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霧山脈中的山間硯台。


    織霧者仙女再度化身現形,她的雲霧衣仍然如昨,脾氣也沒有多少改變。她仰首挑眉,眼神中有幾分玩味,又以一種嬌氣的話語說道:


    “怎麽樣?我的仆人,我給了你再一次看見我美貌的機會,那麽你有沒有準備好你的誠意,找到我想要的無瑕雲霧絲呢?”


    冷鴉忽略了她居高臨下的語氣和所有修飾性的語句,隻去迴答她的問題,當然言辭中仍需修飾性地吹捧:


    “真霧山脈最美的織霧者,您需要的雲霧絲當然已經帶迴來了,這不歸功於我的辛勞,而應歸功於您的需要。”


    “說得對!一切都歸功於我,而非你這個凡俗的仆人,不過本仙女向來言出必行,隻要差事辦得好,自然會有獎賞。”


    麵對冷鴉雙手呈遞上的雲霧絲,霧中仙女招搖了一下手中的飄帶,那絲線便飄向了她的手中。隨後她一手揚起飄帶,將雲霧絲注入其中,另一手像是在操縱懸絲人偶一般憑空撥弄,又像是在轉軸撥弦。


    那雲霧絲便穿針引線自行編織起來,很快從鬆散的霧氣狀態,變成如同真實存在的布料。這讓仙女很是得意,臉上的自滿又更甚了幾分。


    不過任務的契約內容她還是有遵守的,再度揮舞了一下飄帶,創造出一條新的石階,通往山嶺的頂峰。


    [係統提示]


    [任務【織霧者的雲霧衣】已完成]


    [您已為織霧者尋迴無瑕的雲霧絲]


    [碎鏡者經驗值+]


    [獲得獎勵霧象棋子?卒]


    這是一個單點任務,完成之後便沒有任何後續了。霧中仙女自是對冷鴉愛答不理,很快將自己霧化,消失得無影無形,白霧繚繞的空氣中仿佛隻有四個字——好走不送。


    下一刻,一枚圓形硬物突然從空中落下,砸在了冷鴉的額頭之上,雖說沒有造成傷害,但也足夠惹人惱。


    這種捉弄,讓人哭笑不得。


    冷鴉握住了那枚圓形硬物,發現正是任務獎勵的棋子,由圓形石料製成,大約有掌心大小,其上鐫刻著黑色的’卒’字,入手冰涼樸實無華。


    【霧象棋子?卒】未知道具


    描述:真霧山脈特製的霧象棋子,或許你該嚐試收集完整的一套


    收起棋子,冷鴉輕歎一口氣,無心與這性格跋扈之人作任何計較。他來真霧山脈隻為尋找觀星點,既然上山的道路已經被打通,邁開步伐才是正事。


    拾階而上數百米,雲霧便已在自己的腳下,觀星的基本要求是山頭要高出霧海,當下的山峰已經達標,但未必是最合適的。因為當冷鴉來到山頂,目力所及之處,便能看見許多山頭高出自己的視平線。


    “這可不像那位霧中仙女所說,是最佳的觀星地點。”冷鴉心道一聲,秉持’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仍然仰首望向北方的天際線。


    長夜籠罩的區域,就像是天邊突然被鏤空了一般,那抹黑色懸於天際,邊緣非常規整,就像是方巾一般,看不出立體的形狀。


    “是角度太正,還是觀察點的高度不夠?抑或是缺少遠望的輔助工具?


    如果沒有星星當作參照點,沒有長時間的對比觀察,恐怕難以發現不同點。除非運氣爆棚,又或者是’大家來找茬’的高手。”


    冷鴉心中浮想聯翩,視線也開始變得遊離。從天空慢慢移向地麵,移到自己的腳下,移向山頂的山石與草木。


    此刻自己正站在最高點,周邊俱是略帶斜度向下的坡麵,就外形看來,非常像是。。鬥笠?


    冷鴉靈光一閃,由鬥笠想到了此前與他交戰的霧象棋,難道說這座山峰,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霧象棋雕像?


