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還是太天真了。


    當他把釋放魏山的想法,如實相告汪浩時,當即遭到了汪浩義正詞嚴的拒絕。


    “他能放嗎?”汪浩敲著桌子質問陸天明,“他一個罪犯,你怎麽心心念念想讓他逃脫法律的製裁?天明啊天明,你的立場是真出了問題啊。”


    “當然,若是你有難言之隱,另當別論。”他突然將聲音壓低,試探著問道:“聽說,他送了你不少錢?若真是這樣,我可以考慮對他網開一麵。”


    汪浩的試探,明顯是在給陸天明挖坑。


    他這不就是在說陸天明收受了魏山的賄賂,所以才不遺餘力替魏山說話嗎?


    “我能理解你。”汪浩一副替人著想的模樣,“你的工資不高,也算得上清廉。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娶秦霜,不能太簡單了吧?”


    陸天明淡淡說道:“秦霜不是一個物質的人。何況,她家的財富,足以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兄弟,你錯啦。”汪浩大笑道:“人家嫁給你,還要靠娘才能過上好日子嗎?你這個做丈夫的,心裏過得去?”


    “我沒事啊。”陸天明開玩笑道:“我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我的。”


    “吃軟飯啊。”汪浩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情,“兄弟,做人不能太無恥。”


    按汪浩的意思,陸天明接受魏山的賄賂,完全在情理當中。


    畢竟,魏山到山南投資,從頭至尾都是陸天明在一手扶持。


    陸天明利用權力為魏山鋪路,魏山為感激陸天明的幫助,送上錢財理所當然。


    再說,陸天明需要錢。


    汪浩一方麵拒絕陸天明要求釋放魏山的建議。一方麵反複試探陸天明,希望陸天明承認得到了魏山送的好處。


    他表現出一副完全理解陸天明的模樣,似乎隻要陸天明承認了這個事實,他就會給魏山網開一麵一樣。


    陸天明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別說他從沒拿過魏山任何好處,即便拿了,他也不會天真地把自己裸露在汪浩麵前。


    “汪市長,魏山犯沒犯罪,需要法律裁決。我們這樣把人關起來,又不給一個說法,恐怕很難服眾啊。”


    “這不正在調查嘛?”


    “這是有罪推定。”


    “管他有罪推定,還是無罪推定。總之一句話,魏山難逃法律製裁。”


    眼見著汪浩一口咬死魏山有犯罪嫌疑,陸天明不得不暗示他道:“汪市長,其實啊,你有沒有發現,你我都被人當槍使了?”


    汪浩冷哼一聲,“是嗎?”


    陸天明分析道:“我說話有點直接了,希望汪市長不要介意。當初動魏山,不就是受了趙坤的慫恿的嗎?趙坤為什麽要動魏山,不就是看上了魏山手裏的物流企業嗎?他本來就想巧取豪奪,而你我,卻成了他的幫兇。”


    陸天明直接將話挑明,讓汪浩尷尬不已。


    事實還真如陸天明分析的一樣,以至於汪浩一下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


    陸天明趁熱打鐵道:“你看這個趙坤,眼見著得不到魏山的物流企業了,他幹脆撂挑子走人。給我們山南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讓我們的工作都處於被動了。”


    他巧妙地把矛盾往趙坤身上轉移。


    趙坤現在於汪浩,就是一株黃連。而汪浩就像一個啞巴一樣,吃了趙坤這株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陸天明一下就戳到了汪浩的痛處。


    “你這是汙蔑。”汪浩黑著臉道:“你怎麽能把這兩件事扯到一起來說?你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事實就是如此啊。”陸天明故作輕鬆道:“我們不可能事事都正確。但是,我們必須要具有知錯就改的膽量。”


    “趙坤這老小子的賬,早晚我會找他算的。”汪浩悻悻說道:“魏山的問題,暫時不能有想法。”


    陸天明聞言,感覺汪浩似乎有點鬆口了。


    他理解汪浩現在就是騎在一頭兇猛的老虎身上,他需要找一個機會下來。


    一貫信奉“公有製經濟”的汪浩,從骨子裏排斥私有經濟。


    在山南縣,他就曾在大小會上,公開批評過私有經濟就是剝削的代名詞。由於他當時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紅色廣場上了,以至於沒有騰出時間來針對民營經濟。


    汪浩晉升衡嶽市長後不久,就開始著手控製和打擊民營經濟的計劃。


    魏山首當其衝,成了他的第一個獵物。


    汪浩拿魏山開刀,還有另外一層意義。他惱怒魏山為什麽不在他當政山南時來投資,偏偏要在他離開山南後,他才將全部身家都投到山南去。


    魏山這樣做,被汪浩視為在惡心他。


    而且,汪浩掌握到,魏山資產非常雄厚。他就像是一頭大肥豬,殺了這頭大肥豬,能過上一個好年。


    同時,拿魏山開刀,還有一個殺雞儆猴的意思在裏麵。


    事實真如汪浩想象的一樣。自從魏山被抓後,衡嶽市的所有民營企業老板,都在想方設法接近他,都在窮盡一切辦法來拜他的碼頭。


    從他笑納第一個民營老板奉上的紅包開始,到目前為止,他已經笑納了衡嶽市所有有頭有麵的老板的紅包。


    本來,他是拒絕這樣做的。但他控製不住範芳啊。


    等到範芳在他的逼問下說出數字時,他完全驚呆了。


    他不得不佩服這些民營老板的本事。他們知道直接拜碼頭,很大可能會被拒之門外。他們便采取了曲線救國的路數,從範芳身上打開了缺口。


    範芳是來者不拒。


    這個情況讓汪浩有苦難言。他已經強烈感覺到,範芳就是埋在自己身邊的一顆炸彈。


    突然,汪浩轉移了話題。


    “天明啊,我昨天聽了市檢察院的工作匯報。有一個情況,必須要告訴你。”他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是關於陳慶利的問題。”


    陳慶利在接受雙規後不久,便轉為逮捕。但是,此後再沒消息傳出來。


    陳慶利的案子是市紀委監委直接辦理的。移交司法機關後,由市檢察院負責。


    然而,一直沒有傳出他被起訴的消息。


    汪浩突然提到陳慶利,不由陸天明警惕起來。


    其實,他早就知道,陳慶利本來是充當汪浩的打手的。陳慶利對魏山下手,就是受到了汪浩的授意。


    第一次針對魏山的陰謀被陸天明粉碎後,汪浩沒有給陳慶利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直接將陳慶利雙規了起來。


    拿下陳慶利,掃清了汪浩與範芳之間私情的障礙。盡管汪浩很清楚,範芳是陳慶利主動送到他床上來的。


    “陳慶利馬上就要被公訴了。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汪浩笑眯眯地看著陸天明道:“他是你的手下。”


    陸天明心裏一動,跟著笑道:“這要看汪市長的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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