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風刮在每個人的心間,這一夜,鹹陽從裏到外,都感到深深的恐懼。


    自從嬴政冠禮歸來,所做的每件事,都讓人猜不透。


    有些精明的人,猜測到這個結果,但沒想到嬴政的速度會這麽快,根本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從秦宮大宴、到冠禮儀式、再到鹹陽之亂,這一係列的舉動,背後都有張無形的大手在推動。誰能夠最終獲益者,就因為是那個人策劃的這一切。從現在的形勢看來,嬴政將獲得最大好處,因為他能將所有大權都收歸掌心。


    可這種極端的方法,損害的是秦國的國力,秦宮遭到破壞、一萬戍衛軍的死亡、許多大臣的府邸遭到洗劫。呂不韋、昌平君等人都不敢相信是嬴政做的,甚至被囚禁在牢房的嫪毐,更是疾唿不可能。


    沒有人比嫪毐更清楚嬴政對戍衛軍的珍惜,哪怕死去再多的人,嬴政也不會拿戍衛軍去犧牲。嬴政或許參與其中,但最主要的策劃者,肯定另有其人。


    禦駕到來,眾人將嬴政迎進軍中大帳,隻見嬴政拉著嬴艾的手,一同坐在主位上。鍾離、千姿、千葵站在二人身後,盯著大帳裏的每個人。她們知道,今夜嬴政要殺很多人,以免那些人狗急跳牆,對嬴政做出什麽違逆的舉動,自然要盯緊了他們。


    所有人都等著嬴政開口,嬴政也仔細打量這裏的所有人,並沒有急切的開口。昌平君對一位將領點了點頭,那人站出言道:“啟稟大王,此乃戍衛軍營,不應帶女子入內……”


    此話還沒說完,嬴政淡淡地言道:“本王還沒開口,尊卑不分,當以軍法處置。禁衛軍聽令,殺了他。”


    埋伏在大帳周圍的禁衛軍,立刻走進來五人,將那位慌張的將領帶出大帳,當場處決。從走進來到出去,隻是幾個唿吸,禁衛軍行動一致,也隻聽嬴政一人命令。至於那人為什麽要被殺,嬴政根本就沒有給出任何解釋,隻是冠冕堂皇地說一句‘尊卑不分’。


    這種激烈的手段,震懾住了所有人。


    大帳中人,個個膽顫心驚,這是要立君威。果然如此,嬴政既已親政,變得與往日再也不同。


    嬴政言道:“所謂慈不掌兵,主將還未說話,偏將卻提前開口,以壞了我大秦軍風。這樣的人還有多少?看來戍衛軍營問題很大。”


    “原本這裏有三萬士兵,城外一役,損失了兩萬多人。以前我不來,那是認為相信爾等作戰勇猛,可現在不行了,軍風敗壞這麽大,不整治看來是不行了。”


    “傳本王之令,剝奪昌平君的軍權,讓偏將嬴成接手。另從雍城調來一萬戍衛老兵,以老帶新,重新訓練此處兵馬。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戍衛軍營,才不會讓人說戍衛軍還有新舊之分。”


    沒有人能想到,嬴政第一個開刀的,不是嫪毐,而是昌平君。


    昌平君也知道自己的統領之位會被剝奪,但也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既然君令已下,他也站出言道:“下臣領旨。”


    掏出軍中統領印章,交予了嬴成,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嬴政又言道:“軍中做事,自當獎罰分明,李信聽令。”


    李信站出言道:“小臣在。”


    嬴政言道:“你在規定的時間裏趕到了鹹陽城外,並且封鎖了各條道路,本身也沒損失多少。為解決鹹陽之亂,親力親為,當數首功。從今日起,本王提拔你為戍衛軍副統領,輔助嬴成整治戍衛軍營。”


    李信喜道:“末將聽令,謝大王。”


    李信迴到原位,心裏滿是喜悅。在軍中為將多年,熬的非常辛苦,前有依托呂不韋,後又在昌平君帳下,就算成了蕞城的守將,頭上還有個蒙武。被人調來調去,很少有獨立指揮大軍作戰的機會,許多次大功,都被上麵的人領了,令他心裏很是不甘,這樣爬升的速度太慢了。


    大秦以軍功升遷最快,李信習慣代表大帳,守軍將領他早就厭煩了。現在被分配到戍衛軍營,雖然也是屈居在嬴成之下,但是他清楚,這對他有多重要。嬴成本就出自禁衛軍,更是嬴政的嫡係,在他之下也能討好嬴政的歡心。


    何況嬴成早晚會迴到禁衛軍,隻要熬上幾年,戍衛軍營早晚會是他的。這裏可不比其他部隊,鹹陽出現什麽動亂,戍衛軍營就會進入鹹陽平亂。與列國作戰,戍衛軍營更是第一個支援的部隊,隻要在這裏,就不怕沒有仗打。


    許多將領都露出羨慕的目光,戍衛軍營靠近鹹陽,獲得的資源比任何一處的部隊都要多。現在與雍城那邊的番號統一,以後打仗的機會不可能少,戰事一起,就是賺取軍功最捷徑的途徑。


    可有人不高興了,隻見呂不韋站出言道:“請大王謹慎,雍城之兵乃是守衛邊疆最強悍部隊,不可輕動。雍城是我大秦的一道防線,也是曆代先王的安葬之地,本相認為不可。”