    想到這裏,冷鴉立即打開了記錄儀,投影出‘霧象棋?卒’的影像。他將那鬥笠的斜度與怪物影像對比,得出的結論是完全一致。


    隨後他又來到圓形山頂的邊緣,縱身躍下踏劍而飛。行至於數十米外,他看到了山體的額頭與眉眼輪廓,這無疑映證了他的猜想。


    由於不能懸空久留,他又很快飛至鬥笠峰頂之上,望著周邊的山峰,選擇了最高的一座,在小地圖上標記好方位,作為接下來的探尋點。


    千米高山一躍而下,墜入霧海之中。隨後按著既定的標記向前行走,山勢起伏道路曲折,時而有路時而無路。


    當記錄儀的指針開始再度旋轉不止,一座高聳的山峰佇立在眼前。沿著山石艱難攀登而上,行至半山又出現了一片平台,與此前的半山硯台一般無二,濃霧籠罩之處,霧行燈籠也沒有任何效果。


    效仿此前向四周無差別的攻擊,這一次霧散之時,凝聚出的是一名肩膀寬闊的男子,同樣身著素衣,舉止禮數周到,不過不經意間,仍散發出高人一等的氣概。


    “感謝你喚醒我,意外的闖入者。我必須對你的到訪表示歡迎,為此我將給予你一個擔任我仆從的機會,因為你魯莽地破壞了我的雲霧鞋。


    去找一根無瑕的雲霧絲來吧,這算是你對自己錯誤的補償,你應該珍惜我的寬宏大量,並且最好現在就出發?”


    於是乎,冷鴉又接到了一個“織霧者的雲霧鞋”任務,任務目標相同,都是尋找無瑕的雲霧絲,隻不過換了一個名稱。


    男子施法開辟出一條新的石階,將冷鴉引向了另一片山穀,同樣由霧象棋把守,隻不過有了新的樣貌與裝束。它們身著華麗的重甲,手握盾牌與寬刃劍,所有的動作都十分收斂,可以說是點到為止的典範。


    它掌握著盾牌猛擊和重劍斜劈的常規技能,攻防兩端規規矩矩,並且移動能力較差,隻是防禦和生命屬性都非常出眾。


    近身相鬥之後,冷鴉較為輕鬆地取得了勝利。照例拾裝備、撿錢幣、看圖鑒,一切例行如常。


    它在霧象棋中的擔任的角色是“士”,也難怪移動能力並不強。級別仍在亞精英與精英間變動,單人作戰,冷鴉贏得還算輕鬆。


    這一次運氣比較好,在擊殺了第三隻精英怪[霧象棋?士]之後,冷鴉便收獲了s級的無瑕雲霧絲,於是立即沿路返迴半山硯台之處。


    在交任務時,難免又被那高姿態的npc明裏暗裏揶揄了一番,才換得一枚霧象棋子,不過令冷鴉驚訝的是,他似乎也認為自己的山頂才是最合適的觀星點。


    “錯了錯了!隻有我的山頂才是最適合觀看星星的,如果你聽其他織霧者說出這樣的話語,那他一定是在撒謊,撒彌天大謊!”


    男子慍怒不已,立即大手一揮,自半山開辟出新的石階,這是一條通往山頂的道路。


    冷鴉言謝告別,隨後隻身登頂,然而仍然沒能一覽眾山小,遠方仍然有高過此山的山峰,而觀看到淵龍城上空的長夜區域仍然如同平麵,這說明當前山峰的高度依然不夠。


    判斷的方式其實非常簡單,你可以想象仰視一個比自己高大得多的物品,通常隻能看到正麵。隻有當視平線高於物體的頂部,以俯瞰的方式才有可能看見其頂麵。


    在俯視角的情況下,或許觀察到黑夜籠罩區域變化的幾率會更大,就像書中的那個觀察者一般。總而言之,冷鴉需要找到更高的山峰,這意味而他仍需繼續在真霧山脈之中“瞎轉圈”。


    野馬嶺。


    幽夢所在的小木屋前,婉音大驚失色。因為寒蟬竟讓向她發來了密語,邀請她離開小木屋,前往飲馬湖。


    “可是這樣的話,豈不是幽夢女士就要落單了嗎?我們可是貼身護衛,就這樣擅自離開,算是背離了任務的要求!”


