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


    古樸的宮殿深處,一股莊嚴而肅穆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石橋上,苔蘚斑駁,仿佛訴說著曆史的滄桑。


    弄堂間,一縷斜陽透過曲折長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此刻,在這充滿古色古香的宮廷裏,一場關乎天下局勢的密謀正在上演。


    “昔商王繼統,書寫曆史;始皇一統,奠定乾坤。


    今王爺德才兼備,威震天下,民心所向,天命所歸。


    懇請王爺順應天意,承大統,登九五,以安萬民!”


    勸進開場,群臣立即響應。


    別的時候可以反對,現在這種場合,那是萬萬不能落於人後。


    無數官員,甚至還在懊惱自己反應遲鈍,錯過了擁立首功。


    作為主人公的傅皓軒,此刻心情很是複雜。


    一路走到現在,經曆了無數風雨,才有了今天的基業。


    占據南京,虎嘯天下,看似天命所歸,可他手中的地盤不夠一省之地。


    白蓮聖國名存實亡,全靠昔日的情分,維係著招牌。


    加冕稱帝,固然能夠振奮人心,同樣也會和另外兩王決裂。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現在的白蓮聖國三王,都有各自的地盤,根本不會臣服於人。


    最關鍵的是一旦邁出這一步,他就是天下頭號反賊,將迎來大虞朝的全力打壓。


    不過眼下的局麵,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從占據南京開始,他就陷入了亂世爭雄的漩渦中。


    “諸位愛卿,不要害孤!”


    “聖皇雖然故去,但聖皇依舊留有血脈,理應繼承大統。


    傳本王的命令,全力尋找聖皇之子……”


    傅皓軒當即拒絕道。


    三辭三讓,這是老傳統了。


    今天才第一次勸進,肯定不能直接答應。


    尋找聖皇之子,擁立為帝,那就是一個托詞。


    真要是那麽忠心,當初就該派兵接應。


    若是有援兵,白蓮聖皇也不會借道貴州。


    第一次勸進失敗,群臣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


    勸進這種事情需要耐心,傅皓軒沒有懲戒任何人,就足以說明他的心意。


    “王爺,南京已定,接下來到了戰略路線選擇的時候。


    方今天下大亂,外有北虜猖獗,內有各路義軍崛起。


    勢力最強的依舊是大虞朝,占據著天下最多的地盤,將是我們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主要對手。


    眼下我們占據著大半個南直隸,外加湖廣和浙江的兩個府,想要奪取天下,這還遠遠不夠。


    江西和浙江大部分地區,都是西王的地盤,圖之不合道義。


    西邊的湖廣,久經戰火,已然疲敝,不複天下糧倉。


    為今之計,我們唯有渡江橫掃兩淮,北伐中原,方能鼎定天下!”


    左丞相鈄瑞宇率先拋出了進軍戰略。


    倘若白蓮聖國沒有分裂,那麽奪取南京的他們,將是逐鹿天下的最有利競爭者。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三王各自為政,分散了白蓮聖國的實力。


    光他們這一支義軍占據南京,其實也就外表光鮮,內裏還是危險重重。


    倘若不能盡快打出去,等大虞反應過來,他們就要以一隅之地對抗天下。


    “其他愛卿,可有不同見解?”


    傅皓軒關心的問道。


    “陛下,左丞相言之有理,北伐是我們的最佳出路。


    不過在北伐之前,我們必須先穩定後方。


    臣建議派出使臣遊說東王和西王,建立三王同盟,共同推進反虞大業。


    在推翻大虞的統治之前,其他矛盾爭議,都可以暫時擱置。”


    長史楊敬仁當即迴答道。


    地理位置決定了,他們的戰略選擇空間有限。


    沒法拿出更好的戰略,那就隻能在現有戰略上,加以優化完善。


    不管怎麽說,作為南王的近臣,他都要積極表現一下。


    ……


    濟南城外,鬼方大營。


    “守軍遲遲沒有動靜,怕是有什麽陰謀。”


    烏力蓋神色凝重的說道。


    草原上的弱肉強食繼承製,決定了每一家大勢力的掌權者,都不是傻子。


    打不贏韃靼,那是發展路線的問題。


    純粹的草原遊牧生活方式,不適合發展生產力,進入熱武器時代必定落入下風。


    論起弓馬騎射,他們絲毫不比韃靼弱。


    雙方的差距,主要在火器運用,以及軍隊的訓練上。


    韃靼是漁獵民族,舉兵反虞之後,吸收了大量的邊軍加入。


    在軍隊訓練上,吸收了大虞邊軍的經驗,軍中擁有大量的火器。


    靠著劫掠來的工匠,加上走私貿易,具備了維係一支火器部隊的條件。


    這些是鬼方不具備的。


    遷徙式放牧的生活模式,決定了他們不具備發展軍工業的能力。


    “烏力蓋,你的膽子太小了。


    敵人都沒有出城,就算是有陰謀,又能把我們怎麽樣?


