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完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大把的糖果。


    阮小莞低頭看了看,那全是小時候的她愛吃的,現在的她,早已經因為唿吸道的問題不能再吃這些糖果了。


    “我的小乖寶,你想要先吃哪一顆呢?”


    “爸爸先來給莞莞選一個好不好?嗯,先拿這個粉色的,我們莞莞啊,最喜歡粉色的糖果了。”


    爸爸都已經拿起來了,阮小莞不好不吃,伸著小手就去接,可上一秒還好好的爸爸媽媽忽然變得滿身是血,她嚇壞了,焦急的衝著他們大聲喊,可她還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們身上太多血了,她想要幫他們包紮,想要打急救電話,隻是,倏地,滿是是血的爸爸媽媽站立的地方變成了潮濕的熱帶雨林,灌木叢生的密林深處,一個穿著白色棉麻裙的女人對著她微微的笑。


    阮小莞看到,她發尾那裏別著一朵很漂亮的白色花。


    【請問,你看到我的爸爸媽媽了嗎?】她又急又怕的用手語問她。


    女人卻還是對著她微微的笑,不遠處這時傳來激烈的炮火聲,這是什麽地方?


    這到底是哪裏?


    阮小莞很害怕很害怕,她要出去,她要離開這裏,她要去找爸爸媽媽。


    可她不能說話,女人也看不懂手語的樣子,她無助地哭了起來。


    “別怕,我帶你去找他們。”


    她絕望無助之際,女人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跟著我走就不會迷路。”


    阮小莞眨眨眼睛看她年輕秀麗的臉蛋,驀地怔住了,【你是,阿沁?】


    阿沁不迴答,就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


    炮火聲漸漸地近了,眼看走了好半天也沒有從叢林裏走出去,阮小莞又累又渴,要命的是,嗓子還疼的要命。


    她張著嘴,正想問一下阿沁可不可以等一下再走,就看到阿沁的白裙子上也染滿了血,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疼的樣子,她甚至還笑著給她指路,“莞莞,你從前麵那裏再走二十米,就能出去了,seven在那裏等著你!”


    話音落下,她便鬆開了她的手。


    然後,她後退兩步,靜靜地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恬淡笑意。


    阮小莞看著這樣的她,沒來由地有些心慌,【阿沁,我們一起走,這裏危險。】


    阿沁搖頭,她說,“莞莞,我走不了了,我也不想走了,我要留在這裏陪我的孩子。”


    【不,不,不是這樣,阿沁……】


    “莞莞,醒醒, 你做惡夢了,醒醒……”


    醇厚有力的男低音響在耳邊,阮小莞擰眉掙紮著,強行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宴庭深這時已將房間裏的燈打開來,他布滿老繭的大手給她拭著眼角的淚珠,語氣裏帶著沉沉的心疼,“夢到什麽了一直哭?”


    滿身是血的爸爸媽媽還有阿沁渾身是血的樣子浮現在阮小莞眼前,她輕輕地抽泣了下,手臂牢牢環住宴庭深的腰,“庭深,我夢到了我爸爸媽媽還有阿沁……”


    靜謐的房間裏,女人的聲音那樣細膩柔軟。


    宴庭深呆住,連帶著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甚至,他都不敢再唿吸。


    錯覺?!


    還是幻覺?!


    還是做夢的分明是他?


    可明明那樣的真實。


    低眸,他怔怔地看著靠在他懷裏的小女人,她還在哭,“我媽媽還給我買了糖果,他們也還是我小時候的那個樣子,我一開始真的以為我又迴到了過去,庭深,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這次,她的聲音裏帶著細細的哽意和委屈。


    沒有聽錯。


    也不是幻覺。


    他的妻子,真的能發出來聲音了。


    而且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不,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聽一萬倍。


    宴庭深這麽多年,第一次如此激動,他不知道自己該要說什麽,唇角不住地上揚再上揚, 可眼眶卻紅了。


    能說話了。


    他的妻子能說話了。


    她終於苦盡甘來了。


    這麽多年,歲月總算肯厚待了她一次。


    “我還夢到了阿沁,她還在泰國,她跟我說……”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阮小莞這才注意到什麽地抬起頭,她用力眨著眼睫,斂去眸子裏的那些濕意,眼神無辜又不滿地看著宴庭深冷硬深邃的五官,“宴庭深,我跟你說了這麽多話,你怎麽一點都不迴我?你有沒有在聽?”


    “我……”宴庭深對上她漂亮的眸子,唿吸變得急促,“莞莞,我在聽,你說,我聽,我聽!”


    “你怎麽了?”阮小莞視線定在他紅著的眼眶上,“你哭了?不是,好好的,你哭什……”


    話未說完,她終於反應過來什麽地瞠大雙眸,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這是,這是,這是我發出來的聲音?我……我能講話了?”


    她咽著口水,驚訝不可思議到全身都在發抖,而宴庭深並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他大手亦是抖著的,“莞莞……你,你別急,別急,我,我去叫老人家,我去叫老人家來看看。”


    “不要,”阮小莞緊張地咽著口水撫著自己的喉嚨,“太,太晚了,我,我跟你一起過去,別讓她老人家過來。”


    “也好。”宴庭深點頭,但不知是太慌亂還是別的,阮小莞發現,他鞋都穿反了,而她自己則是直接把外套給反穿了。


    “我是不是在做夢?”阮小莞問這句話的同時,又習慣性地用手指比劃著,“庭深,你告訴我,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好了嗎?當時醫生說過的,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好了的。”


    事實上,到現在,宴庭深也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他伸出手臂,一本正經地道,“莞莞你掐我一下,狠狠掐我一下。”


    阮小莞,……


    雖然是有些幼稚,她還是用足力氣狠掐了他一把。


    若是在平時,這點力道於宴庭深就是撓癢癢還不足,可這會他噝了一聲,“莞莞,疼,這是真的,不是在做夢!”


    “……”


    外麵天色已經快亮了,老人家也已經起來了,看兩人的神情她就猜到了什麽,她亦是開心的,不過活到這麽大年紀,已經見慣了各種大場麵,有緣來她這裏得到過救治的人也不計其數,她早已練就了一通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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