    婉音望著一旁正在輕撫馬匹後背的萊辛夫人,她的手中還攥著一把青草,似乎打算進行投喂,這趟行程對她而言仍然是旅行。


    “因為發起進攻的狗頭人大軍數量實在太多了!”寒蟬拿著單筒望遠鏡掃向遠方,湖岸仍有更多的狗頭人步卒正在馳援戰場。


    “即便是野馬嶺的群馬也未必能夠抵擋,如果讓怪物完全占領飲馬湖,那麽就必定會向第二條坡道入侵,到時候僅憑兩個人,是一定守不住小木屋的。”


    “那我們能不能現在就逃走呢?如果無法打敗那些狗頭人,到時候再想逃跑可能就來不及了。”


    婉音小聲提議著,那一邊的寒蟬則斬釘截鐵道:


    “這是一個方法,隻是我們不知道該逃向哪兒,野馬嶺的另一邊或許是更高等級的怪區。並且萊辛先生本就要求我們在這裏等待他們,所以守住野馬嶺是優先級更高的選擇。”


    “嗯。。我知道了。”沉默片刻,婉音終於迴複道:“貼身護衛一旦不貼身,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


    切斷了密語,婉音與幽夢說明自己將離開片刻,隨後很快策馬向著東南方向行去。


    飲馬湖西側河流的源頭,半身染血的雲鬃白馬站在一口噴泉之旁,它的身側俱是身披創傷的野馬。馬群圍在噴泉圓周之外,一個個垂首靜默,像是疲憊不堪的久戰之人。


    這噴泉水高出地麵數米,落入水麵蕩起清脆的聲音。隨著迴聲如鈴音向外不斷擴散,肉眼可見野馬身上的創傷開始快速愈合。


    雲鬃白馬身上那幾個觸目驚心的血洞同樣快速增生出肌肉組織,由內而外一點一點盈滿,直至皮膚完好如初,就連那血汙也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淡去。


    好一口‘生死人,肉白骨’的生命之泉!將一支殘兵敗將的群馬,再度治愈成銳不可擋的強軍。


    隨著白馬長嘯一聲,被治愈的野馬離開了泉水的範圍。它們在一旁的河岸列隊,將治愈的空間讓給了其他的野馬。如此轉換幾次,所有受傷的野馬都變得容光煥發,沒有絲毫受傷的模樣。


    集結完畢之後,白馬再度長嘯一聲,帶領著馬群沿湖奔行,向著狗頭人的陣地進發。


    這一切的變化,遠在莊園的萊辛一無所知。他不像玩家一樣擁有記錄儀,無法遠程傳遞信息。按照原定計劃,他此刻本應已經抵達了野馬嶺。


    然而為了向玩家發布任務,保證農田不會荒蕪,消耗了額外的時間。這樣一來,因為擱置的時間帶來的意外,隻能由遠方的小隊自行承擔了。


    “咚咚咚!”


    狗頭人的戰陣中響起了隆重的大鼓聲,狗頭人戰將也是肅然起立,隨著它長矛一揮,烏泱泱的軍隊開始向前滾滾而行,如同狂歡節一般,給人的感覺是它們已經在提前慶祝,畢竟昨晚才剛剛取得了大捷。


    這一幕讓第二緩坡之上的寒蟬心中涼意四起,擔任貼身護衛的難度也太大了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支狗頭人軍隊其實本身屬於群馬悲切之歌的任務內容,隻是由於時間的延誤,陰錯陽差之下,成為了她與婉音需要麵對的困境。


    從本質上來說,這都是由一塊不知名懷表引發的蝴蝶效應,當然也是在寒蟬冷鴉一步步的決策下,最終形成了現在的局麵。


    “怎麽辦?這。。。怪物的數量也太多了吧!”


