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已經進行到一半兒了,不能打的早就淘汰了出去,現在在場上的都是很擅長的。


    場地中間,姑娘們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持著球杆,繞著地上的一個小球四處追逐截殺,場麵激烈。


    她們有的人穿著胡服男裝,英姿颯爽,有的穿著半臂襦裙,鮮豔的裙擺散落在馬背上,隨著移動,像是一朵遊曳的花。


    馬匹的嘶鳴聲,球棍相擊的清脆聲,還有女郎們互相配合的唿喊聲響成了一片,都一起傳到了上頭來。


    怪不得大家都說,馬球比賽是最像戰場廝殺的樣子。


    突然,一個穿著胡服的女郎揮舞著球杆殺出了重圍,俯身衝刺,胯下的馬匹像是不要命似的,追著滾動的小球跑,隻見她舉起高高抬了胳膊,一個迴杆,“嗒”地一聲脆響,球便拔地而起,飛上了空中。


    場麵一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看著球的軌跡。


    就見那球飛過了攔截人的頭頂,飛了半個場地,直直朝著球門而去……


    球進了!……小球擦著門框入了門,頓時歡聲雷動,四處都是叫好聲。


    武柔驚訝地說:


    “她力氣好大,竟然能將球擊的這麽遠,還中了。”


    晉王卻聲音冷冷地說:


    “你懂什麽,馬球高度不能高過馬腿,要不然極易傷人,她這一下犯規了。”


    “四郎!四郎!!你是最棒的!不輸男兒!”有女子的聲音一騎絕塵,蓋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武柔都驚了,輕輕推開了擋視線的窗戶,往聲音來處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穿著白衣,頭上戴著白紗幕離的姑娘,扒著涼亭的柱子,蹦躂地正歡,再也沒有比她更興奮的人了。


    武柔再看向場中,進了球的那個姑娘,本來是將球杆懶懶地扛在肩上的,聽了這聲唿喊,便高舉著球杆振臂炫耀,調轉著馬頭得意地轉了一個圈兒。


    那架勢,活像一個剛剛斬了敵人首級的將軍。


    武柔想了想自己剛剛到處查探時的記憶,好像沒見過她。


    應該是她去時,那人正在場上比賽,恰好錯過了。


    “她是誰?”武柔不禁地問。


    晉王也被場上的女郎吸引了注意力,說:


    “燕貴妃的宗親。”


    武柔聽著熟悉的形容,突然想到了在哪兒聽過,問:


    “不會是那個……”


    “是。犯規的那個就是燕賢妃的宗親,燕氏,帶幕離的是韋貴妃的侄女,這兩人自從太子選妃落選之後,就有些瘋。”


    武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微微蹙著眉頭,似乎很煩她們,這對晉王這樣一個人溫和的人,可是不常見。


    她想了想問:


    “太子選妃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吧?她們到現在都還沒成親?”


    “根據大唐律令,女子十六歲必須結婚,今年燕氏應該剛過了十六,韋貴妃的侄女比她還大一些,但是她劃傷了自己的臉,說要當道姑,還在跟家中拉扯……”


    武柔聽聞都驚了,驚訝地扭過頭來看著晉王,又伸頭看了看下頭。


    隻見那胡服姑娘已經從場上下來了,走到了幕離姑娘身前,她們站在一處說話,幕離姑娘不停地拍手說著什麽,好像比自己贏了都要高興。


    武柔微微耷拉了眉眼,突然傷感起來,戚戚然地說:


    “最後一年了……如果她要是想要在最後關頭搏一搏,贏得殿下青睞,為自己爭個好的出路。誰知這一切隻是個幌子呢。”


    誰知晉王抬手將開著的窗戶推了一下,“啪”地一聲合上了,煩躁地說道:


    “你想多了,她們兩個可不會因為這個來,純粹就是為了發瘋來的。”


    雖然他麵色沉靜,可是那推窗戶的力氣可不小啊。


    這麽大的反應?


    武柔眼睛都睜大了些,心想那兩人到底做了什麽了,能讓晉王殿下這麽抵觸?


    很快她這個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賽場上,兩方陣營相對而立。


    一方是晉王在宮中的馬球隊,裏頭大多都是年紀輕的侍衛和小宦官。


    而另一方,則是剛剛經過一係列比拚,脫穎而出的幾位姑娘,領頭的就是胡服姑娘燕氏女郎。


    燕女郎今年十六了,身材頎長豐滿,同樣梳著男子的單髻,舉止大方灑脫,眉目甚美,自然要比將將十二歲的晉王看著更有氣勢。


    晉王手裏持著球杆垂在身側,直直地坐在馬背上,似乎有些拘謹,看著對麵負責開球的燕氏女郎,微微蹙著眉頭。


    “晉王殿下,你苦著臉做什麽?!我來隻是想證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可不是逼你娶我的。我還看不上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孩兒!”燕氏女郎在馬背上大喊,一點兒也不客氣。


    晉王微微仰著下巴,不悅地說:


    “我知道,不用你說,開始吧!”