    韃靼人忌憚城中守軍,那是因為敵人的戰鬥力強。


    可我們的族人是天生騎兵,打不過敵人,還能跑不過他們嗎!


    敵軍沒有出城尋求決戰,想來也是意識到這一點。


    知道追不上我們,索性就留在城中,等待我們自行撤離。


    就算虞朝軍隊想要出戰,城中的文官,也會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這一路上,我見得多了。


    虞朝官員都是一群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蠢貨!


    有功夫操心這些,不如安排人出去多搶幾家土財主,也好迴去過幾天舒心日子。”


    巴沙爾不屑的說道。


    南下劫掠太過順利,虞朝官員的各種奇葩操作,震碎了他們的三觀。


    如果不是有這些官員瞎折騰,他們想要打進長城都不容易,更別說一路搶到山東。


    “巴沙爾,話不能這麽說。


    烏力蓋的擔心,不無道理。


    能夠令唿格吉勒那匹夫忌憚,城中的守軍絕對非比尋常。


    烏古斯那老奸巨猾的家夥,第一時間去搶牽製遼東鎮的任務,也能夠說明問題。


    韃靼軍隊有多強,我們是見識過的。


    在草原上,一直都流傳著韃靼滿萬不可敵的神話,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打破。


    甭管敵人是否存在陰謀,提高警惕準沒錯。


    當然,劫掠還是要繼續的。


    隔壁的青州府、萊州府,聯軍都沒有光顧過,可不能這麽放棄。”


    一旁的烏日木族長笑著說道。


    自古利益動人心。


    好不容易才南下劫掠一次,不多搶點兒戰利品迴去,都對不起自己。


    前麵的戰利品固然豐厚,但那些東西還要二次分配。


    最後落到他們手中還有多少,一時半會兒誰也說不清。


    作為最後撤離的部隊,現在可沒有韃靼人在旁邊盯著。


    額外劫掠的戰利品,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


    “你這相當於沒說!


    敵軍不出城,我們再怎麽準備都沒用。


    唿格吉勒留下來的仆從軍,早就士氣全無。


    指望他們攻城,純粹是在給敵人送戰績。


    初步統計這些日子,為了攻克濟南,最少有四萬仆從軍戰死。


    依我看進攻濟南是假,唿格吉勒借刀殺人,趁機消除不穩定因素才是目的。


    可惜了那幫虞朝人,居然幻想著投奔韃靼,就會有好日子過。


    不想想人家一共才多少丁口,一下子增加了十幾萬降兵,如果不及時處理掉,搞不好就要被反客為主了。”


    巴沙爾的嘲諷,引起了眾人哄堂大笑。


    叛徒,在任何地方都不受待見。


    前些年,他們敗在韃靼一族手中,虞朝降兵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以至於鬼方人,對這些人沒有絲毫好感。


    最關鍵的是大家都給韃靼當小弟,雙方之間也存在著競爭關係。


    虞朝降兵表現的越優秀,對他們的地位衝擊就越大。


    ……


    京師。


    “舞陽侯上報了作戰計劃,準備留下北虜的斷後部隊,諸位愛卿可有想法?”


    永寧帝期待的問道。


    這次北虜入寇,大虞把裏子麵子都丟了一個幹淨。


    前麵的濟南大捷,是唯一能夠拿出手的遮羞布,但這塊布的麵積太小。


    想要挽迴一些顏麵,後續還要取得更大的戰績才行。


    偏偏朝中百官內鬥不休,至今都沒有能夠拿出一套可行的反擊方案來。


    詢問前線將領,一個個開口就是哭窮。


    偏偏朝廷財政虧空的厲害,戶部拿不出錢糧,他這皇帝也變不出錢糧來。


    一直等到現在,終於有勤王大軍主動提出反擊作戰計劃。


    盡管這僅僅是一份構想,那也是好的開始。


    “陛下,舞陽侯所部至今被圍困在濟南城中,如果想要發起反擊,那就讓他們先打破圍困吧!


