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真的很憤怒,三年不迴宮,宮裏的情況天翻地覆,許多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掌控。


    在夏姬的眼裏,她和嬴政都是孩子,還太年輕,根本不會將北宮交出來。隨便用了幾個手段,就讓鍾離有力無處使。同時也在告訴嬴政和鍾離一個事實,個人武力再強大,也隻是個人。


    比起官場上那些權力的遊戲,兩人顯得太過稚嫩。鍾離確實不懂那些,在宮裏被夏姬玩的團團轉,夏姬就說宮裏有幾個私庫,鍾離就去找,可總是找不出來。


    鍾離每到一個環境,就會將此處的環境探查的清楚,秦宮住了這些年,居然讓她感到陌生。大型弓弩、攻城車,這些大型器具,連城衛府都沒有,宮裏居然存在,怎麽能讓她放鬆警惕。


    自從那也鍾殿一役過後,攻城車不隻去向,以林葉對宮中的熟悉程度,不可能將那些大型器具調出宮外。可是在秦宮裏,她們都沒有找出來,從而每次麵見夏姬的時候,鍾離都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那位老婦人,就是用這麽一個事實告訴她,論計謀和行使權力的手段,鍾離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這點能力都沒有,怎麽能將北宮交到你的手上。


    聽著鍾離的怨恨,尉繚、成蟜、即墨木靈都低頭沉默。聽到這些事情,不知是福還是禍。很早的時候,成蟜就知道這位親祖母,可是去宮裏那麽多次,人家也沒有接見他。


    成蟜更是知道,華陽夫人對自己的祖母有種敬畏,任何時候談到夏姬太後,都會讓人不要再說。小時候在宮裏居住,宮裏各處都遊玩過,就是沒有找出那位祖母居住的哪個宮殿。就連父親和大哥上位,也有那位祖母的影子。


    牙旅歎道:“殿主確實不適合主掌北宮,奶奶說的很對,你是位無情之人。而我北宮家裏,許多人從小生活在一起,形成各個不同的小圈子,感情深厚。想要掌控北宮,必須以情著手,帶動家裏的其他人兄弟姐妹。”


    “北宮和鍾殿,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此。北宮有情,奶奶從小灌輸給我們這種思想,哪怕下麵人鬧出矛盾,都對奶奶忠貞不二。到了大師姐的時候,更是將這份情,影響到每個人身上。”


    “鍾殿這個權力機構,都是一群無情之人。在危難的時候,可以同舟並肩,齊心協力。一旦公子成為帝王之時,以你鍾離為首,到敏代、零羽、林葉、羋潤、田靈等人,就不會生出其他事端,影響後宮的安定?”


    “公子是秦王,家事就是國事,具牙旅的調查,殿主大人為的是完善刺客之道,極其自私自利,外人很難親近;羋潤郡主代表的是羋氏皇族;敏代、姚姚代表的是冷月;零羽代表的是聶家;田靈代表的是天刀門……”


    “這些全是利益的結合,說不定哪天,家族矛盾衍變到最激烈的時候,她們就能與公子一條心嗎?人非完人,這些都在奶奶的考慮當中,她老人家什麽風浪沒有見過,看人極準。所以這些人中,我們隻看好林葉,因為葉子是個有情之人,所以她能在宮裏宮外自由行走。”


    “請殿主告訴我,鍾殿的人,與公子走在一起,沒有其他利益在裏麵嗎?她們愛的是公子?還是為了她們的家族?如果哪天公子為了天下,要將冷月、聶家、天刀門,甚至是鍾殿等諸多勢力滅去,你們會站在哪邊?”


    最後那句鍾殿,連鍾離也不敢說話了,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一個勢力的衍變,都有其目的,鍾殿的人很單純,但是並不純粹,與嬴政的結合,或多或少都有其目的。


    牙旅又言道:“等公子完成天下大業,中原和平的那一天,隻需他一句話,北宮就可以解散,甚至可以監禁在某一處。這一點,北宮早就在做了,內宮的人不出皇宮,外宮的人都以終南山為主。大師姐長年幽居在終南山,就在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那麽鍾殿呢?等到那個時候,公子命令下來,鍾殿能解散嗎?零羽指揮全局,秦氏牧場那裏,多的是聶家之人。至於在零羽心裏,沒有解散聶家的想法。不單單她一人,這個問題,估計殿主大人都沒有想過吧。”


    星淩接著言道:“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這一天遲早會到來。我北宮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將來,大師姐與公子完婚,她也不會入宮當什麽妃子。公子想了,直接去終南山,這與禁足沒什麽區別。”


    “為什麽鹹陽會有怡歡院?主要是那一天還未到來,皇室需要北宮的支持。這些年來,大秦沒有發生過一起叛亂事件,隻要出現點反叛的矛頭,就會被北宮誅殺。”


    “奶奶給嫪毐的定義,隻是小孩子的胡鬧,讓公子自己處理,順便讓你認識到君威的重要性。北宮上下都知道,奶奶隻給公子三年時間,三年內處理不好這件事,北宮就會出手,直接將嫪毐和趙姬太後誅殺。”


