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隻是個市井小民,被呂不韋選中,不但被閹割,還送來雍城這座危險的城市。


    雍城乃阻擋邊塞遊牧民族的一道屏障,年年秋牧時期,必定與匈奴、羌等草原部落,發生交戰。城裏的人,時時都要做好上戰場的準備,也許隻下一刻,敵方就會兵臨城下。


    現今最重要的,就是得到胡姬的信任。如果不能讓她信任,下場更危險。這位胡姬公主,對敵人的狠,趙高早已見識過。他是棋子,這麽一個小人物周旋在大人物之間,朝不保夕。


    趙高坦誠道:“呂大人送小人來此,有兩個目的,一是探聽雍城的消息,二是偷盜秦劍。”


    胡姬眯起了小眼,笑道:“為了獲得我的信任,連主子都可以出賣,今日你能背叛呂不韋,明日也會出賣我。你的算盤打的很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左右逢源,漁中取利。”


    趙高急忙跪下,簌簌發抖,顫道:“我本為山村一農戶出身,替呂不韋耕地種田,他親自出麵,拿家人威脅。小人無力阻止,甚至連個正常人都做不得,我與呂不韋,實有切齒的深仇大恨,還請公主明鑒。”


    嬴皓這時替趙高說道:“鹹陽確實沒有聽說過,有趙高這麽一個宦人,公主身邊需要有人服侍,留他在旁,以後迴到鹹陽,後宮的許多事情都可讓他去打聽。”


    在鹹陽宮,特別是後宮當中,許多王子大臣都不能隨意走動。出來秦王之外,唯有裏麵的宦官和宮女,才能自由行走。嬴政和胡姬,遲早是要迴鹹陽的,不留幾個心腹宦人,消息蔽塞,在後宮很難生存。


    胡姬明白嬴皓的意思,如果用了趙高,就要徹底將他拉攏過來。讓他與呂不韋撕破臉,想腳踏兩條船,左右逢源,那可不行。


    胡姬道:“浮生姐姐,飛鴿傳書給大司命姐姐,派出一隊死士,將趙高的家人接來雍城。”


    浮生笑道:“這個好辦,宮中死士出麵,除了大王,其他人都不敢阻攔。隻要大司姐姐一句話,呂不韋絕對不敢廢話一句,現在的鹹陽,私下暗潮湧動,誰都不敢第一個站出來。”


    秦國政權交替,嬴柱剛剛上位,哪怕他的身體再不行,新官上任三把火,一直在找人燒。大秦所有的臣子,都明白這個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誰敢首先覬覦指點什麽,都會成為眾人攻擊的目標。


    在這些人裏,有一個身份極為特殊,那就是大司命。


    大司命本就不是秦國的臣子,更與嬴柱私交莫逆,掌控鹹陽宮的護衛死士,她的一句話,也就代表了嬴柱的意思。無論是誰,都要給幾分顏麵,萬一誰不小心惹火了她,殺了就了,沒人敢跳出來多言。


    也就在這一刻,趙高對這位胡姬公主,徹底的服了。他可以奉承遇見的每一個人,但不會拿親人去冒險。自己已經是個廢人,如果家中的親人因為自己的原故,而斷了香火,那他活著,也是如行屍走肉,了無生趣。


    趙高再次拜道:“多謝公主的安排,家人無憂,我趙高也不會再懼怕呂不韋了。”


    “公主以後,切記要注意成蟜王子,這位王子,是小人見過最為心狠手辣的一位秦國王子。成蟜本身就是一位高手,身邊不但有秦國大將樊於期,私下還有一批死士。”


    “死士統領名叫零羽,是位女子,實力沒有多少人知道。在呂不韋府上,隻隱隱聽說,這位零羽的手下,還有青銅、銀銅、金銅三個級別的死士,裏麵都是高手。”


    嬴皓和蒙毅麵麵相覷,嬴皓對胡姬道:“這個情報很重要,成蟜隱藏的很好,鹹陽生活了這麽多年,我們的這個弟弟,私下裏居然養了這樣一批力量。”


    胡姬籌謀道:“關鍵是這樣的死士有多少人,裏麵的零羽實力如何,我們都不清楚。而雍城這邊的人,都不可輕入鹹陽,耗爺等人,成蟜已然知道。”


    “唯一可派去的,隻有鍾離姐姐,可是大哥已經迴來,她也不是我的人,根本指派不了。離大哥,讓遊散在鹹陽的逆水寒兄弟們,多多探聽成蟜的動向。不求能探聽什麽,關鍵是保護好自己,我們的探查,不能讓成蟜發現。”


    一位下人走來,對浮生耳語幾句,浮生露出驚異的目光。


    “什麽事情讓浮生姐姐驚訝?”胡姬問道。


    浮生苦笑道:“就在剛剛,鍾離姑娘帶著若琴姑娘,離開了雍城。看她們走的方向,應該是公子居住的紫竹林。她們重傷在身,若琴姑娘甚至連起床都不能,依然被鍾姑娘帶走。”


    胡姬歎道:“鍾姐姐不相信我們,估計不錯的話,她連秦劍都一起帶走了吧!”


