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安。


    從嬴艾敘說的過程聽來,隻有這個人,才符合那個兇手的特征。


    最終,嬴艾微笑地言道:“墨舞安。”


    “還真是有趣,過去這麽多年,還在想著五年前的事情。睚眥必報,帶著滿腔複仇之心而來,居然還使用那樣的計策,真是好玩。”


    “抓走哥哥的孩子,就是我以前替他出的主意,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哥哥大權在握,君位穩固,擒走一位公主,根本影響不了大局,真是傻到不能再傻了。”


    “更可笑的還在後麵,牧場有三個孩子,他不抓九陰、也不抓鍾合,偏偏帶走陽滋。每次想到此處,我都會從睡夢中笑醒。”


    “陽滋不但有頤陵殿的令牌,更有緋月姐姐送我的劍穀項鏈。因為葉子姐姐對我太好了,我不想欠她什麽,所以就將兩樣東西送給陽滋,做為護身之物。”


    “墨舞安再瘋癲,也不會傷害頤陵殿的未來主人,因為這裏是他的根,他做夢都想迴家看看,唿吸一下頤陵殿的氣息。為了迴來,哪怕殺戮眾生,也在所不惜。現在陽滋被他帶走,除了保護,還要小心地將她撫養長大,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嘛。”


    “而陽滋因為有劍穀項鏈,也不怕血腥氣。最主要的,就是她太小了,從小就看到葉子姐姐、零羽姐姐懲罰那些下人,還以為外麵的人也是這麽做的。而陽滋更是知道,她的父王是秦王,母親是林葉,師尊是冰女,從小養尊處優,怎麽能受的了那些江湖人的口吻。”


    “隨口的幾句話,就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自然會大聲地責罵,讓墨舞安去懲罰。我能夠想到墨舞安的無奈,周圍群敵環繞,想要躲避,也會被陽滋逼得進行不斷殺戮。”


    “而我還派啞廚大哥一路追蹤,驅趕著他不停地在中原各地逃竄。特別是在秦境,還時不時聽到林笙姐姐傳音,說要放下陽滋之類的話,他就更不敢多逗留,一心隻想快點逃出大秦。”


    “為了給他指明方向,我讓釣須客,弄出這場烽火連城的遊戲。他到了哪裏,列國的烽火也會跟隨燃起,他哪裏敢往雁門關逃。”


    “現在燕國供奉一死,列國更是如臨大敵,根本不用小艾使用手段,他們也會自覺地點燃烽火。供奉死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誰讓他不聽緋月姐姐的意思,在大戰之前還要出手。”


    “那位也真是蠢,列國供奉都不出來,他幹嘛跳出來?從頭到尾,墨舞安隻想複仇,殺些當年侮辱過他的人。他不會做什麽殺王刺駕的事情,列國供奉們也不會參與,現在有意思了,在洛陽殺了那麽多,再加上血魔功法的影響,他會逐一地清除那些江湖上的勢力。”


    “殺戮還沒有停止,這隻是開始,接下來他會越殺越,一直殺到江湖勢力聯合,群起而攻之。到了那個時候,他想要活命,隻能傳訊給孟薑,讓孟薑前來救他。隻有這樣,哥哥才能見到孟薑,因為在我看來,墨舞安最後的複仇之地,必定是終南山的北宮大殿。”


    嬴政聽的點了點頭,兇手必定是墨武安,接下來就是如何去對外說了。說的要有技巧,將所有的黑鍋,都按在墨舞安的頭上,絕對不能引到女兒陽滋的身上。


    鍾離聽的全身冰冷、徹骨生寒,嬴艾的那種玩笑似的敘說,太令人恐懼了。這麽龐大的計劃,都是她一個小腦袋想出來的,墨舞安就如她手上的一個傀儡,所做的每一步,都有一條無形的線條,指揮著他的行動。


    而墨舞安本人,應該還不自知。如果自己是墨武安,現在想的也可能是複仇,既然與嬴政爭位失敗,就不會再有多大的仇恨。起碼他與嬴政爭鬥,大家各施手段,那也是秦國皇子之間的一種傳統,一方落敗,另一方也不會有多怨言。而給他仇恨最大的,隻能是北宮。


    爭位失敗隻怪自己沒能力,而北宮對他的傷害,那可就太大了。先是夏姬承諾接他入宮,卻在趙姬插手下,點頭同意剝奪他的皇族資格;後是北宮眾多高手圍攻,甚至連莫愁女都對他展開了追殺,這個仇恨,真的刻骨銘心。


    一是背叛,二是追殺,讓墨舞安永世都迴不了家。就連性格冷漠的鍾離,都覺得這個恨不泄去,都不罷休,何況是墨武安?


    與此同時,讓鍾離更是對嬴艾懼怕,在這個計劃裏,最終會讓北宮大創。一直以來,大家隻知道北宮高手如雲,特別是北宮大殿有什麽底牌,沒有人知道多少。就連在牧場大帳,三位太後齊聚,華陽宮和甘泉宮各自交代了一些底牌,可北宮說了什麽底牌?基本上什麽都沒說。


    嬴艾臉上的笑容沒有改,隻是說話的語氣卻很冷,隻聽她言道:“北宮故作神秘,我就不會讓他再神秘下去。大秦有一個頤陵殿就夠了,無論家裏做了什麽,都是秦宮的一份子,都會以秦宮為家。”


