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寶林聽聞,叫得聲音更大了些,滿臉的急色,不知道該怎麽辦,眼見著禦醫進來,給她診脈,便哭喊道:


    “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你們一起害我!”


    韋貴妃聽聞,冷哼了一聲,看著她說了一句:


    “你可想好了,陛下可不像我一樣心慈,別說你懷了身孕了,就是皇子生出來養了十多年,他殺起來也不會手軟的。”


    夏蔸被韋貴妃那樣平靜的語氣震住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連哭都忘記了。


    韋貴妃微微仰著下巴,反問道:


    “你不信?……那你可以試一試。前些日子,你極為受寵,不同於尋常的時候,我曾派人調查過你,發現你並不是你阿耶親生的女兒。”


    不僅僅是夏蔸,就連武柔都聽得心裏“咯噔”了一聲。


    就聽韋貴妃接著平緩地說:


    “夏春秋原是買賣歌舞伎的商人,兩年前,為了躲避東征高麗的造船勞役,花了大半家產四處活絡,最終認了一個良籍姑娘做女兒,送進了宮女采選,便是你。


    他以直係血親三代中,同一時間,隻有一人服勞役的律法,鑽了空子,躲過了自己的勞役期。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說,頂多算是商人躲避勞役,往大了說,便是你們父女合起夥來欺君。”


    夏蔸整個人都傻了,軟軟地跪倒在了軟榻上,看著韋貴妃,眸子裏閃著驚懼的光亮,胳膊明顯在瑟瑟發抖。


    韋貴妃垂了眉眼,很是不經意地說:


    “後來你有了身孕,又被陛下冷落,秉著積德行善,可憐你和腹中胎兒的心思,我才沒有往下追究,亦沒有稟報陛下知道。


    現在呢?‘武才人用催情香勾引太子?’”


    韋貴妃悠地抬了眼睛,盯著夏蔸,冷漠地可怖,一字一句地說:


    “本想放你一馬,可你竟然不安分,在後宮之中興風作浪?!”


    夏蔸一下子便軟了,又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從矮榻上爬了下來,跪在了武柔的旁邊,對著韋貴妃哭著祈求道:


    “娘娘……娘娘我知道錯了。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這一次哭得真情實意,淚流滿麵,頭上的冷汗和淚水幾乎夥在了一起,甚為淒慘。


    武柔在一旁,躬著的身子也漸漸地低得很了。


    她也很害怕……


    韋貴妃既然知道夏蔸的短處,但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未發作。


    那是不是說明,她也有可能知道,她和夏蔸之間的事情?


    她知道多少呢?


    武柔越想,越覺得害怕……自己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要是夏蔸現在說了實話,那她怎麽辦?


    “說罷,到底是怎麽迴事?”韋貴妃問。


    夏蔸眼睛轉了一下,說:


    “那些香,是我進宮的時候帶的,就是民間圓房用的普通香料,我阿耶……我義父怕我進宮,有可能會用得上,就給我備著了。


    但是我沒有用……真的沒有用。是武才人好奇我得了陛下的寵幸,以為我有什麽手段,非逼著我給她。我就將這香給她了。


    我不甘心她逼我,又人微言輕的,所以才編造了謊話,想讓太子妃對付武才人……”


    武柔驚訝地扭過頭看了夏蔸一眼,不由地在心裏想:


    這夏蔸也這是個人物,都被韋貴妃嚇成這樣了,還在編謊話?


    還圓的迴來?


    也是,她要是和盤托出,豈不是自投羅網?


    “武才人……你有何話說?”韋貴妃突然問。


    武柔轉過了神來,躬身行禮,咬死了不認,說:


    “阿柔不曾逼迫過她,也不知道那香有問題,是她主動給我的。”


    韋貴妃輕聲“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端坐在矮榻上的她,身姿雍容,很是隨意地問:


    “那她為什麽要害你?”


    “阿柔也想不通……這一會兒,我也在心裏一直想這個問題,想來想去,我都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不足以讓夏寶林忌憚,也沒有做過讓她記恨的事情。


    所以我猜,唯一一個可能,就是她想對付的是太子,而不是我。”


    武柔神情平靜,娓娓說道:


    “太子殿下是跟陛下吵了一架,才讓陛下疏遠了她。所以她懷恨在心,騙我說那香是普通的香,送給我,實際上是想給太子殿下栽汙名。”


    夏蔸聽了這個話,心中“咚咚”地跳,。因為武柔所說,全是她心中所想。


    甚至她根本就沒有指望太子和武柔真的做出些什麽。


    其實就是想在宮中的傳言之上,添一把火而已。


    隻要這把火燒起來,足以對一個太子的聲譽造成巨大的打擊。


    皇帝也會跟這個最寵愛的兒子,心生芥蒂。


    這把火從哪裏燒?


    自然是醋性大發的太子妃啊。


    誰知這太子妃卻沒有按照她希望的走,沒有去跟太子鬧,也沒有找武柔去撕扯,而是直接將她的話,告到了韋貴妃這裏呢?


    這當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可怕的是武柔說得這麽準,她好似不像是才知道的。


    那她一直陪著她演戲,圖得是什麽?


    “冤枉啊娘娘,武才人血口噴人,明明是她逼我的,我沒辦法才……”夏蔸拚命地哭喊著,似乎要靠聲量來證明自己的冤屈。


    韋貴妃眉眼一抬,驟然問道:


    “她逼你為何不告訴我知道?當這後宮無人管麽?”


    夏蔸一下子愣住了,支支吾吾,哆哆嗦嗦地低下了頭,說:


    “妾……妾忘記了……”


    “嗬!”韋貴妃一拍案幾,聲量陡然高了幾分,嗬斥道,“夏蔸,從頭到尾,我給過你多少次機會,你都沒有說過實話。


    都是眼見著編不下去了,才改口。


    你可知這一會兒,你前前後後翻了幾次口供?”


    她說著,轉而對著身邊侍候的女官冷聲說道:


    “去擬我的詔令,夏寶林編造謊言,四處挑撥離間,危害後宮安寧,審問之時亦是滿口謊話,不知悔改,今由寶林降為普通宮人。


    但因她懷有皇嗣,允她仍居朝花殿,免除一切勞役,用度以保全皇嗣為準,直至她生下孩子。”


    “是。”旁邊負責錄事的女官,輕聲應了,轉身便去辦了。


    夏蔸聽聞,天塌了一般,喊道:


    “娘娘……娘娘……不能這樣,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就饒了我這一迴吧。”


    韋貴妃似乎再也不想聽,抬起手揮了一下,安仁宮的宮女就上前,將夏蔸給拖走了。


    她五個月的身孕,身子有些沉,兩隻腳拖在地上拉走的時候,像是一條鼓肚子的魚,狼狽又可憐。


    武柔心裏頭發涼。


    這個時候,韋貴妃突然喊了她一聲:


    “武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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