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溫以緹的話,江恆的眼眶漸漸泛起了紅意,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似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緒。


    許久,江恆輕點著頭,聲音略帶沙啞地開口道:“你因我而入宮,而我,連同江家、顧家也因此事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從道理上來說,我們之間算是兩不相欠了。”


    他微微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愧疚,有不舍,更有一絲決絕。“但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執念。我之後所做之事,也全是為了我自己,再無其他緣由。”


    說罷,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要將所有的眷戀與不甘都一並咽下,而後強撐著挺直了脊背,朗聲道:“溫大人,就此告辭。”


    話音落下,江恆沒有絲毫的猶豫,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他的步伐看似堅定,卻帶著一絲倉促,仿佛生怕再多停留一秒,就會被這沉重的過往所羈絆。


    溫以緹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望向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眼神平靜,沒有再多說什麽。


    曾經的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這一刻仿佛都如過眼雲煙般消散。


    過去的事情,再過於糾結確實毫無意義,正如江恆所說,從此,隻為自己而活。


    不過,她的心中倒是有一件事不得不去求證一下…


    翌日午後,殘陽如血,將天際染得一片酡紅。江恆僅睡了一個時辰,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甘州邊境。


    一路上,唿嘯的風灌進他的衣衫,發絲淩亂。


    終於,他抵達了軍營。踏入軍營的那一刻,江恆便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氣,士兵們整齊列隊,眼神銳利,對他這個不速之客投來警惕的目光。


    江恆向守衛表明來意後,便在一處營帳外等候。


    此時,趙錦年正在營帳內。當得知江恆前來求見時,他微微一怔,手中擦拭佩劍的動作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他將手中的佩劍遞給墨風,另一手接過已經蘸濕的帕子,輕輕擦拭著臉上的塵土,吩咐道:“叫他進來吧。”


    墨風卻有些不情願,自從江恆來到甘州,就對甘州裏的大小事務橫挑鼻子豎挑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生怕江恆進了軍營又要指手畫腳,幹擾侯爺的部署。可侯爺的命令如山,他隻能無奈地向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刻轉身去傳達命令。


    江恆在另一處營帳外等候,他的眼底泛著青黑,顯然是沒有休息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半個時辰悄然流逝,他麵前的茶水已經換了一壺又一壺,可趙錦年卻遲遲沒有出現。


    但江恆沒有絲毫不滿,他靜靜地坐著。


    墨風看到這一幕,心中的不滿更甚。他覺得江恆實在是沒有眼力勁,都等了這麽久了,還不懂得識趣離開。


    於是,他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去請剛剛淨身完的趙錦年。


    趙錦年聽了墨風的匯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難得少年人如此耐得住性子,走吧。”


    他自然知道墨風的心思,也有意要試探一下江恆。


    當趙錦年悠閑地走進那處營帳時,江恆正坐在桌前,眼神專注地望著門口。


    一見趙錦年,他立刻焦急地起身,連行禮都顧不上,直直地望著趙錦年,安遠侯,在下有一事要與你相商,請屏退左右。”


    墨風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怒目而視,大聲訓斥道:“大膽!麵見我家侯爺,竟敢如此無禮!侯爺豈是你能隨意發號施令的?”


    趙錦年擺了擺手,輕聲說道:“罷了,江禦史既然有所求,便依他便是。”


    墨風無奈地輕吐一口氣,狠狠地瞪了江恆一眼,這才帶著人朝著營帳外退去。


    趙錦年悠然地坐到主位之上,拿起茶壺,為自己添了一壺茶水。


    他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品著茶,眼神輕挑地看向江恆,似笑非笑,帶著一絲輕蔑。


    江恆卻絲毫不在意趙錦年的態度,他緊走幾步,目光堅定地說道:“安遠侯,請你放過溫以緹,可好?”


    趙錦年聽了這話,手中的茶盞微微一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冰冷起來:“怎麽?是溫大人與你告狀,說本侯怎麽著她了?”


    江恆緩緩搖頭。


    趙錦年又緊接著問道:“那還是你覺得本侯欺負了溫大人,來這打抱不平?”


    江恆抿著嘴再次搖頭。


    趙錦年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冷笑道:“那便是江禦史覺得憑借著兒時那點情分,你能做得了溫大人的主,在本侯麵前指手畫腳?哼,你以為你是誰?”


    說著,趙錦年的眼神陡然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勢,整個營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起來。


    江恆卻毫不畏懼,他直視著趙錦年的眼睛,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安遠侯,你瞞著陛下,私自製作大量火藥,在邊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意欲何為,你以為誰都不知道嗎?”


    此言一出,趙錦年重重地將茶盞拍在桌上,“砰”的一聲,茶水四濺。


    他猛地坐直身體,目光如刃般射向江恆,臉上滿是寒意:“江禦史說話,可要講證據!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唾沫一個坑,如此汙蔑本侯,本侯今日就是在這當即絞殺你,也不過是挨上幾板子罷了!”


    麵對趙錦年的威脅,江恆沒有絲毫退縮之意。他挺直脊背,目光堅定地看著趙錦年,一字一頓地說道:“安遠侯,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還妄圖嫁禍給溫大人,此乃狼子野心,天理難容!若你還有一絲人性,便放手,不要牽扯到溫大人。想靠著一個小姑娘的性命去為你擋路,休怪在下不客氣!”


    趙錦年聽了江恆的話,先是一愣,隨即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嘲諷與不屑,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


    “不客氣?江家小兒,你該怎麽對本侯不客氣?要知道,你連世子之位都不是,你憑什麽對本侯不客氣?”


