子到了惜春那兒,見到彩屏就問:“姑娘在哪兒呢?”彩屏苦著臉說:“別提了,姑娘這幾天連飯都不吃,就躺在床上發呆。”姑子很是詫異:“為啥呀?”彩屏歎口氣:“說來話長,您見了姑娘,她估計會跟您說。”惜春在屋裏早聽到了,趕忙坐起來說:“你們倆可算來了,是不是看我們家不行了,就不登門了?”那姑子趕緊念了句佛:“阿彌陀佛!不管怎樣,有也是施主,沒有也是施主,何況咱們本家庵受過老太太那麽多恩惠呢。如今老太太的事,太太奶奶們都見著了,就沒見著姑娘,心裏惦記,今天特地來瞧瞧姑娘。”惜春就問起水月庵的姑子,那姑子說:“她們庵裏出了些事,現在門上也不隨便讓人進去了。”又好奇地問惜春:“前兒聽說櫳翠庵的妙師父跟人跑了?”惜春立馬反駁:“可別亂說!說這話的人小心爛舌頭。人家遭了強盜搶,怎麽還能說這種壞話。”那姑子卻小聲嘀咕:“妙師父這人脾氣怪,說不定是裝的呢。在姑娘麵前我們也不好多說。哪像我們這些粗人,隻知道念經念佛,給人家懺悔,也為自己修個善果。”惜春來了興趣:“怎樣才能修得善果呢?”那姑子滔滔不絕起來:“除了咱們這樣的積善人家不怕,要是換了別家,那些誥命夫人小姐也保不住一輩子榮華富貴。等苦難來了,就沒轍了。隻有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見人有難就出手相助。為啥都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呢。我們這些修行的人,雖說比夫人小姐們苦多了,但沒什麽險難。雖說成不了佛做不了祖,修修來世轉個男身,自己就好過了。不像現在托生成個女人,有苦也說不出。姑娘您還不知道,那些姑娘們出了門子,這一輩子跟著男人,更沒指望了。要說修行,就得真心。那妙師父自認為才情比我們高,就嫌我們俗,殊不知俗人才有善緣呢。她如今可算是遭了大劫了。”惜春聽這姑子說得頭頭是道,也顧不上丫頭們在旁邊,就把尤氏怎麽對她,前兒看家的事一股腦兒說了出來,還指著頭發說:“你以為我是那種沒主意、貪戀富貴的人嗎?我早有這心思,就是不知道咋辦。”那姑子假裝驚慌地說:“姑娘可別再說這話!珍大奶奶聽見了,不得罵死我們,把我們趕出庵去!姑娘這人品,這出身,將來肯定能配個好姑爺,享一輩子榮華富貴。”惜春不等她說完,臉就紅了,嗔怪道:“珍大奶奶能攆你們,我就攆不得?”那姑子知道惜春是認真的,就故意激她:“姑娘別怪我多嘴,太太奶奶們可不會依著姑娘的性子。到時候鬧得不愉快就不好了。我們也是為姑娘好。”惜春哼了一聲:“走著瞧吧。”彩屏在旁邊聽著不對勁兒,忙使眼色讓姑子快走。姑子心領神會,本來心裏就有點怕,不敢再招惹,就告辭出去了。惜春也不留她,還冷笑著說:“以為天下就你們一個地藏庵啊!”姑子也不敢迴嘴,匆匆走了。


    彩屏覺得事情不妙,怕擔責任,悄悄跑去告訴尤氏:“四姑娘還想著絞頭發出家呢,這幾天不是生病,是在怨命。奶奶您得小心點,別出什麽事,不然到時怪到我們頭上。”尤氏卻不在意地說:“她哪是真想出家,就是大爺不在家,故意跟我過不去,隨她去吧。”彩屏沒辦法,隻能常常勸解。誰知道惜春一天比一天不吃飯,就想鉸頭發。彩屏實在扛不住了,隻好到處去說。邢王二夫人也來勸了好幾次,可惜春就是一根筋,聽不進去。