    婉音策馬趕到,她接過十裏鏡,望向飲馬湖的左岸,心中多少生出了一些怯意,就像是麵對大片的魔獸,即將侵入你的家園。


    然而當她無意識地轉動十裏鏡的成像區域時,突然發現飲馬湖右岸一片雲霞閃動。定睛看去,才發現這是各色的野馬奔襲而來,觀其走向,不多時便會與狗頭人的戰陣正麵交鋒。


    “快看那裏!”


    群馬的速度非常之快,轉瞬間已經來到緩坡之下,即便不借助十裏鏡,也能看得十分清晰。


    “這應該就是前一晚,在第一緩坡的淺河中救過我們的那一群野馬。”寒蟬望著衝在最前方的白馬,想到了此前阻擊狗頭人戰車時,站在坡頂的那個白色影子。


    “我想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繼續向前,因為群馬會成為我們的先鋒,而我們也不能落於其後,野馬嶺不止是它們的家園,也是幽夢當下的棲身所。”


    寒蟬鼓舞精神,馭龍向著斜坡向下狂奔,婉音同樣策馬而行不落其後,匯入下方的野馬群中,向著狗頭人的戰陣衝鋒而去。


    雙方還未短兵相接,便有密集的箭雨鋪天蓋地而來,是狗頭人的戰車射手首先開始齊射,箭花落下變成血花,刺傷野馬的肌膚,醒目的殷紅卻使它的野性得到激發,爆發出更大的馬力,帶著複仇之心向前踐踏而去。


    群馬的衝鋒非常恐怖,移速一旦大到一定程度,幾乎就像是摧枯拉朽的炮彈,結隊防禦的狗頭人一觸即潰。


    尤其是領頭的白馬,它的身旁像是有無形的氣浪環繞,還未近身之時,就將遠端的怪物一次性推開,從容地在怪物的陣列中撕開一條長長的口子,向著怪群的中軍疾馳而去。


    這個情景寒蟬並不陌生,昔日在千湖城,銀氏槍騎在銀翼關的帶領下,便是這般衝鋒陷陣。因此在當前的情景下,她明白若想發揮出自己的作用,就必須緊跟白馬的步伐,長驅直入,一刻也不能停歇。


    而這也通常是更加安全的選擇,因為最強的戰力在前方開路,就好像有人在遮風擋雨,總好過跟著普通的野馬,一旦失了前蹄,很快就會殃及自身。


    除此之外,白馬將矛頭直指怪群的中軍戰車,顯然意在擒賊擒王,如果這支狗頭人大軍擁有指揮體係,隻要能擊敗狗頭人戰將,我方勝率便會大大提升。


    想到這裏,寒蟬颯爽昂首,拉著韁繩調整方向,同時側頭望向戴著蝴蝶頭飾的姑娘說道:


    “婉音,跟我來,我想我知道我們該去哪兒了。”


    “去哪兒?”


    婉音略顯疑惑抬頭問道,由於沒有習得騎術,她的主要精力放在駕馭銀風野馬之上,迴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寒蟬則頭也不迴得繼續望向前方,唇齒間說出了四個字:“斬將奪旗!”


    接下來,二人迅速調整方向,徇著白馬衝鋒的路徑,在其他野馬的簇擁下接近了怪群的中軍。


    周邊時不時射來狗頭人的箭支,猶如流彈誤傷。不過普通的狗頭人怪物卻無法近身,在群馬衝鋒的路徑之上,不論哪隻怪物探頭探腦,恐怕很快便會被踩成肉泥。


    終於抵達狗頭人中軍大戰車的旁邊,野馬的長條隊列開始環繞戰車而行,當然它們的傷亡也很大,周邊的怪物不斷地使用鋒利的兵刃發起攻擊。


    血肉之軀輕易被金屬武器破開,時不時有馬匹栽倒在地。然而更多的野馬不斷匯入環形奔跑的環流中,一時之間分割了戰場,敵對的怪物難以靠近。


    寒蟬與婉音收起了各自的坐騎,跳上了猶如小擂台一般的中軍大戰車之上,在這裏,領頭的雲鬃白馬已經和狗頭人戰將兩相對峙了。


    下一刻,飲馬湖旁的擂台拉開帷幕,不知究竟誰能看見明日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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