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英捷終究還是被溫昌茂和溫老爺安排進了江南的書院。


    孫氏聽聞消息,急火攻心,再次病倒,這次的病情來勢洶洶,臥床不起數日。


    而四花的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溫英珹、溫英文、溫英衡等人很快也得知了此事。


    溫英珹得知後氣的怒火中燒,當即就找溫英捷理論,雙方爭執不下,最後竟動起手來。


    溫英衡眼疾手快,趁著溫英捷分神的刹那,猛然抽走他腰間的錦帶。


    溫英捷身形一晃的瞬間,溫英珹的拳頭裹挾著勁風狠狠砸來,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衣袍翻飛間塵土飛揚。


    溫英文假意上前拉扯勸架,卻在混亂中對著溫英傑後腰狠踹兩腳。


    雙拳難敵六手,溫英捷被三人死死壓製,不多時已被打得鼻青臉腫,癱坐在地哭天喊地,模樣狼狽至極。


    溫老爺和劉氏知曉後,隻是簡單訓斥幾句,罰他們抄書便草草了事。


    臨走時,溫老爺哭笑不得地對溫英文說:“你這般年紀,還和弟弟們胡鬧。”


    溫英文毫無愧色,直言道:“祖父,孫兒實在氣不過。孫兒是兄長,教訓弟弟也是應當的。希望捷哥兒真的能知錯。”


    溫老爺擺了擺手,沒再多說什麽。


    之後溫昌茂得知兒子被打,也未置一詞,沒有任何反應。


    而孫氏臥病在床,被溫昌茂攔住了消息,完全不住自己寶貝兒子出事了。


    無人照料溫英捷,隻能一個人在院子裏哭喊許久,無人理會,最後隻等來大夫簡單敷了點藥,此事便不了了之。


    那溫英珹實在可惡!明明兩人年歲相當,平日裏也都埋頭讀書,不知為何他的拳腳功夫如此厲害。


    周小勇、大牛和虎子得知消息時已是最後。


    三人攥緊拳頭,怒氣衝衝地趕去討個公道,可到了地方才發現,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見溫英捷鼻青臉腫的樣子,三人到嘴邊的質問又咽了迴去,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隻能僵在原地。


    溫英珹很是鄭重的對著他們行了一禮,聲音低沉:“是溫家管教無方。”


    周小勇盯著溫英珹喉結動了動卻沒出聲。


    盡管溫英捷已經得到了教訓,但他們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


    但他明白,即便像大人所在的溫家,也不可能全是好人,這一點他們來之前就已明白的。


    周小勇他們隻能咽下這口氣,但該表態還是要有的,隨即他去尋到了崔氏,直言已尋好新住處,準備帶著四花他們離開溫家。


    崔氏聞言,臉色有些為難,握住周小勇的手勸道:“小勇啊,我明白你心裏委屈。可你看捷哥兒都被打得不成樣子了,也算得了教訓。眼下這節骨眼,你和四花搬出去,於前程不利啊。”


    她語氣懇切,字字都透著關切。


    “溫家能幫襯你備考會試,也能助四花準備女官考核,這些機會錯過實在可惜。”


    周小勇沉默良久,才低聲道:“大奶奶的好意,我都明白。”


    崔氏輕歎一聲,這段時日的相處,她早看出這幾個孩子手頭還有點寬裕,不愁在外尋不到安身之所。


    但她仍斂了斂神色,語重心長地開口道:“孩子,這世上哪有事事順遂的?溫英捷這事,我比誰都窩火,他這般行事分明是打大房的臉。可終歸都是溫家血脈,打斷骨頭連著筋啊。”


    “你日後做了官,這般委屈也少不了。”崔氏目光沉沉望向遠處,“這人在低位時,連唿吸都是錯處。你且看,若你有了品級地位,或是四花出身顯赫些,溫英捷怎敢這般放肆??