    邢王二夫人正打算告訴賈政,就聽外麵有人傳話說:“甄家的太太帶著他們家的寶玉來了。”眾人趕忙出去迎接,在王夫人屋裏坐下。互相行禮,寒暄了幾句,這裏就不多說了。隻說王夫人提起甄寶玉和自己家的寶玉長得一模一樣,想見見甄寶玉。傳了話出去,迴來說:“甄少爺在外書房和老爺聊天,聊得挺投機,還打發人來請我們二爺、三爺和蘭哥兒,在外頭一起吃飯,吃完了再進來。”說完,屋裏就擺上飯了,這事兒先按下不表。


    且說賈政見甄寶玉果然和寶玉長得像,就想試試他的文采,這一試,發現甄寶玉對答如流,心裏很是欣賞,於是叫寶玉他們三個出來,也好激勵激勵他們,順便讓寶玉和甄寶玉比比。寶玉他們奉命出來,寶玉穿著素服,帶著兄弟侄兒。寶玉見了甄寶玉,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甄寶玉也覺得寶玉似曾相識。兩人行了禮,然後賈環、賈蘭也見了麵。本來賈政是坐在地上的,想讓甄寶玉坐椅子,可甄寶玉是晚輩,不敢坐,就在地上鋪了褥子坐下。現在寶玉他們出來了,又不能和賈政一起坐,甄寶玉是晚輩,也不好讓寶玉他們站著。賈政覺得這樣不太方便,站著又說了幾句,就叫人擺飯,說:“我先失陪了,讓小兒輩陪著,你們好好聊聊,也讓他們跟你學學。”甄寶玉謙遜地說:“老伯大人請便,侄兒正想向世兄們請教呢。”賈政迴了幾句,就去內書房了。甄寶玉還想送送,被賈政攔住了。寶玉他們先一步跨出書房門檻,看著賈政進去了,才進來請甄寶玉坐下。然後大家就開始互相客套,什麽久仰之類的話,這裏就不細說了。


    賈寶玉見了甄寶玉,就想起夢裏的情景,而且他一直覺得甄寶玉肯定和自己誌同道合,心想可算找到知己了。不過第一次見麵,也不好太冒失。再說還有賈環、賈蘭在旁邊,隻能一個勁兒地誇讚:“久仰大名,一直沒機會親近。今天一見,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甄寶玉也早知道賈寶玉的為人,今天見了,確實名不虛傳,心裏卻想:“這人跟我長得一樣,可性格能不能合得來呢?他既是和我同名同貌,也算是三生石上的舊相識了。我既然懂些道理,得找機會跟他好好聊聊。但剛見麵,還不知道他心裏咋想的,隻能慢慢來。”於是也說道:“世兄的才名,我早就聽說了,在世兄這樣的萬人之中選出的最清雅之人麵前,我就是個平庸的愚人,和你同名,真是玷汙了這兩個字。”賈寶玉聽了,心裏犯嘀咕:“這人說話咋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呢?可我們都是男人,又不像女孩子那麽單純,他怎麽好像把我當女孩子看了?”嘴上卻說:“世兄過獎了,我才是又笨又濁,就像一塊頑石,哪敢跟世兄比,世兄才是真正的品學兼優。”甄寶玉又說:“我小時候不懂事,還以為自己有點本事。哪知道家裏敗落了,這幾年過得像瓦礫一樣慘。雖說沒經曆多少大苦大難,但也明白了不少世道人情。世兄你是錦衣玉食,要啥有啥,文章肯定寫得好,所以老伯才那麽看重你,把你當成寶貝。所以我才說你才配得上這好名聲。”賈寶玉一聽,這不是又在說那些追求功名利祿的老一套嗎?正想著怎麽迴呢,賈環在旁邊早就不樂意了,因為沒人跟他說話。倒是賈蘭聽了覺得挺對胃口,就說:“世叔您太謙虛了,要說文章經濟,那都是經曆過磨練才有的真本事。我年紀小,雖然不太懂文章是啥,但把讀過的東西細細品味,那些富貴榮華和好名聲比起來,簡直差遠了。”甄寶玉還沒來得及迴答,賈寶玉聽了賈蘭的話就更不舒服了,心想:“這孩子啥時候也學會這套酸話了。”就說:“我聽說世兄也很討厭那些俗套,心裏肯定有不一樣的見解。今天有幸見到世兄,還想聽聽超凡入聖的道理,好讓我開開眼界,沒想到世兄把我當傻瓜,淨說些世俗的話。”甄寶玉一聽,知道他誤會自己了,就想幹脆把話挑明,說不定還能交個知心朋友,於是說:“世兄說得對,我以前確實討厭那些舊東西。但年紀越大,我爹退休在家,懶得應酬,就讓我去接待客人。後來見了那些大人先生,都是追求顯親揚名的,寫書立說也都是講忠孝,這才明白要有一番立德立言的事業,才不枉生在這好時候,也不辜負父親師長的養育之恩,所以就慢慢把小時候那些天真的想法改掉了一些。現在還想找些好老師好朋友,教教我這笨人。今天見到世兄,肯定能讓我學到不少。我剛才說的可都是真心話。”賈寶玉越聽越不耐煩,可又不好表現出來,隻能隨便應付幾句。好在這時候裏麵傳話出來說:“要是外頭爺們吃了飯,就請甄少爺裏頭去坐。”寶玉一聽,趕緊趁機邀請甄寶玉進去。


