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調處忙忙碌碌一晚上,動靜丁點都沒傳到2區。


    淩江玥縮在角落裏睡得像朵歪脖子蘑菇,因為收容室裏太安靜,周圍又關著不少生物,和當初路鍺之的地下實驗室很相似,她半睡半醒間,居然又夢到了當年。


    不過不再是剛進去時受折磨的可怕場麵,而是五年前路愉來申山的那天。


    …


    距離“她”被路鍺之帶走已經有很久,淩江玥一直沒等到人迴來,驚慌失措變成了麻木沉默,隻剩一雙眼睛偶爾機械般移動看向窄小玻璃窗外。


    “她”被帶走前說不可以表現出對人的攻擊性,她乖乖聽了,最近泡鹽水池時都沒再掙紮,不做實驗的時間也一直待在觀察室裏盯著屏幕上播放的各種生物圖片和視頻看。


    學多一點,再多一點,無法避免苦難折磨的時候,從苦難裏挖掘機會讓自己好歹獲得點收獲,才能不枉費這麽長的時間。


    路鍺之要開發她來捕獲特殊生物,不想讓她繼續當淩江玥,要她成為7號,為此多次給她洗腦,可人不是電腦芯片,是有自己想法的,就算大腦一片空白認為自己是一顆活該被人利用的螺絲,那也是顆活螺絲,會漸漸想當螺母,當扳手,最後再一想,當拿扳手的人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學著學著,她成功變成了7號,又從7號變成了超出實驗預期的特殊實驗體。


    說實話,順利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後,感覺相當不錯,就好比…有了魔法的人走在普通同學間,那種輕飄飄的優越感無法壓製,什麽淩家什麽可怕生物,都變得渺小,她急需注意的是如何開發自己的能力,讓自己變得更安全。


    連路鍺之和他帶來的折磨,都像被刨刀劃過的木板,一層層變薄。


    有了能力,對自己遭受的折磨的忍耐力反而降低,她泡在鹽水池裏,隔著晃動的液體看路鍺之和研究員對著她的大腦數據激動點評,想笑得很——大腦數據這麽活躍,是因為她正在思考怎麽弄死他們。


    惡毒的想法壓製不住,她連控製鬣狗分食路鍺之的場景都在腦海裏模擬了幾遍。這時候路鍺之的女兒來了。


    一個清秀幹淨的女生,和地下實驗室的女孩兒都不一樣,她得到了路鍺之的熱情接待和小心翼翼的關心。


    沼澤裏進來一隻不會下沉的白毛狗,這太討厭,淩江玥在實驗室裏注視著她,在她背對時心裏惡語相向,麵對時又露出虛弱可憐的表情,求她解救她。


    可惜路愉是個膽小鬼,在實驗室前躊躇猶豫地走過三四遍,最後也沒敢勸說讓路鍺之停下傷天害理的爛事,也沒準備幫她。


    不過沒關係,她走來走去那點時間,淩江玥已經完成了第一次實驗,嚐試著“觸碰”了人類大腦,給路愉的腦袋裏留下一點痕跡。


    “她”說了,一個人的愛和恨都是有期限和前提條件的,隻有愧疚天長地久,時不時就會冒出來刺得人不舒服。路愉今天能落荒而逃,不代表明天,後天,一個月後,半年後…不會被愧疚折磨得再來找她。


    ——雖然路愉的墨跡超出了她的預料,五年過去才來第二次。


    睡夢中的淩江玥皺一下眉毛,又往牆角裏靠一靠。等眉心平和下來,夢裏的迴憶又切換了場次,變成一年多前實驗室坍塌的那天。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弄死路鍺之的愉悅讓她心口喉嚨都仿佛蔓延著煙熏火燎的灼燒感,促使她張大嘴笑出聲,才能緩解一點點。


    路鍺之根本不是被砸死的,是她故意推翻了一個收容箱壓斷了他的腿,箱子裏被福爾馬林泡著的毒蟲爬滿他全身,啃咬著他的膝蓋和小腿。


    她就在旁邊四處亂轉,搜出僅存的幾支藥物,也不管劑量大小,適不適合靜脈注射,直接全弄進了路鍺之的血管裏,還有樣學樣地“安撫”他。


    “聽話,別掙紮,麥司卡林的神奇之處你馬上也能體驗到了。”


    “蟲子啃得痛?我可以幫你,它們很怕電流,這還是你得出來的研究結果。忍一忍,電擊而已,你應該很熟悉。”


    “致幻劑很神奇吧?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是不是扭曲的牆和人臉?有沒有隔壁房間的蜘蛛?”


    “沒看見蜘蛛嗎?真沒用。麥司卡林這麽好的東西用在你身上簡直是浪費。”


    “不過我不怕浪費,全都用在你身上好了。高不高興?量多了也沒事,神經係統崩潰了你人又不會死,我會控製住你的腎上腺素的,路叔叔,我現在已經可以做得很好了,你應該誇獎我。”


    路鍺之哪兒還迴答得出來。滿臉血管突出,驚恐扭曲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簡直美妙。


    她心裏的鬱氣從毛孔裏絲絲縷縷泄出,把路鍺之弄進鹽水池,打算往裏麵通電。


    路愉就是這時候到申山別墅的,打著要來拯救她的旗幟。


    她這才想起來,哦,這人手上大概率還有某種能威脅她的東西。


    所以就這樣消失並不安全,死的隻有路鍺之一個人,但背後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路鍺之,必須得一個個都弄死了,她才能安心當7號。


    其中特別是路愉。


    那天天氣很好,她穿著白色帶斑點的實驗服等在坍塌的實驗室門口,看著路愉走近。


    路愉的風衣被申山的風吹得獵獵作響,胡亂飛舞的發絲透著自由的氣息,但臉上的沉痛和眼神的堅定真實得讓她想笑。


    不過當路愉問她要不要跟著走時,她還是答應了。


    她需要一條重新融入人類社會的捷徑,需要一個把路鍺之背後的人揪出來的幫手,也需要一個找到控製器的機會。


    路愉猜得到她心裏有恨,也猜得到路鍺之已經死透了。但哽咽著也仍然承諾:“我會照顧你,教導你,永遠不會傷害你。你別恨…”


    別恨誰,沒說出來。路愉跪下來抱著她哭得把她衣領都打濕了。


    真討厭,那是她斑點最少的一件實驗服了,她很喜歡的。


    …


    “哧——”2區的防護門被打開,噴淋裝置的呲呲聲吵醒了牆角的蘑菇。


    淩江玥醒來還有點茫然,差點分不清是從前的自己精神錯亂想象出了未來,還是現在的自己夢到了曾經。


    直到滿臉疲倦的淩江聿走進來。


    兄妹倆迷迷瞪瞪相見,她還在想淩江聿長出胡茬一點不好看,淩江聿看見她縮在收容室牆角,卻已經恨得怒火朝天,抓著藺崢又是一拳。


    “你他媽把她關在這裏?!”


    淩江玥立馬清醒,應景地癟嘴,眼淚說來就來。


    “哥——我好難受,你讓他們放我出去,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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