    崔氏輕輕拍著周小勇的手背,語氣認真道:“孩子,溫英捷這事做得不地道,但你若執意離開,便是斷了自己的後路。


    讀了這麽多書,該懂''忍一時風平浪靜''的道理。韓信能受胯下之辱,勾踐可嚐苦膽臥薪,成大事者哪個沒受過委屈?但你不能因著別人做錯的事來懲罰和影響自己。


    眼下最要緊是考取功名,有了權勢地位,別人自然不敢輕慢。\"


    崔氏見周小勇神色緩和又開口道:“暫且忍耐,等站穩腳跟,再遇不平,自能挺直腰杆討迴公道。真正的強者,不是一時爭強好勝,而是懂得積蓄底牌。”


    崔氏字字句句皆是掏心掏肺,這些道理,都是她曆經幾十年歲月才參透的。


    末了,她語重心長地補充道:“況且你此刻一走了之,不僅會斷送你和四花的大好前程,還會鬧僵與溫家的關係。日後,你又該如何麵對緹姐兒?要知道,溫家終究是她的家啊。


    崔氏道出的處世之道,既現實又一針見血。周小勇自幼在下九流摸爬滾打,從未有長輩如此坦誠相教。


    此刻,他望向崔氏的眼神不自覺變得柔和,多了幾分親近與感激。


    他心裏明白,若不是真心關切,崔氏絕不會將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和盤托出。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麽重要事情,急忙問道:“大奶奶,蘇青姐姐托我們帶來的東西,您派人去鏢局取了嗎?”


    崔氏一拍額頭,恍然驚覺:“哎喲!這幾日忙著給四花物色夫子,又要赴宴,搭理家事,竟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


    崔氏本沒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隻當是尋常的節禮,但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怎能就這般輕視,因此崔氏心裏有些不好意思。


    當下連忙吩咐丫鬟,派人去鏢局把東西取迴來!\"


    周小勇見狀,也不再多言。之後他不再提遷居之事,轉身迴去繼續埋頭溫書。


    溫英珹幾人見他歸來,眾人默契地未多言語。


    而是如往常一樣,由溫英文帶著溫英珹、周小勇一同研讀。


    三人時而低頭批注溫老爺珍藏的大儒手劄,時而就會試策論展開探討。


    待溫老爺他們下值歸家,再為他們細細拆解學問精要。


    妥善安置好周小勇、四花與溫英捷的紛爭後,崔氏剛得閑片刻,又被瑣事纏身。


    甘州送來的節禮她本未上心,直到韓媽媽神色慌張地匆匆趕來,才察覺事情有異。“大奶奶,您快隨老奴去瞧瞧吧!甘州送來的這批東西,有些燙手!”


    崔氏挑眉,能讓韓媽媽如此形容,必不是尋常節禮。


    她當即放下手中事務,安排好後,,便隨韓媽媽穿過幾道迴廊,來到家裏的一處偏僻小院。


    院中景象令人咋舌,堆滿了東西。


    色澤上乘的貂皮狐裘隨,翡翠瑪瑙等各色珠寶在日光下泛著幽光,錦緞羅綢如同彩練般鋪滿青石地麵。


    崔氏目光掃過角落裏一排精致琺琅瓷瓶,皆是白玉般瑩潤的色澤,便開口詢問。


    韓媽媽湊近細看後根據禮單迴稟:“這些好像是二姑娘新研究的護膚品,專用於潔麵、洗發、沐浴。”


    崔氏頷首,輕笑了下:“緹姐兒就愛搗鼓這些新奇玩意兒,不過以往效果倒還不錯。”


    之後,聽著韓媽媽逐字念出的禮單,崔氏忽而蹙起眉,察覺不對:“這些綾羅綢緞、琺琅瓷器,還有茶葉分明是江南特有的,怎會出現在西北的甘州?”


    韓媽媽忙解釋開口道:@老奴聽說,二姑娘手地下的蘇青姑娘出身江南,想必是她從中操持,打理產業。


    崔氏笑道:“還是緹姐兒運道好,竟得了這般能幹的幫手。”


    隨後,崔氏望著滿院財物,微微覺得頭疼,低聲問道:“運送時可曾驚動旁人?”


    韓媽媽連忙迴道:“派去鏢局的人察覺不對就立即來稟報,老奴聽後吩咐他們分批運迴,並未聲張。”


    崔氏鬆了口氣:“如此便好。將這些東西妥善收進私庫,切記不可外傳。再挑些尋常物件,分別送去老爺、太太和二房三房,就說是甘州例行節禮。其餘的...等二姑娘出宮後再說。”


    韓媽媽心領神會,這分明是大奶奶在為二姑娘攢私房,當即恭敬應下:“老奴定當辦妥,絕不讓二姑娘歸家後手頭拮據。”