    甄寶玉就跟著進去了,賈寶玉他們陪著去見王夫人。賈寶玉見甄太太坐在上座,就先請安,賈環、賈蘭也見了禮。甄寶玉也給王夫人請安。兩母兩子互相打量,雖說賈寶玉已經娶了親,可甄夫人年紀大了,又是老親,見賈寶玉和自己兒子長得一樣,就格外親熱。王夫人更是不用說,拉著甄寶玉問這問那,覺得他比自己家的寶玉成熟穩重。又看看賈蘭,也是眉清目秀,雖然不像兩個寶玉那麽像,也還不錯。就是賈環長得粗笨,王夫人難免有點偏愛。眾人見兩個寶玉在這兒,都圍過來看,紛紛議論:“真是奇了,名字一樣就算了,怎麽連相貌身材都一樣。多虧寶玉穿著孝,要是穿一樣的衣服,一時還真認不出來。”紫鵑在旁邊看著,突然想起黛玉來,心裏想:“可惜林姑娘不在了,要是還在,把甄寶玉配給她,說不定她也願意呢。”正想著,就聽到甄夫人說:“前兒聽我們老爺說,我們寶玉也大了,想請這裏老爺幫忙留意一門親事。”王夫人正喜歡甄寶玉,就順口說:“我也想給令郎做媒呢。我家有四個姑娘,三個都有主了,還有珍大侄兒的妹子,就是年紀小了點,恐怕不太合適。倒是我大媳婦的兩個堂妹子長得挺俊,二姑娘已經許了人家,三姑娘和令郎挺般配。過些日子我給令郎做媒,就是他家境現在不太好。”甄夫人忙說:“太太這話說得太客氣了,現在我們家也不怎麽樣,隻怕人家嫌我們窮呢。”王夫人笑著說:“現在府上又有起色了,以後肯定比以前更興旺。”甄夫人笑著說:“但願像太太說的那樣,那就拜托太太做個媒人了。”甄寶玉一聽他們說起親事,就告辭出來了。賈寶玉他們隻好陪著迴到書房,見賈政已經在那兒了,又站著說了幾句。就聽到甄家的人來跟甄寶玉說:“太太要走了,請爺迴去吧。”於是甄寶玉就告辭了,賈政讓寶玉、賈環、賈蘭去送,這事兒就先說到這兒。


    且說寶玉自從知道甄寶玉要來京,就天天盼著。今天見了麵,本以為能找到個知己,誰知道聊了半天,發現兩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心裏鬱悶,迴到自己房間,也不說話,也不笑,就坐在那兒發呆。寶釵就問:“那甄寶玉真和你長得一樣嗎?”寶玉說:“相貌是一樣,可說話沒什麽見地,也是個追求功名利祿的人。”寶釵不讚同地說:“你可別亂給人下結論,怎麽就看出他是祿蠹了?”寶玉說:“他說了半天,沒一句說到點子上的,就知道說什麽文章經濟,忠孝之類的,不是祿蠹是什麽!可惜他長了這麽一副好相貌。我都想,有他這樣的,我都不想要我這相貌了。”寶釵聽他又說傻話,就說:“你這話說得真可笑,相貌怎麽能不要呢。而且人家說的是正理,男人就該立身揚名,哪像你整天情啊愛的。不說自己沒出息,還說人家是祿蠹。”寶玉本來就聽甄寶玉的話不耐煩,又被寶釵數落一頓,心裏更不自在了,悶悶不樂,不知不覺舊病又犯了,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兒傻笑。寶釵不知道他怎麽了,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他在生氣,就沒理他。誰知道從那天起,寶玉就有點發呆,襲人他們逗他也不吭聲。過了一夜,第二天起來還是發呆,就像上次生病一樣。


