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學文死了,死無對證,很多事也都說不清了。


    換一句話說,如果遊建龍真和秦臻的死有關,他應該慶幸,因為方學文死了,沒人會去指證他了。


    可如果遊建龍毫不知情,他應該感到不幸,因為再也說不清了,流言蜚語會折磨他一輩子。


    “祁廳長,我累了。”


    “然後呢?”


    “明兒一早,我會主動去一趟紀委,把關於方學文的一切,都如實交代……然後,我想調崗。”


    “去哪?”


    “都行。”遊建龍緩緩站起來,“今兒一天時間,我想了很多,方學文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我並非毫無責任。作為他的老師,我的觀念或許真有問題。我告訴他如何前進,如何挺直腰板,如何發揮自己的價值,卻忘記告訴他……如何保持本心。”


    “祁廳長,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是很看好你,總覺得你喜歡小題大做,對底下人太過於苛刻。”


    “現在想想,好像是我問題,不停地敲打,才是錘煉。過於的放縱,隻會讓他們失去自我。”


    “如果一開始,我就能注意到方學文的思想和變化,或許……不止於此。”


    “當然,現在說什麽都遲了,方學文死了,就算我平安走出紀委,也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我已經一把年紀了,又好麵子,想想還是算了,省公安廳離開我,或許會更好。”


    說著說著,遊建龍眼睛紅了。


    他不停加重唿吸,環視了一眼四周,鄭重道,“祁廳長,我……下班了。”


    “好好休息。”


    ……


    1999年,元旦,戊寅年,冬月十四。


    一大清早,祁同偉收到急電,以列席的身份,參加了滇南的省委會議。


    會議緣由:來自香江的十名商人,在滇南省臨山市考察建廠時,被不法分子哄騙到了緬北,實施了綁架,贖金十個億。


    此事受到了zy極大的關注,下發通知,要求滇南行政部門,必須保證十名富商的安全。


    同一時間,zy開始向緬北政府申請執法權。


    會議由省委書記劉榮主持。


    要求隻有一點,按照zy指示,無論用什麽手段,也要將十名富商安全接迴國。


    壓力瞬間給到了政法部門。


    會議結束後,政法委書記司小寒找祁同偉談了一下午。


    大致意思,他要放權,把這事全權交給祁同偉處理。


    對於祁同偉來說……mmp。


    為什麽?


    這事如果幹得漂亮,也就是錦上添花,對他這個30歲的公安廳長來說,沒有太多好處。


    可如果搞砸了,他就得背最大的黑鍋。


    ……


    不敢有絲毫耽擱,祁同偉連夜來到了臨山市,並找到了他的老師高育良。


    不大的市委家屬院,簡潔卻不簡單。


    尤其在書房內,一排排的書架,說明了高育良在思想上的富足。


    明史是他的最愛。


    時不時就會翻閱幾章,置身於小閣老的靈魂上。


    “祁廳長,這麽晚過來,是為了滇南富商被綁的事吧?”


    “是的。”麵對自己的老師,祁同偉一直保持謙遜,“高書記,今天省委開會了,會議內容就是安全地接迴那十個富商。”


    “能理解,香江剛剛迴歸兩年,這時候來內陸的投資商被綁架,影響確實不好。”


    “省委也是這個意思,而且還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這事……最好在年前解決,也讓同胞們過個好年。”


    “時間有點短。”高育良給祁同偉散了一支煙,自己也點了一支,“一個禮拜前,這群富商來臨山市考察建廠時,還是我接待的,當時還安排了特警保證他們的安全,可沒想到……還是被有心人鑽了空子。”


    “不應該啊。”祁同偉眉頭微皺,“在特警的保護下,他們是怎麽被綁走?”


    “不是被綁走,是被哄走。”高育良有些無奈,“主要,還是香江的同胞不了解咱們的三生教育啊……”


    原來,香江富商是一個星期前來到的臨山市的,因為行程比較鬆,考察之後就選擇逗留了一段時間,打算領略滇南的風光。


    有些人是天生閑不住,就像這群香江的同胞,他們把這裏當成了濠江,遊玩一段時間後,就開始尋刺激,找賭場。


    可滇南不是濠江,哪來的賭場?


    於是,有心人出現了。


    有個叫螞蚱的蛇頭,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接觸到這些人,然後就開始一通洗腦,說在滇南的西邊,也就是緬北,有一個非常豪華的賭場。


    吹牛不需要本錢。


    螞蚱說得天花亂墜,香江的富商們竟然就信了,接著……在一個黑夜,這群富商帶著錢,跟著螞蚱偷渡去了緬北。


    到了緬北後,結局一目了然。


    賭場確實有賭場,可無論輸贏,都離不開,最後……還被人強行留下,打了十個億的借條。


    綁匪說了,拿不到錢就撕票。


    了解了前因後果,祁同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是哈查武裝?”


    “像他們的手段。”高育良繼續道:“贖金的交易方式也很特別,綁匪們提供了一個國外的賬戶,讓富商家屬直接打錢,錢到賬就放人,否則……就讓富商的家屬們在湄公河的下遊等著領屍體。”


    “真囂張。”


    “是啊。”高育良目視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祁廳,你打算怎麽辦?”


    “斬草除根。”


    祁同偉雙眸中閃過一抹狠厲,“一直以來,哈查武裝就是滇南最不穩定的因素,與其不斷被他們騷擾,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將這群雜碎連根拔了。”


    對付野獸最好的辦法,不是防禦,而是攻擊。


    哈查武裝這次踩到了高壓線,zy也在和緬北政府申請執法權。


    這對祁同偉來說是個機會。


    一勞永逸的機會。


    隻要能打掉哈查武裝,就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順便警告緬北其他的勢力……不要玩火自焚,更別打華人的主意。


    高育良點點頭,“祁廳,聽你這麽說,是有應對的政策了?”


    “計劃中……”


    ……


    從高育良家出來,坐在車裏,祁同偉撥通了陳海的電話。


    “你可終於來電話了。”


    另一頭的陳海似乎等了很久。


    “是程來幹的嗎?”


    “嗯。”陳海環顧四周,確認周圍沒人後,壓低聲音道:“具體的說,賴清偉出的主意,程來下的令。”


    “賴清偉……”


    “就是原陝甘主管經濟的副省長,也是陽光工程最大的策劃者。。”陳海帶著一絲擔憂道:“我最近發現這家夥沒想象中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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