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你覺得他們背後到底是什麽人?”薑落落問。


    控製汀州的那隻手到底是誰?


    “楊諄的看法是反的。”


    杜言秋想了想,道,“我認為,起初上杭的事與臨安那邊無關。”


    也就是說,當年邱大山追去臨安隻是一個幌子。


    薑落落聽懂這話,“你覺得是程展平故意安排,騙邱大山與楊諄?”


    其實她也這麽懷疑。


    若真有楊諄所說的那麽能耐,又怎會被邱大山追到臨安?


    又如杜言秋所問,既然背景那麽大,已經守著鍾寮場金礦,又何必將修繕江堤的銀子看在眼裏?護好百姓,保住聲望,不是能更好地“發大財”?


    “上麵”的人怎就這麽眼皮子淺?


    分明更像是小有權勢之人黑了心,能貪一筆是一筆。


    還有,若臨安的那股勢力當真強大到可通天,為何沒有防住鄧知縣與杜言秋?


    “起初那二人是被唬住,再後來程展平等人靠鍾寮場中飽私囊,借這筆贓銀,將伸到臨安的關係一路打通,才使他們有了坐鎮汀州的真正底氣。其中魁星堂的作用功不可沒。”


    杜言秋認為,是這二十多年的積累,讓那些靠鍾寮場養著的蛀蟲,還有經魁星堂送出去的人渣交織捆綁在一起,形成一股以汀州為首的黑惡勢力!


    起初魁星堂隻能插手鄉試,後麵的路要那些有“能耐”的學子“自求多福”。他們還會為所謂的“好苗子”提供資助,而當這些學子成功入仕之後,就成為魁星堂開辟的路。尤其是借魁星堂改變命運的窮苦“苗子”,肯定更是感恩戴德,成為被魁星堂操控的忠實走狗。


    魁星堂可真會做事!


    “肯定有一份名單。”


    薑落落想,若真是如此,就像一筆筆黑賬,總會有個賬目留下,幫助梳理調節其中的關係。


    否則那麽多年,那麽多人,那麽多事,怎能記得住?


    “你何時對付柳老頭?”薑落落問。


    不論楊諄是否供出一鳴山莊的關係,這柳老頭是跑不掉的。


    “那柳老頭最初不是楚南山身邊的人?”


    “這就是楚南山的狡猾之處。”杜言秋不得不承認此人極其善於經營掩護,“我們懷疑他,但是從目前我們掌握的所有東西,都沒有直接指向他的證據,頂多拋出一個楚璟!”


    可是,圍繞他身邊有那麽多巧合,他怎能就完全無辜?


    此人如此精明,別看他是後來到上杭,程展平等人最開始在上杭的舉動估計也與他脫不了幹係。


    “胡知州應該知道得更多一些。”薑落落道。


    畢竟他現在是代替程展平的人。


    “若楚南山真有問題,不可能跟所有人都斷得幹幹淨淨!”


    “落落說得對。”杜言秋認同,“等各方麵都安排好了,就先對胡應和下手。至於柳老頭那邊,也先等等。我們把事情理一理。之前以為是幾方內訌的局麵,可事到如今,又聽楊諄一說,似乎很蹊蹺。”


    “嗯,是啊,楊諄都閑散多年,不敢輕易出頭。賭坊早不在他手中。當初我們還拿賀永誣陷閆虎會對賭坊不利一說去找楊雄,還以為是說服了楊雄去對付賀永,其實是楊雄借機搭上我們。”


    想到此,薑落落就想笑。原來那時杜言秋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不過原本就沒想著真正依靠楊雄,隻撿對自己有利的事去做,他們倒是也沒虧了什麽。


    與薑落落並肩騎馬的杜言秋,側眸便瞟到掛在她臉上的那絲笑意,也不禁唇角輕輕一勾。


    ……


    杜言秋把薑落落送到兇肆後,就去了才溪鄉,到伍家看望。


    見杜言秋上門,伍文成熱情相迎。


    “杜大人,多——”


    “迴屋說。”


    杜言秋徑直步入藥味彌漫的主屋。


    近日天氣越來越熱,燒藥水的爐子沒辦法繼續使用,屋子裏少了熱騰騰的蒸汽。


    伍大娘子依然躺在床上,氣息倒是平和,身上也收拾得很幹淨。


    跟著他走進屋子的伍文成撲通就跪下磕頭,“多謝杜大人賜藥。”


    伍文軒死後,給他娘子用的那些好藥就斷了。


    他不知伍文軒到底是從何處買到那些藥,也不知自己該去何處尋藥。


    眼看藥瓶裏的粉末見底,他正發愁怎麽辦。


    杜言秋的人上門給他送了幾包草藥,讓他熬了之後給他娘子喝湯汁,與之前服用的那些粉末功效差不多,都能夠讓人安然入睡,少被傷痛折磨。


    這些草藥的主要成分就是如夢草。


    譚大夫腦子清醒之後,杜言秋就讓阿赫從紫金山采了些如夢草送去,讓他為伍大娘子配製一些藥。


    跟在譚大夫身邊的薑落落了解到,隻簡單服用如夢草,會讓人如夢如幻,以致發狂,意識扭曲,甚至對死生出強烈的向往。但如夢草與不同藥草搭配又能生成不同藥效。


    正如薑落落曾見識過的或者是上好的迷藥;或者是不見痕跡,遇火方顯的毒藥。


    隻是眼下急用,譚大夫來不及做得細致,先簡單配好草藥給伍大娘子送去。也幸好譚大夫這些年在石院種了不少稀有的藥物,配方中的藥草不缺。


    “先起來。”杜言秋拽起伍文成,“隻要你老老實實,你娘子的用藥不是問題。若遇到治療燒傷的好大夫也會幫你請來。”


    “草民明白。大人要見的人在裏屋。”


    伍文成抬手指指。


    他所說的裏屋是放雜物的內間,隻有三尺寬,靠近房頂處的牆上開了個透氣的小窗。


    住在這一帶的人家有個習慣,每家的主屋都會分出這麽一個內間,用來存放家中貴重的物品。


    伍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內間中空著一大半,隻有角落堆放著一些雜物。


    此時,這小內間那空著的大半地下鋪了張破席子,席子上躺著一個人。


    “你先出去吧。”


    杜言秋擺擺手。


    待伍文成離開,他將通往內間的小門關上。


    有阿赫在伍家守著,他也不怕自己被關在這狹小的地方。


    窗子又高又小,內間的光線很暗,但畢竟是在白天,也能看得清人。


    杜言秋走到那人跟前,擠在那人身邊坐下。


    這人的衣衫被刀劍劃得破爛,露出身上一道道傷口,較輕的地方隻是撒了些藥,重的地方用布纏著。掛了汙血的頭發黏在一起,亂糟糟地貼在腦袋上。


    杜言秋試了試此人的鼻息,偏弱,倒是平穩。


    覺察到身邊的動靜,此人緩緩地張開眼皮,一雙黯然的目光向側邊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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