    兩人驅馬上前,站在場地中央,將馬球杆戳在了地上,正好將小球夾在中間,一左一右,蓄勢待發。


    “咚”地一聲銅鑼響,兩人幾乎同時揮杆,但是晉王手臂抬起的弧度很小,先一步將小球打了出去,小球瞬間就鑽過了馬腿,朝著對麵的陣營而去。


    瞬間所有人都動了,場麵很快就激烈了起來,奔騰的馬蹄和揮舞的球杆,時不時地帶起地上的灰土,隨著風卷而上,黃色的煙塵彌漫。


    武柔在場地外頭聚精會神的看著,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晉王打馬球。


    本以為他平時那麽端莊安靜,應該是不喜歡激烈的運動的,但是顯然不是。


    他打球的時候神情專注,每一個經過他的球,他都竭力爭取,從來沒有放棄倦怠過。


    隻不過他的爭取看起來依舊不急不躁,透著冷靜和風度。


    煙塵中,隻見他夥在一群年紀比他大的人群裏頭,時不時地俯身擊打,或者策馬奔馳,明明身量不大,但那一頭濃密烏黑的頭發,隨風飄起的發帶,都格外的顯眼。


    小球被打在了一姑娘的馬腿上,馬匹痛得嘶鳴一聲,瘸著就往後退。


    正在此時,晉王和燕女郎一同追著彈出來的小球飛奔而至,正好到了武柔的麵前。


    “咚”地兩聲球杆相撞,兩人為了搶球,便像是執長劍一樣,互相拚殺了起來。


    最後還是燕女郎揮杆震飛了晉王的阻撓,長臂一揮,俯衝著就將球擊飛了出去。


    武柔正好站在柵欄外,隻覺得她球杆帶起了風,令人氣息一滯,緊接著就是漂移而來的馬屁股撞上了柵欄,“咣”地一聲巨響。


    嚇得武柔連忙後退,看著已經崴出土的圍欄心驚不已。


    幸而燕女郎的馬隻是轉彎兒太急了,有些刹不住,要不然按照這馬的衝勁,她此時說不定已經飛了……


    球飛走了,兩個人自然就像是風一樣又跟了過去,蕩起了一陣煙塵,好像這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武柔看著場上英姿颯爽的燕女郎,心中又是敬佩又是豔羨,突然,她歪了頭想著:或許……她可以擔當重任呢?


    畢竟是經過長孫皇後認可的才華,再經過剛剛,她明顯比晉王更喜歡冒險,更加的有衝勁兒。


    ……


    ……


    比賽結束了,武柔也重新換上了符合才人品階的服飾,腰間佩戴好魚符袋,出現在了那些女郎麵前。


    這兩隊是女子間最後角逐勝負的兩隊人。


    這場馬球比賽,就是為了選出那些能贏了的姑娘的。


    馬球想要打好並不容易,能在那麽多人之間脫穎而出,說明至少能吃苦,身體健康,膽子大,反應敏捷。


    而這些,是和親人選最基本的條件。


    “見過武才人。”眾女對著武柔躬身行禮。


    她們雖然都出身權貴宗親,但是到底都是一些沒有出嫁的姑娘家,沒有品級誥命在身,對武柔這個宮中五品,自然還是要行禮的。


    武柔身後帶著一隊宮婢,伸手對著那些姑娘們道:


    “請諸位跟著她們去旁邊的偏殿更衣洗漱,稍後請上閣樓二層,晉王殿下有話說跟諸位說。”


    她笑意盈盈的,儀態端莊,語氣和緩,雖然年紀跟在場的姑娘們都差不多,但是自有一種掌控全局的氣度。


    眾女安安穩穩地應了聲是,就各自跟著服侍她們的宮婢走了。


    戴著幕離的韋氏路過武柔身邊時,卻頓住了腳步,突然掀開了幕離看著武柔,震驚地道:


    “哎?!你不是當時那個送茶水的宮女嗎……”


    武柔瞳孔一縮,沒有吭聲。


    因為她看見了韋氏的臉。


    晉王說,那是她自己劃花的。


    可是不知她當時到底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會留下那麽深的一條傷疤,幾乎將半側臉都貫穿了。


    韋氏見武柔的表情呆滯,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幕離又撒了下來,歉意地說:


    “啊,對不住武才人,嚇到你了。”


    武柔迴過了神來,連忙說道:


    “沒事……沒事。”


    這個時候落在最後的燕女郎也過來了,她詫異地看了武柔一眼,又伸手拍了韋氏姑娘的肩膀一下,似是安慰,說:


    “你不是要去貴妃宮中請安麽?還呆在這兒幹什麽?”


    “哦,我這就去。”說罷,韋氏便一步三迴頭的轉身走了。


    武柔收迴了目光,與燕女郎對視。雙方眼睛裏頭都是好奇和疑問。


    “武才人……”


    “我聽……”


    兩人同時出口,又閉了嘴。


    燕女郎笑了一下,躬身行禮道:


    “武才人先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皇萬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甭加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甭加慧並收藏武皇萬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