    有一天,王夫人因為惜春非要絞頭發出家,尤氏又攔不住,看惜春那架勢,不答應她就得自殺。雖然派人日夜看著,可這也不是個事兒,就告訴了賈政。賈政氣得直跺腳,埋怨說:“東府裏到底幹了什麽,鬧成這樣。”把賈蓉叫來罵了一頓,讓他去跟他母親說,好好勸勸。“要是她一定要這樣,就別當我們家的姑娘了。”誰知道尤氏不去勸還好,這一勸惜春更要尋死,說:“做女孩遲早要出嫁,像二姐姐那樣,老爺太太們還得操心,最後還死了。現在就當我死了,讓我出家,清清靜靜過一輩子,才是疼我。而且我又不出門,就在櫳翠庵,本來就是咱們家的地方,我在那兒修行。我有什麽事,你們也能照應。現在妙玉的當家的在那兒,你們依了我,我就有活路;不依我,我也沒辦法,隻有死路一條。要是我能遂了心願,哥哥迴來我跟他說,不是你們逼我的。要是我死了,哥哥迴來該說你們容不下我了。”尤氏本來就和惜春關係不好,聽她這麽說,好像也有點道理,隻好去迴王夫人。


    王夫人這時候正在寶釵那兒,見寶玉失魂落魄的,心裏著急,就責怪襲人道:“你們也太不小心了,二爺病了也不來告訴我。”襲人道:“二爺這病時不時就犯,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天天去給太太請安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才有點糊塗。二奶奶正想告訴太太,又怕太太說我們大驚小怪。”寶玉聽到王夫人責怪他們,心裏清醒了一點,怕他們受委屈,就說:“太太放心,我沒什麽病,就是心裏有點悶。”王夫人說:“你這病根早就有了,早說讓人請大夫看看,吃兩劑藥好了不好!要是再像上次丟了玉那樣,就麻煩了。”寶玉說:“太太要是不放心,就請個人來看看,我吃藥就是了。”王夫人就叫丫頭傳話請大夫。這時候心思都在寶玉身上,就把惜春的事給忘了。過了一會兒,大夫來了,看了病,開了藥,王夫人就迴去了。


    過了幾天,寶玉更迷糊了,連飯都吃不下,大家都急得團團轉。這時候又趕上脫孝,家裏沒人手,就叫賈芸來照應大夫。賈璉家沒人,就請了王仁來幫忙料理外麵的事。巧姐因為母親去世,天天哭,也病了。榮府裏亂成了一鍋粥。


    又到了脫孝迴家的時候,王夫人親自來看寶玉,見寶玉人事不省,眾人都慌了神。王夫人一邊哭一邊告訴賈政:“大夫說沒辦法開藥,隻能準備後事了。”賈政連連歎氣,隻好親自來看,見寶玉確實情況不妙,便讓賈璉去操辦。賈璉不敢違抗,隻能著手安排,可手頭又緊巴巴的,正發愁呢,一個小廝跑進來喊道:“二爺,不好了,又出麻煩事了!”賈璉嚇了一跳,瞪眼問道:“啥事兒啊?”小廝氣喘籲籲地說:“門上來了個和尚,手裏拿著二爺您之前丟的那塊玉,說要一萬賞銀才肯給。”賈璉啐了一口說:“我還以為啥大不了的事呢,慌慌張張的。前兒那假玉的事兒忘了?就算這是真的,現在人都快不行了,要玉有啥用!”小廝忙說:“奴才也跟他說了,可和尚說給了銀子人就能好。”正說著,外頭又有人叫嚷著:“這和尚撒野,自己硬闖進來了,大夥攔都攔不住。”賈璉不耐煩地說:“哪有這種怪事,還不趕緊把他打出去!”