    “甘泉宮猶如秦宮,沒有人比北宮更熟悉,七劍女去不了,主要是對那裏不熟悉。順便透露幾點,甘泉宮有北宮莫愁女坐鎮,連趙姬太後都不清楚這件事。呂府有北宮東方在,連呂不韋也不清楚。”


    尉繚睜大了眼睛,莫愁女是誰,他沒聽說過。但是呂府的東方,可是非常有名的人,呂不韋的許多計策,都會跟東方說。東方即是保鏢,又是呂不韋的謀士,原來東方的真正身份,居然是北宮派出的臥底。


    這樣的人還有多少?會不會鬼穀也有?這盤棋下的好大,這潭水真的很深。


    嬴政苦笑道:“冷月晨曦,天刀門白擰九、宮正,墨家和鬼穀應該也有北宮的人吧。”


    牙旅點頭道:“確實有,而且在裏麵的身份不低,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整個情家,都有北宮的支持。鬼穀也有幾個人,我隻說一個名字,你們應該都知道,那就是情幽幽。”


    尉繚聽的隻顧低頭喝酒,一句話都不說,王敖直接傻眼。情幽幽太有名了,鬼穀師姐,那可是能影響到王恆和蓋聶的人。哪怕鬼穀分歧再大,內穀外穀弟子不合,也不會有人敢傷害情幽幽。


    從裏到外,從江湖到廟堂,夏姬將所有棋盤攤開,稍微露出幾顆棋子,就讓人感到顫抖,這些隻是北宮的冰山一角。難怪她能安然地待在茅草屋,晨曦能在終南山過得逍遙自在,所有的紛爭,都在她們可控範圍之內。


    嬴政內心很不平靜,他明白牙旅的意思,將這些秘密說出來,就是要功過相抵,要對穆卿和青峰的死,提前給出一個解釋。無論這二人為何來刺殺,先要將殺他們的人,從嬴政手裏交出來,任北宮處置。


    嬴政對成蟜歎道:“兄弟,我們的祖母,下的棋好大,我該怎麽做?”


    成蟜苦笑道:“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我站在大哥這一邊。”


    兩兄弟很清楚,不能將淺淺交出去,就算是北宮人,當著成蟜的麵刺殺嬴政,成蟜也脫不了幹係。他們都在找人背黑鍋,如果將淺淺交出去,那麽久會讓刺殺變得正義,讓黑鍋蓋在成蟜的頭上。


    淺淺殺了穆卿,啞廚殺了青峰,成蟜、樊於期、即墨木靈也殺了兩位怡歡院的紅阿姑。如果任由北宮人將任何一人帶走,兩人的麵子都很不好看,嬴政君威會再次不存,成蟜又怎麽麵對手下的將領?樊於期還在外麵,如果真帶走了淺淺,以北宮的強勢,估計樊於期也保不住。


    嬴政言道:“此事到這裏為止,務必查清楚他們為什麽要來刺殺於我?”


    星淩皺眉道:“僅僅如此嗎?我的公子,穆卿和青峰,都是怡歡院最得力的負責人。宮鳴大哥去了燕國,去查清楚一件事情,此事可大可小。”


    嬴政問道:“他去查什麽事?”


    星淩言道:“淺淺的身份?具大師姐占卜推算,啞廚是專斐,楚國人士,專諸的後人,一位隱藏在鹹陽的刺客。歌女淺淺,來自燕國,燕國皇族之人,曾經在易水組織裏訓練過。隻要讓她與姬蓉見上一麵,即知身份來曆。”


    “當年鞠武上位,殺了許多皇族,淺淺是落難來到鹹陽。她與姬蓉公主年齡相仿,也是燕國的一枚棄子……”


    嬴政懂了,皇族被人迫害,無論發生在哪國的皇族,晨曦都會關注。從淺淺和姬蓉先後入秦,就可以聯係到許多事情。


    嬴政抬頭問道:“淺淺,你認識蓉兒嗎?”


    淺淺點頭,道:“從小一起玩到大,之所以不離開鹹陽,主要是看她過的好不好。而怡歡院背後有宮裏的影子,更認識了兩位大哥,也聽過你談論宮裏的事情。蓉兒過的很好,我們過的都很好,所以都不想離開。”


    “可是正攵哥哥,你卻過得很不好,走到哪裏,都有人監視。比如說身邊的這位鍾離姑娘,連做房事都要偷聽,窺探人的隱私很不好,也讓人反感。”


    嬴政歎道:“還是你們最了解我,有些事情,一言難盡,生不由己。”


    又對三人言道:“淺淺和啞廚,無論以前是何身份,他們是我的知己。殺死穆卿和青峰,是我的意思,有什麽怨恨,全部衝著我發,與他們無關。我不想將事情做絕,你們也不要逼我。”


    牙旅和星淩不語,千倀點頭言道:“我明白了,既然公子死保二人,我們也不會動他們。大師姐已經迴到終南山,此事讓她定奪,在這段時間,啞廚和淺淺都不許離開鹹陽城。”


    “最後再說一句,穆卿是宮鳴大哥是發妻,大師姐會很難做。如果不出意外,她會親赴鹹陽,在怡歡院處置這件事情。”


    三人臨出門時,嬴政又言了一句,道:“啞廚和淺淺,不能有事。”


    千倀迴頭言道:“不會有性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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