    聽到此話,李信滿臉的不高興,嬴政的決定讓他很滿意,以一萬老兵帶新兵,這是練兵最好的方法。將領指揮作戰,本領再強,手下也要有真正能打仗的士兵。指望這裏的兵,李信看不到希望,特別是鹹陽城外的交戰,一萬對三萬,幾個衝鋒就殺的丟盔卸甲,誰也不想帶這樣的兵。


    嬴成也很不爽,站出言道:“鹹陽一役,兵源損失甚多,讓老兵帶新兵,才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裏建成有編製的軍隊。以前人們都說,鹹陽城外的兵,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滿身嬌貴之氣,空有戍衛軍的虛銜,本領與雍城之兵差遠了。”


    “於今看來,還真是這樣。既然敢叫戍衛軍,就應該符合戍衛軍這隻軍隊番號。何況從雍城遷來一萬老兵,並不會對雍城的防衛損失多少。鹹陽經此一亂,就要更快的健全成軍,以免宵小覬覦我大秦國都。”


    呂不韋還是搖頭言道:“與祖宗規矩不合,雍城之兵不可輕出,那就不能來。”


    嬴成怒道:“既然我為戍衛軍統領,就要對手下人負責,這也是左丞相當年教導我的。現在軍營滿員不夠一萬,其中大半都有傷在身,短時間裏想要恢複過來根本不可能。如果沒有老兵前來教導,招納的新兵,跟城衛兵有何區別?”


    “呂相大人,在其位、謀其事,不懂軍中事務,還是不要插手的好。昌平君大人,請出來說幾話,我們需要老兵填充進來。”


    昌平君歎道:“嬴成說的沒錯,呂相大人,你就不要再惹惱大家了。這一次與嫪毐交戰,讓我有負大王所托,三萬人都打不過一萬人,假如讓嬴成等人再領導這樣的兵,對上對下我都無法交代。既然別人比我們強,我們就要努力學習,學習真正的戍衛軍作戰風格。”


    “而嬴成能成為戍衛軍統領,這是很早以前就商議好的。現在軍中兵源不過八千,而且是在我手上損失的,就算現在離任,我也不能將這個爛攤子讓年輕人來收拾。”


    嬴成、李信、大帳中多數將領齊聲道:“大人說的正理。”


    軍營損失兩萬多人,已經無法成為編製的部隊,不徹底整頓,士氣會低落,他們根本無力應對任何一場戰事。領導這樣的兵,那還不如去其他部隊為將。


    嬴政擺了擺手,言道:“仲父大人,我意以定,鹹陽需要戍衛軍來鎮守。此事已與母親談妥,天亮以後,一萬戍衛軍會進駐軍營。大家不要忘記了,這裏是戍衛軍營,既然同為戍衛軍,內部簡單的換防,並沒有違背祖訓。”


    呂不韋還想說什麽,卻聽到眾將齊聲言道:“遵大王旨意。”


    呂不韋氣得手指發顫,卻聽到鍾離冷聲言道:“呂相大人,公子的決定,並沒有違背我大秦祖訓。如果你還要強硬地反對,就是對公子不敬,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是臣,公子是主。”


    餘下的話鍾離不再說,但所有人都聽的出來,如果呂不韋再反對,那就是逼鍾離對他出手。鍾離是大秦侍劍女,她要想殺什麽人,根本不會跟你廢話,她可是連夏姬太後都敢刺殺的人。


    呂不韋徹底心寒,調動一萬戍衛軍是小事,但真正的作用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那就是嬴政要徹底穩固自己的君位。有一萬虎狼之師在城外坐鎮,朝堂之上就沒有幾人敢違逆嬴政,各家權貴的利益會受到巨大的衝擊,這會令許多人恐慌。


    可嬴政一意如此,他看準了這些帶兵之人需要什麽,這裏是軍營,不是朝堂。任呂不韋滿腹怨言,也無法讓這些粗魯的軍人相信他,甚至連昌平君都覺得理應如此。祖宗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損失了那麽多人,他本身就會受到懲罰,如果再與嬴政對著幹,估計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沒看到嬴政一來,就砍殺了一個將領,帳外的血跡還沒有幹,這個時候再反對,絕對是逼的嬴政對你下手。


    他們也看出來了,嬴政突然來到軍營,就是要掌控這裏的軍事大權。嬴成是他的人,李信也得到了提拔,手裏還有一萬老兵可用,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隻有傻子才會反對。


    這些常年在軍中混的將領,都想賺取更大的軍功,誰擋他們的道,他們就會第一個反對。更有幾個將領,對呂不韋露出不善的目光。這位呂相處理好政務就好了,還來插手軍中事務,特別是來了以後,時常與昌平君爭吵,已經惹得他們不快。


    現在嬴政出口,他還要加以阻擾,更惹得鍾離出口訓誡。他們都熟悉鍾離的個性,在昌平君還沒在軍營的時候,鍾離時常來這裏教導他們武藝。每次鹹陽有大變,鍾離都會前來,她的話比什麽將領都管用。


    戍衛軍營的錢糧,比任何一處的部隊還要豐富,主要是鍾離能夠讓羋宸將資源傾斜。現在連她都對呂不韋不滿了,何況這些在軍中混的將領。這也是昌平君不站在呂不韋那一邊的原因,沒人比他更了解鍾離的恐怖。


    嬴政掌控軍事大權,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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