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一上班就聽到了走廊盡頭傳來的爭吵。


    或者不能算爭吵,因為隻有一個人的聲音。


    埋怨,憤怒,充滿了戾氣。


    她走過去,在考慮要不要阻止單方麵的謾罵。


    突然一個男聲低吼了一句:“她是你老婆吧!”


    叫自己老婆不如去死的人還是個人嗎?


    被吼的男人停了半分鍾,想到什麽還想開口。


    葉靈走進去,緩緩說道:“這裏是醫院,請保持安靜。”


    掃了一眼,病得輕的反而有兩人陪護,而女人的丈夫看樣子像剛過來的樣子。


    病房的氣氛被男人的戾氣籠罩,葉靈的話讓大家鬆了口氣。


    她瞄了一眼,吩咐道:“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一下,醫生要來查房了。”


    “好的好的。”


    一邊床的馬上就動手,而中年男人卻不不甘不願,半坐著的女人連忙自己動手收拾,雖然也沒什麽東西。


    葉靈沒再理他們。


    這邊還有個小屁孩要她去鎮一鎮呢。


    每次吵鬧的不行就嚇唬他護士姐姐來了,大家也配合他母親做個“惡人”。


    五六歲的孩子,總是吵著要迴家。


    “小晴兒,你別去管他們,你要個個這樣管,醫院都成什麽了?”


    葉靈想說沒管,隻是看在眼裏,能做的就做一些。


    “唉,再做個一年半載就習慣了,我們當初來的時候不也看不過去?”


    同事有時間就聊幾句,調劑一下忙碌的一整天。


    “嗯嗯。”


    葉靈應著,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如她們所說,久了就會把這些事都看麻木了。重複的做著相同的事,還要保持同樣的熱情,大概是很難的事吧?


    就跟她以前練琴一樣,日複一日的練,有時真的找不到堅持的樂趣來。


    葉靈的目光又看著病房中的人,在她們或許是重複著相同的事情,可是這裏的人來來去去,進來一次,對他們的生命都不一樣的吧?


    誰都想自己的生命被認真對待,不是嗎?


    她還是該認認真真的上班才是。


    一一一


    女人被確診為bi-rads4級,需要手術。


    病房裏再度出現哭聲罵聲,甚至是詛咒。


    要怎樣的家庭才會在一個人麵對生命危險的時候繼續攻擊數落她?


    鬧了兩天,隔壁床的好幾次來要求換病房。


    但被拒絕了。


    兒子一怒,給母親轉去了單獨病房,貴,但不用跟著受別人的氣,沒有人敢罵他們,但同一屋簷下,哪能清心得了!


    屋裏剩中年男人一家。


    婆婆在哭訴家被女人掏幹掏淨還要背鍋負債要老命,男人一副隨時要爆發的樣子。


    護士連換藥都不願意去。


    葉靈也不是很想去,一家人出了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同心麵對困難,現在這樣,怎能不叫人寒心?


    夜深人靜的時候,女人看到來繼續給她換藥的葉靈,見她多看了自己一眼,便開口說:“家裏真的沒有錢了……”


    孩子要上學,本來小的已經可以上幼兒園了,但是為了省學費而一直在家裏跟著奶奶,第二個怕以後小學課程跟不上,才讓他上了學前班,她的工資一大半都給他交了學費,吃的用的,還有租房的費用……


    葉靈站著聽了一會,問她:“如果不治,你會願意嗎?”


    女人抹了淚,“我是舍不得孩子,小寶才三歲……”


    要是她走了,三個孩子會怎麽長大?隻要一想就會知道後果的事情才是對人巨大的打擊。


    母愛……她不是很懂,但是母親舍不得孩子是對的。


    “或許你可以試試籌款。”


    女人一臉驚訝,顫顫巍巍的問:“可以嗎?”


    “不知道。”她在朋友圈裏見過,但是並沒什麽經驗可轉述。


    “那要怎麽做?”女人追問。


    “不清楚。你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


    “哪裏了解?”


    “手機。”


    “手機?”


    女人摸出她的手機:竟然還是按鍵式的。


    “這種應該不行。”


    “那……”


    “你可以讓你老公了解一下。”


    “你能不能……”


    “不能。”她要工作,還在上班。


    “不是,我們……”女人殷切的眼神緊緊鎖住她,仿佛她就是那一線希望。


    葉靈合上眼,緩緩睜開後,女人仍然不放棄祈求的目光,她隻好掏出筆給她寫了個眾籌平台。


    “我不知道哪個好,你們可以查查看,應該有好幾個這樣的。”葉靈表示自己的了解有限。


    “謝謝謝謝……”她一直道著謝。


    “沒什麽。”


    葉靈離開房間。


    “艾晴,我頂不住了,去眯會,你不行了叫我換哈。”


    同事不停的打著嗬欠。


    都十二點了,的確是人最犯困的時候。


    “在忙嗎?”


    楚寧晨發來信息。


    “怎麽還沒睡?”葉靈下意識又看看時間,“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楚寧晨看著信息,好一會不知怎麽迴。


    “你困嗎?”


    “還好。”到了這個點犯困是正常的。


    “陪你聊聊天。”


    “嗯”


    “病人多嗎?”


    “嗯,很多。好幾個是中暑的。你上班注意防曬,多喝水。”


    “你也是。”


    淡淡的又隨意的聊著,像真的有個人在你身邊陪著你一樣。


    葉靈看看時間,勸他去休息。


    “我整晚值班,你不用陪我。”


    “你一個人會悶……”


    “有幾個輸液到天亮的,要看著。”


    “我陪你”


    “你明天上班怎麽辦?”


    “我可以!”


    “傻瓜,我值兩個禮拜夜班呢。”


    “陪你!”


    “我白天可以睡,你卻要工作。”


    “想陪你一起……(圖片)”


    葉靈臉一熱,雖然是純潔的蓋被子表情,可也很容易誤會好嗎?!


    “快去睡覺!”


    “想陪著你……”


    莫名有種撒嬌的感覺,可是某人高她一個頭,想像他撒嬌的樣子?葉靈拒絕地搖搖頭!


    “去睡吧,我換藥去了。”


    葉靈眨眨眼,裝作要忙的樣子。


    楚寧晨無奈,看看時間,隻能跟她說拜拜。


    葉靈嘴角一揚,想象著某人不甘不願躺著還看手機的樣子,又發了個信息過去:“好好睡。手機收起來,不準看!”


    “遵命!”楚寧晨很快迴了過來。


    “睡!不準迴了。”


    楚寧晨看著與白日迥然不同的她,嘴角一直彎起,雙唇微微向前,做了個晚安的動作。


    有的人入了心,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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