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大人,文登縣令劉百業求見。”驛館甲字房外,有人一早前來通傳。


    “劉百業?他怎麽越級奏事?真是成何體統?”大明官場講究尊卑有別,一級管理一級,非重大事情,是不允許越級上報的,故,王惟儉才如此不快。


    “劉縣令說有要緊大事,萬不得已才來驚擾大人。”王惟儉朝門外撇了一眼,居然反複幫劉百業說話,看來劉百業使了不少銀子。


    “那好吧,讓他偏房稍候。”那人如釋重負,趕緊去迴複了。


    “卑職劉百業拜見大人......”


    “好了好了,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你清晨來找本撫,有何要緊大事?”王惟儉還是有些不悅,要不是看昨日賑災得力,他是不想放下身段來見一個七品縣令的。


    “大人,卑職為確保安全,昨夜著人加強巡邏,不想發現了白蓮餘孽活動的痕跡,卑職深感此事關係重大,不得不冒大不韙直麵大人,還望大人海涵。”劉百業也是心裏發怵,心裏在想,“趙信啊趙信,你這法子到底好不好使?”


    “什麽?”王惟儉一聽大驚。天啟二年,白蓮教於河北景州、蘄州和山東鄆城一帶起事,他們以紅巾為號,先後攻下鄆城、鄒縣、滕縣,隊伍最多發展到數萬人,京師震動,最後在山東總兵楊肇基調派重兵圍剿下,曆時半年有餘方才平定。


    這場農民起義雖然範圍並不大,跟後期的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的農民起義比更是不值一提,但確是大明建國以來首次大規模農民起義,可以說敲響了明朝的喪鍾。


    “你且細細說來,不得有任何隱瞞。”事關重大,王惟儉並非泛泛之輩,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支撐。


    “卑職深夜得報,疑有不法之徒集會,立即著差役前往查看,不知怎的走漏了風聲。待差役趕到,那夥人已作鳥獸散,但現場的白蓮教相關實物卻被繳獲,卑職深感事態嚴重,故隻能冒死麵陳。”劉百業心裏一直打鼓,冷汗也濕了後背,趙信給的這個說辭要是不行,今天可算要完蛋了。


    王惟儉盯著劉百業看了很久,說實話,他心裏有氣,這個劉百業怎麽沒人贓俱獲?真是飯桶!但一細想,又覺得情有可原,如今大明朝廷都是四處漏風,更不用說到處沾親帶故的文登縣城了。


    想到這裏,王惟儉的眼光柔和起來,他能發現不法分子就來及時報告,這是幹吏啊!


    “劉縣令,你這功勞本撫記下了!”


    “卑職不敢居功,此皆為聖上天威所在,大人明察秋毫。”劉百業聽到巡撫大人的肯定,心裏樂開了花,這就好比後世某大人物說一句:“這個同誌要好好培養”,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但他還是要裝謙虛,裝一下這點本事,哪個沒有?


    “好了,本撫自有計較,對於此事,你有何建議?”王惟儉動了愛才之心,自然也要考量一下。


    “趙信此人,真乃非常人也,居然這些都被他料中了?”劉百業心裏一驚,但嘴上開始說起了趙信早就教給他的說詞:“大人,卑職認為,眼下當務之急是要穩住事態,白蓮教餘孽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恩,你繼續說。”王惟儉雙目微閉,似睡非睡。


    “其一,要通知各州府縣衙,嚴控流民數量,自即日起擅放流民至此者,以通匪論處,隻要流民數量不多,問題就不會很大。”


    “其二,火速調文登營主力至此維持秩序,可保萬無一失。”


    “其三,全省搜捕白蓮教餘孽下落,務必斬草除根,防止死灰複燃。”


    “善,實功(劉百業的表字)真乃我朝幹吏,所思所想竟與老夫不謀而合,好!”王惟儉聽後非常開心,居然叫起了劉百業的表字,可見器重。他立馬將這三條命人火速傳達下去。


    “實功啊,這麽多年在文登,屈才了。”


    “卑職願為大人效死,大人讓卑職在哪幹,卑職就在哪裏幹好,幹出色!”劉百業激動的直接跪下了。


    隨著王巡撫的數道命令下發,流民的增量得到了很好控製,畢竟沒有任何一個官員敢公然和上官叫板。加上文登營主力到達,秩序井然,由於文登營是抗倭的邊防主力,常年能保證一千餘人的戰兵,之前劉把總帶來的100多人隻能算是二線部隊,此次由於是巡撫直接協調楊肇基總兵親自下的軍令,文登營指揮使張雷不敢怠慢,立刻點了精銳趕赴文登。


    經過軍民在城中大索,居然真的查獲了白蓮餘孽窩點,當場擊斃八人,捕獲三人,並繳獲白銀、教旗若幹。


    消息一經確實,王惟儉立刻上報朝廷,並著重推薦了立下大功的劉百業,他本人也匆忙返迴省城,坐鎮全局。


    “趙信啊,你可真是本官的福將,本官琢磨這次有了王大人保薦,必將高升他處了,你小小年紀已有如此才華,願不願意跟本官一起赴任?”劉百業經過這次事件,對趙信已經是徹底信服,如此大才不跟著自己,豈不可惜?


    “此皆是縣尊大人洪福齊天所致,學生豈敢貪功?學生年紀尚小,希望能在功名上再有長進,他日大人坐鎮省城之時,學生必將所學報於大人!”趙信不是傻子,跟著劉縣令去新官上任,他最多就是當個小師爺,有啥出息?何況還要搶了李師爺的飯碗,這不是拉仇恨麽?這通說辭有禮有節,也讓李師爺感激不已。


    “小小年紀有誌向取功名,令人敬佩,”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明清時期,說要讀書考取功名,這個就是天大的理由了,“這樣吧,這次沈同知我看多半要接任登州知府,到時候等你考舉人的時候,我會美言幾句,至於進士及第,那就要看你個人造化了。”劉百業也是做個順水人情。


    “多謝大人厚愛,學生定不負大人期望。”趙信雖然嘴上應著,實際上對進士一途實在沒什麽興趣,因為他知道,文官的好日子不會太久了,接下來要以武為主。


    從縣衙出來,經過當年救李青鬆的臭水溝,不由呆呆的看著發呆,“師傅,你什麽時候迴來啊?”他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信兒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冷不防,邊上居然突然閃出一人,輕功真是不凡。


    定睛一看,來人雖然頭戴沿帽,但因為趙信個矮一些,依然能看到半張臉,可不就是李青鬆?


    “師傅,你真的來了啊?”趙信大喜。


    “先別急著叫師傅,我們約定好,要你舉得起那塊石磨才行。”李青鬆笑著說。


    “好,我們馬上就去舉。”


    師徒二人沐浴在落日餘暉下,說不出的愜意,剛才趙信把自己三年多來的訓練成果展現給了李青鬆,山坡上的大石塊,比當年指定的石磨盤重的多而且更難發力,但趙信已經能輕鬆舉過頭頂。


    “師傅,你這幾年去哪裏了?”既然已經完成了考核,趙信也鄭重磕了三個響頭,算是正式拜師了。


    “這幾年我去了塞外,那裏的百姓過的日子跟畜生沒什麽兩樣,唉,淪為異族奴隸的百姓,真苦。”李青鬆望著東北方向,拳頭攥的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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