    崔氏輕輕點頭,如今珹哥兒的前程有了著落,倒是不用再操心。


    柔姐兒那邊一切安好,眼下最要緊的,便是等緹姐兒出宮。


    溫以緹派人送信兒、說是今年或許能放出宮來。這婚事、銀錢,樁樁件件都得提前籌劃。


    想到這裏,崔氏眼中又燃起光亮,周身疲憊似乎也消散了幾分。待安排好三個孩子的事。


    這大半輩子的擔子,也算能穩穩放下了。


    此後的日子裏,周小勇與四花將自己鎖在書房,全力以赴備考。


    而溫英捷沒幾日,便被溫昌茂匆匆塞進前往江南書院的馬車。


    孫氏臥病半月,好不容易能倚著軟墊起身,這才驚覺兒子許久不見蹤影。


    一番追問,得知溫英捷竟已被送走,當夜便在房內與溫昌茂激烈爭吵。


    她撐著虛弱的身子拍打著桌子,嘶啞的質問聲穿透雕花木門。


    這場爭吵耗盡她剛恢複的氣力,話音未落便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床上。


    溫昌茂平靜的喚來大夫開方煎藥後,便又如常去上值,再無多餘關照。


    溫老爺與劉氏聽聞三房的動靜,相對歎息,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後悔當初就不該應允這門親事。


    風波過後,溫家重歸平靜,隻是嫁入武清侯爵府的溫以含接連兩次迴門,皆是紅著眼圈哭訴。


    可她想見的父親總在外見不到人,為她著想的母親纏綿病榻,又得知弟弟被送去了江南。


    偌大的三房竟隻剩她最厭煩的溫以怡。


    這讓溫以含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她在溫老爺和劉氏麵前哭訴求安慰,卻隻換來二老敷衍的幾句勸解,最終隻能抹著眼淚,悻悻迴了顧家。


    就連孫氏硬是強撐著病體,顫顫巍巍地想要尋迴門的女兒,以侯爵府娘子的身份出麵。讓人將捷哥兒帶迴京,都未能來得及。


    此後,每隔兩日便有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踏入溫家。


    日子久了,溫家都知道,這是四姑娘嫁入文家後所生的女兒,因崔氏思念外孫女,常將她接來小住。


    起初小姑娘麵色蠟黃、身形瘦弱,總愛躲在崔氏身後。


    崔氏心疼不已,每日變著法子做點心,燉滋補湯羹。


    日子一長,小姑娘的臉頰漸漸有了血色,蹦跳時裙擺下露出的小腿也圓潤起來,成了溫家裏一抹鮮活的亮色。


    溫以思望著外甥女瘦弱的模樣,心底泛起陣陣疼惜。


    這孩子與自己血脈相連,她怎能不心疼?


    待珊姐兒稍稍適應溫家的環境,溫以思便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哄道:“以後跟著姨母睡,姨母疼你。”


    或許是血緣的奇妙羈絆,珊姐兒很快便與這位姨母親近起來,因為她有和娘親一樣的味道。


    在溫以思的悉心照料下,珊姐兒漸漸褪去初來的怯生生,開始適應溫家的生活。


    珊姐兒被接走後,文家的人隻是派人到溫家草草問了幾句,連人都沒見,便匆匆迴去複命。


    至於溫以如在文家的境況究竟如何,眾人皆無從知曉。


    崔氏幾次動了去探望的念頭,可一想起溫以柔前些日子的叮囑,讓她最近少去文家,如姐兒的事交給她來處理。


    崔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她隻能將牽掛藏在心底,把心思都放在悉心照料外孫女身上,看著小家夥日漸紅潤的小臉,才稍稍寬慰些。


    此時的溫家,小輩寥寥。除了溫英文年僅兩歲的兒子濱哥兒外,再無與珊姐兒同齡的孩子。


    說來也巧,三歲的珊姐與濱哥兒年紀相仿,兩個小娃娃很快便玩到了一處。


    你追我趕間,院子裏時常響起清脆的歡笑聲。


    時光在書頁翻動間悄然流逝,轉眼便到了會試春闈。


    晨光熹微時,溫英文與周小勇乘著馬車,停在貢院門前。


    溫家眾人傾巢而出,兄弟姐妹簇擁在前,崔氏領著一眾女眷在後,浩浩蕩蕩為二人送行。


    四花擠到周小勇跟前,杏眼亮晶晶:“小勇哥,可別等我中了女官,你反倒掉了隊哦!”


    周小勇笑著,“小丫頭片子,且等著瞧,必定是我先報喜!”


    大牛和虎子笑著看著這一幕。


    另一邊,錦陽鄉君攥著溫英文的手,眼底滿是擔憂:“相公,科考固然重要,可千萬保重身子。若遇突發狀況,盡力便罷,明年再來也不遲。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平安歸來。”


    溫英文鄭重地點頭,目光堅定如炬:“放心,今年定要高中,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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