    “可北宮大殿,長年不歸鹹陽宮領導,還在國庫享受哥哥的錢糧,簡直是自尋死路。家裏使用私庫的錢糧,都是偷偷地來,更不會帶出秦宮,而晨曦做了什麽?她拿哥哥的錢糧,去接濟江湖人士,為自己收攬人心,沒人是傻子。”


    “風亦爺爺死在紫竹林,絕對是北宮下的手,既然小艾來了,自然要給家人一個交代。夏姬奶奶沒理由對爺爺出手,那麽唯有晨曦的某些手下,探聽到驪山玉的消息,才逼的爺爺死掉。這筆賬,隻能算在北宮的頭上。”


    “逼墨舞安成魔,隻是我的第一步。接下來的第二步,會將晨曦乃以成名占卜師,在現實麵前,一一破掉。她不是能掐會算嘛,那就算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接下來的第三步,會直接將她打下凡塵,別做那種高傲的姿態,既然是哥哥的女人,不入宮給敏代姐姐請安,成何體統?”


    “就連緋月姐姐,都在宮裏住了一段時日,給幾位姐姐一些好處,她以為能大過敏代姐姐、緋月姐姐嗎?等下哥哥去了牧場,可以當麵問他,我大秦何時能攻入邯鄲?我給出的答案,是在一個月後,不會超過兩個月。”


    “而她給出的答案,肯定會超過這個時間,那麽她的預測,就不靈驗了。她是占卜師,緋月姐姐和我,也是占卜師,對天下大勢,比她更精熟。”


    當嬴政和鍾離乘著禦駕,離開秦宮之後,車廂中的嬴政閉眼沉思,腦中想著許多事情。


    嬴政心裏清楚,晨曦應該是帶著前世的記憶而來,可她有一個很大的弱點,那就是沒有融入這個大時代。她做的那些,表現出一派先知的姿態,能夠未卜先知。可這個時代,早就不是她能認識的那個樣子。


    在嬴政來到這個世上開始,他就認知到這一點,這裏有太多未解之謎,那些國與國之間,還有同為皇族的脈絡聯係。民間有大量的刺客,一個人的武功,完全超出了物理常識。如果還以前世的記憶去解釋,隻會越陷越深,沉淪在裏麵而不自知。


    晨曦表現的就是這樣,她變得很迷信,或許成功地預言了許多事件,但是那些事情,許多人都能猜到。什麽以天象代表天下大勢,簡直是無稽之談,糊弄那些凡夫俗子罷了。到了如緋月、嬴艾、胡姬、林葉等聰明之輩眼裏,就是一個大笑話。


    至少她就沒有算到孟薑在哪裏,沒有算到烽火連城,就算北宮十二將的生死,她都沒有算清,頂著一個虛銜沾沾自喜又能如何?她連墨舞安都沒算出來,隻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嬴政不會將嬴艾說出去,這是他的一張底牌。秦趙之戰,對嬴政很重要,任何事都要靠邊站。既然你給不出答案,而嬴艾卻有辦法在兩個月內替自己辦到,孰輕孰重,他想的非常清楚。


    或許兩個都有前世的記憶,但嬴政已經這個時代融為一體,他不但有自己的妻子、朋友、母親等眾多長輩,還有自己的兒子女兒。與這些比起來,就算有再多的共同語言,都無法代替其中的份量。


    這一次,嬴政沒有讓鍾離充當車夫,將她拉進車廂,語重心長地言道:“小鍾啊,別怪公子無情,教了你許多年,你依然不懂情,我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你懂。”


    “真到了那一天,如果你還是不懂的話,我會將你禁足,並且廢去你的武功。如果你不願,隻能將你驅走。唯有這樣,才是對你最好的結果,不然你真會死。”


    “你也不要挑釁小艾,微笑刺客,不是現在的你能對付的。她從來沒有出過手,也沒有人看過她出手,但你我都知,小艾是會武的。車廂外的丁香和安茹,其中任何一位,實力都比你強。她們能在你麵前偽裝成不會武的模樣,而你卻無法偽裝成那樣,這本身就是實力不夠的體現。”


    “我說的話,她們也能聽見,既然是我的人,我都會將你們照顧好。”


    鍾離淡淡地言道:“此次過後,我會閉關一段時間,不是去訓練,而是想清楚未來要做些什麽。”


    嬴政點頭道:“你確實應該想想了。”


    離天明還有一個時辰,在頤陵殿與嬴艾相談的時間,竟然過的這麽長。但嬴政覺得時間過得太短,隻有在那裏,才能過得輕鬆愜意。頤陵殿的人,無論是掌廚、還是那些宮女、嬴艾,都會替他解除煩擾,完全想他所想,解決他一個個困擾的問題。


    除了那裏,無論是華陽宮、還是在鍾殿,都有種無形的壓力,壓的人心情沉重。在華陽宮要與華陽夫人客套,互相猜測對方有什麽鬼主意。在鍾殿要麵對各種棘手的問題,更要為了子嗣私下的爭鬥,而要勸慰住那些妃子的心思。


    真正能做實事的人,並不多,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目的。為了這一點,林葉寧願送陽滋出去,也不願她多在宮裏住;胡姬更是小心做人,從不過問更多事情;阿房女還警告自己的臣子,讓茅焦隻教自己的孩子一些文禮知識,少談權謀之道。


    每次想到這裏,嬴政深深地有種無力感。這就是帝王之家,無形之中影響到每個人,不融入進去,隻有被淘汰出局,任誰也改變不了。


    就如嬴艾逼墨舞安成魔,也是為了嬴政,得罪人的事情,就讓墨舞安去做。


    唯有這樣,才是對嬴政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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