    這邊正鬧著,賈政聽到動靜也沒了主意。屋裏又傳出哭聲:“寶二爺不好了!”賈政越發心急如焚。這時和尚大聲嚷道:“要命就拿銀子來!”賈政突然想起,之前寶玉的病就是和尚治好的,這次和尚來了,說不定是救星。可又擔心這玉要是真的,和尚要起銀子來可咋辦?想了想,決定先不管那麽多,真能把人治好再說。


    賈政讓人去請和尚,和尚已經進來了,也不行禮,也不答話,徑直往裏衝。賈璉拉住他說:“裏頭都是女眷,你這野和尚亂跑啥!”和尚著急地說:“再晚就來不及救了。”賈璉無奈,一邊走一邊喊:“屋裏的別哭了,和尚進來了。”王夫人隻顧著哭,根本沒理會。賈璉走近又喊了幾聲,王夫人等迴過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嚇了一跳,想躲也來不及。和尚直走到寶玉炕前,寶釵忙躲到一邊,襲人見王夫人站著,不敢走開。和尚說道:“施主們,我是來送玉的。”說著,舉起那塊玉:“快把銀子拿出來,我好救人。”王夫人等驚慌失措,也顧不上真假,忙說:“要是能把人救活,銀子肯定有。”和尚笑道:“拿來。”王夫人說:“你放心,肯定能湊出來。”和尚哈哈大笑,拿著玉在寶玉耳邊叫道:“寶玉,寶玉,你的寶玉迴來了。”這一聲喊完,王夫人等就見寶玉睜開了眼睛。襲人驚喜地說:“好了!”寶玉迷糊地問道:“玉在哪兒呢?”和尚把玉遞到他手裏。寶玉先是緊緊攥著,後來慢慢拿過來,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感歎道:“哎呀,好久不見!”屋裏眾人都高興得念佛,連寶釵也顧不上和尚還在這兒了。賈璉過來一看,寶玉真的緩過來了,心裏一喜,又趕緊躲出去忙別的事了。


    和尚也不吭聲,過來拉著賈璉就跑。賈璉隻好跟著到了前頭,趕忙告訴賈政。賈政一聽高興極了,立刻去找和尚施禮叩謝。和尚還了禮坐下。賈璉心裏犯嘀咕:“肯定得要了銀子才肯走。”賈政仔細打量這和尚,發現不是上次見過的,就問道:“大師從哪來?法號是什麽?這玉是從哪兒得到的?怎麽小兒一見到玉就活過來了呢?”和尚微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拿一萬銀子來就行。”賈政見和尚舉止粗魯,也不敢得罪,就說:“有。”和尚說:“有就快拿來,我要走了。”賈政說:“請大師稍坐片刻,我進去看看。”和尚說:“你快去快迴。”


    賈政急忙進去,也來不及細說就走到寶玉炕前。寶玉見是父親,想爬起來,可身子太虛起不來。王夫人按著他說:“別動。”寶玉笑著把玉遞給賈政看:“寶玉迴來了。”賈政大略看了一眼,知道這事兒肯定有蹊蹺,也沒細究,就和王夫人說:“寶玉好了。那賞銀怎麽辦?”王夫人說:“把我所有的東西折變了給他就是。”寶玉卻說:“我覺得這和尚不像是隻為了銀子。”賈政點頭道:“我也覺得奇怪,可他一直嚷嚷著要銀子。”王夫人說:“老爺先出去留住他再說。”賈政出去後,寶玉就嚷著餓了,喝了一碗粥,還說要吃飯。婆子們趕緊取來飯,王夫人還不敢讓他多吃。寶玉說:“沒事了,我已經好了。”便坐起來吃了一碗,精神頭漸漸好了起來,還想坐起來。麝月輕輕扶他起來,高興得忘乎所以,說道:“這玉可真是寶貝,才看了一會兒人就好了。虧得當初沒砸破。”寶玉一聽這話,臉色突變,把玉一扔,身子往後一仰。至於死活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夢新編白話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晏子ya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晏子yan並收藏紅樓夢新編白話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