    江恆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安遠侯,今日我既然敢來,便沒打算退縮。你若執意如此,我定將此事稟明陛下,讓陛下定奪!”


    趙錦年的笑聲愈發肆意,他緊緊地盯著江恆,“江禦史,你以為陛下會信你,還是信本侯?本侯在這邊境多年,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陛下豈會僅憑你一麵之詞,便治本侯的罪?”


    江恆的眼神瞬間銳利,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立即道:“安遠侯,我今日既已來到此地,便足以證明我手裏握著確鑿的證據。你私自製作大量火藥,瞞天過海,此等大罪,休想輕易脫罪!”


    趙錦年張狂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霜,仿佛能凍結空氣。


    他冷冷地盯著江恆,眼神中滿是不屑與輕蔑:“一個小小的禦史,竟敢在此口出狂言。你有證據便去呈給陛下,本侯行得正坐得端,不懼你這等威脅!”


    江恆見趙錦年不僅沒有被震懾,反而如此強硬,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於是,江恆強壓下心中的焦慮,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道:“安遠侯,左右溫以緹不過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你若舍得放棄她,再尋其他法子,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何必非得在此死磕到底,把自己逼入絕境呢?隻要你放了溫以緹,我可以當作此事從未發生過,你之後想做什麽,我絕不幹涉。”


    趙錦年的眼神微微一怔,片刻後,他緩緩站起身來,身姿挺拔,周身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場。


    江恆與趙錦年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恆玉樹臨風,身姿修長,宛如謫仙下凡,眉眼間透著一股文人的儒雅與堅毅。


    而趙錦年常年縱橫沙場,曆經無數戰火洗禮。他身形魁梧挺拔,線條硬朗而流暢,彰顯著長期習武與征戰所賦予的強健體魄。那身經百戰的身軀,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股武將獨有的英氣與霸氣,銳利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讓人不寒而栗。


    不僅如此,趙錦年與生俱來的貴氣縈繞周身,尊貴威嚴之感由內而外緩緩流露。


    這份貴氣與他身上的武將之氣相互交融,形成了獨屬於他的強大氣場,隻需往那一站,便能令人心生敬畏,為之折服。


    再看江恆,雖同樣身姿挺拔,卻多了幾分文人的儒雅。二人身高相仿,此刻卻針鋒相對,猶如兩頭蓄勢待發的猛獸,目光如炬,緊緊對峙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息,似有火花在無形間碰撞。


    但相比之下,江恆初出茅廬,麵對趙錦年的強大氣場,心中難免有些發怵,但他緊咬著牙關,眼神堅定,毫不退縮,努力讓自己的氣勢不落下風。


    他知道,此刻若是膽怯,之前的努力便都付諸東流了。


    趙錦年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聲音低沉,“江家小兒,這個時候倒你像個有點擔當的男人了。隻是,之前的你又在做些什麽呢?縮在旁人的羽翼中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


    江恆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原本堅定的目光變得有些躲閃,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聲音帶著一絲慍怒:“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休要在這裏故弄玄虛!”


    趙錦年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向前邁出一步,周身散發著一股壓迫感:“你與溫以緹的那些事,本侯知道得可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江恆剛要開口反駁,趙錦年抬手製止了他,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放心,不是溫大人告訴我的。就你們那點事,我家姑母早就一五一十地告知於我了。怎麽,你不想聽聽她是怎麽跟我說的嗎?”


    江恆的唿吸陡然一滯,氣息變得有些紊亂,他死死地盯著趙錦年,雙腳像是釘在了地上一般,一動不動,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辨。


    趙錦年見狀,似笑非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我姑母與我說,溫以緹身受江家謀害,已然陷入必死之局,而她是將其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的人。所以,她手中握著物業她和江家的把柄,還讓我盡管放心利用溫以緹去做事。”


    江恆聽到這裏,眼底瞬間湧起一抹痛苦之色。


    趙錦年接著道,“若你對溫大人真心愛慕,又怎會讓她落到如此境地?你可知道,若換做旁的女子,在那樣的情況下,怕是早就命喪於宮中了,哪還有機會像現在這樣,讓你在這裏故作情深!”


    “別說了!別說了!”江恆的聲音漸漸低沉,口中喃喃自語,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逃避。


    趙錦年臉色一沉,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厲聲道:“所以,無論溫大人今後會有怎樣的結局,你都脫不了幹係。至少,你應該感謝本侯。若沒有本侯,溫大人可不會有如今表麵上的風光。這,也是她應付出的代價。與其有心思跑來用這些小兒科的手段威脅本侯,倒不如好好想想,怎樣做才是真正地幫她,怎樣能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江恆的神色微微動容,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顯然是聽進去了趙錦年的話。他嘴唇微微顫抖,囁嚅道:“我……我現在這麽做,難道不是在幫她嗎?”


    “你是在害她!”趙錦年提高了音量,聲音如洪鍾般在營帳中迴蕩,震得江恆身子一顫,“你以為沒了本侯的庇護,她還能有依靠?江家?溫家?那些小門小戶,如今還不是靠著本侯,靠著皇後娘娘的照拂?遠嫁瓦剌的七公主,倒是真心待她的人,可如今自身都難保。你覺得,溫大人沒了本侯,還能活得下去嗎?”


    江恆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驚之色,他著實沒有想到這些。


    他剛想說,即便沒了趙錦年,自己也能保住溫以緹,可話到嘴邊,卻突然沒了那份自信,到最後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趙錦年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緩緩收迴了身上那股淩厲的氣勢,轉身朝著旁邊走去,背對著江恆,開口道:“曾經,你有過機會,是你自己不懂得爭取,白白錯過了。如今……”


    他頓了頓,微微側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自然有別人來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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