    浮生點頭,道:“確實如此,她們走的很隱秘,除了我們大鄭宮內部的幾人,旁人都不知。現在的情況,就是天下人都認為秦劍在雍城,可秦劍已經去了紫竹林。我們的這裏的人更是不能動彈,要給鍾姑娘打掩護。”


    萬象雲苦笑道:“鍾姑娘果然是最好的刺客,刺客就應該隱藏在暗處,而我們已經被她擺在了明麵上。就算雍城鬧翻了天,秦劍也不會遺失,在她的眼裏,我們都是棋子,而她和公子,就是下棋的人。”


    胡姬揉著眉頭,歎息了一聲,緩緩言道:“嬴皓哥哥,明日展開軍事訓練,動靜越大越好。讓鹹陽可以看見,讓天下人都能夠聽聞,雍城的防護固若金湯。”


    “做出這樣的假象,說明大哥在雍城,我們造的聲勢越大,紫竹林那邊就越安全。沒有人會想到,大哥他們還敢出城,那處除了魏牟大哥和鍾離姐姐,居然連我們都隱瞞。”


    眾人都挺茫然,鍾離太會隱藏了,知道紫竹林的兩人,都已經去了那裏。就算雍城被人逼迫,也無法道出嬴政的具體位置。在樹林繁密的大山中,找出幾個人出來,真的很難辦。


    雍城西郊,臨近渭河旁的山穀處,鍾離忍痛背著若琴,緩緩地前行著。


    鍾離的舉動,讓若琴無語,她有許多話想問,可鍾離除了嬴政,從來不對人苟延歡笑。每次看到那張冰冷的俏臉,若琴想問的話,都憋在心裏,說不出口,異常難受。


    若琴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傷,而鍾離對於這樣的傷勢,早已習慣。除了嬴政,鍾離不會任何人多話,就算若琴是釋家出來的人,鍾離都不會放鬆警惕。


    這個天下,估計除了林葉,她不會讓其他人靠近嬴政。


    離開雍城的時候,若琴也問了許多,鍾離隻給出三個字:“紫竹林!”


    茫茫大山中,如果沒有人帶路,根本無法找出這樣一個位置。若琴明白,這樣的地點,是鍾離專門為嬴政設置,可能連‘紫竹林’這個名字,也是她隨意地取的。


    這一行,就是三日,這麽久的爬山涉水,鍾離有傷在身,還背負著一人,沒有開口說一句疼痛的言語。


    若琴實在忍不住了,問道:“還有多遠,才能到達‘紫竹林’?我們走了三天,翻過了好幾座山,可是渭水依然可見,說明我們還在原地打轉。這到底是為什麽?”


    鍾離依然沒迴答,強行灌了若琴幾口水,背著她就走。


    在傍晚的時候,至於來到一處狹小的井道,穿行過去,居然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過了井道,裏麵卻是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新世界。歸巢的鳥兒鳴叫,山穀竹林密布,在最深處,有座高十五丈的大瀑布。瀑布旁,幾座竹屋,林葉和魏牟已經點起了篝火,正在烤著魚。


    遠遠地看見鍾離和若琴,林葉歡笑一聲,飛奔過來,接過若琴,道:“鍾姐姐為何不多休息幾日,這麽急匆匆地趕來,公子還在練劍,可能還需半個時辰。”


    看見林葉,鍾離依然麵無表情,邁著沉重的身子,緩緩地向篝火出走去。


    盤膝在篝火旁,抓起一條烤熟的魚,就往嘴裏塞。


    鍾離邊吃邊道:“那位女子身嬌體弱,這麽虛的身子,竟然還不吃葷食。小葉兒給她點麵食,浸泡以後讓她自己吃,動不了手,就讓她餓死。”


    林葉向來對鍾離言聽計從,隻是在地上鋪了條毛毯,讓若琴側臥著,自己吃喝。


    魏牟大笑道:“鍾姑娘有所不知,釋家之人,隻吃素食,其他葷物,不沾染一點。釋家中人,都稱為苦行僧,沒有食物就吃樹根,魚肉酒物,寧死都不吃一口。”


    到了紫竹林,鍾離才放鬆了警惕,聽到魏牟之語,隻是譏諷道:“真是迂腐,難怪世間容不下他們。就拿我們習武之人來說,不吃肉食,北方苦寒,不喝烈酒,如何有更強的體魄?”


    “訓練很重要,對自身的保養更重要。道家的養生之術,也不避諱酒肉,許多藥酒,更是能強身體健。如果讓公子和魏大哥不吃肉、不喝酒,那還不如我們避世,鹹陽也不必迴了。”


    魏牟聽的樂笑了,鍾離說的直爽,但也是事實。他們都是在人世間打滾之人,自己和嬴政還與眾多高層交際,如果滴酒不沾,會讓人瞧不起。更何況,公子未來是要做秦國大王的,一位君王不吃酒肉,那會遺笑列國。


    魏牟道:“這裏真是一處好地方,山林茂密,沒有熟人領路,根本不可能尋到此處。周圍山清水秀,確實是養生、習武的好住處。”


    鍾離道:“這一路走來,魏大哥可否按照鍾離的規劃走來?”


    魏牟點頭道:“以防高手跟蹤,我帶著公子多繞了一日,才緩緩地進入紫竹林。”


    鍾離道:“魏大哥的輕功舉世無雙,想跟蹤你,天下沒幾個能辦到。這一點上,鍾離不如你,所以我帶著若琴,多繞了三日。並且在井道處,留了幾處機關,倘若旁人尋來,必然被我探聽到。”


    “我們隻有三個月的時間,按照冷月得來的情報,秦王嬴柱,隻有三個月的生息。這一次政權交替,是最兇險的一次,公子必須趕迴鹹陽,拜祭祖廟,認祖歸宗。否則拖下去,被成蟜得勢,隻能有我親自出手,刺殺掉成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刺客列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世塵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世塵風並收藏新刺客列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