    調動各路勤王大軍,共同圍殲敵人的斷後部隊,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光協調各部關係,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最關鍵的是戶部沒錢,給不出開拔費,下麵的部隊未必會執行軍令。”


    兵部尚書萬宇軒率先反對道。


    虞朝軍隊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很難進行整合。


    如果不趕緊打消皇帝的念頭,到了計劃實施之時出紕漏,他這個兵部尚書就要背黑鍋了。


    “戶部,難道一筆應急的款子,都拿不出來麽?”


    永寧帝不甘心的問道。


    當藩王的時候,他以為上位之後,勵精圖治就能締造盛世。


    登基之後,永寧帝才發現大虞朝麵臨的所有問題,全都是沒錢給鬧的。


    先帝朝時朝廷財政收入高,遇上的各種問題,都能夠及時解決,


    聲勢浩大的兩淮世家叛亂,彈指間灰飛煙滅。


    到了他掌權之後,朝廷財政收入銳減,無力及時撲滅叛亂。


    以至於白蓮教叛亂,從廣西一隅之地,逐步蔓延到了南方多省之地。


    叛軍的勢力範圍越大,朝廷的財政收入就越少,能夠投入平叛的軍費也越少。


    為了應對糟糕的局勢,他不得不給地方官府放權。


    放權之後,地方衙門截留了財政收入用於平叛,導致中央財政收入進一步減少。


    發展到了現在,大虞已經進入了惡性循環的怪圈。


    “陛下,應急的款子,早就用光了。


    自北虜入寇以來,官員們的俸祿,一共才發了一個月。


    不光下麵的官兵苦,朝中的官員一樣不好過。


    一些寒門子弟,都要靠典當家中財物,才能夠度日。


    ……”


    戶部尚書龐承傑當即叫苦道。


    持續的戰爭,耗光了大虞朝的積累。


    銳減的財政收入,讓戶部這個天下皆知的肥衙門,也被動過起了苦日子。


    沒錢就是沒錢,換誰在位置上,也沒法變出錢來。


    意識到展示清廉的時候到了,都不用溝通,官員們紛紛開始了自己的哭窮表演。


    一時間滿朝文武,全部都是清官,讓想要募捐的永寧帝,直接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要不然向商人借貸一筆款子,先把這個月的俸祿發了,不能讓諸位愛卿餓著。”


    永寧帝的提議,驚呆了群臣。


    大家隻是演演戲,皇帝居然當了真。


    大虞朝官員俸祿雖然低,但架不住福利好。


    按照優免政策,京官一品免田一萬畝,以下遞減。


    哪怕京中八品小官,也有免田兩千七百畝。


    理論上隻是免除徭役,可在具體執行中,誰敢收他們的稅啊!


    清官也逃脫不了人情世故,免田肯定是要用完的,有的是親朋鄉鄰掛靠。


    拿走土地的三成收益,都要被大家稱讚仁義。


    倒不是大虞稅賦重,主要是地方上喜歡層層加碼。


    徭役更是要人命的活,不想被折騰,那就要花錢打點。


    地方上每年征收的稅款,要服的徭役,全部都不能少。


    綜合來看,還是掛靠最劃算。


    免稅田加上衙門的冰炭孝敬收入,遠超俸祿的十倍。


    官員隻要不窮奢極欲,都能過上不錯的生活。


    “陛下,萬萬不可如此!


    我等苦一點沒事,朝廷的體麵,絕對不能丟!”


    萬俊輝急忙反對道。


    京中的商賈,稍微有點兒實力,背後都是他們這些官員勳貴們撐起來的。


    向商賈借錢,和向他們借錢,沒有本質區別。


    以大虞朝目前的狀況,還錢就是做夢。


    何況作為首輔,他也是要麵子的。


    倘若發生了朝廷向商賈借錢發俸祿的事,天下讀書人能夠把他給罵死。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官員的俸祿,要向商人低頭借貸,這讓大家情何以堪。


    ……


    濟南城。


    “提督大人,探馬傳迴消息,敵軍異動搞清楚了。


    那幫鬼方人不甘心一直在這裏耗著,昨日分兵出去劫掠。


    從方向上判斷,大概率是衝著青州府去的。”


    武大個上前匯報道。


    相較於其他人,他的仕途幾乎沒怎麽發展,一直跟著李牧充當親兵隊長。


    “哦!


    把消息轉告給山東巡撫衙門,讓他們通知青州方麵做好準備,希望能夠來得及。”


    李牧麵無表情的說道。


    通知地方衙門,隻是遵守官場規矩。


    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山東地方衙門,無力阻止敵軍劫掠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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