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東城門城牆上柳州羿的身影消失在柳滿庭眼前之後,柳滿庭則整日都在觀柳城的泉安樓飲酒作樂。


    泉安樓雖不及西嘉城的悅夢齋是觀柳城最大最豪華的妓院,但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在小蝶做了泉安樓的老板後,其名聲隱隱有超越悅夢齋之勢。


    柳滿庭在的這幾天小蝶一直陪在他身邊,她已是泉安樓的老板本可以讓其他姑娘陪著柳滿庭,可她還是在他的身旁陪他喝酒吃肉,陪他哭陪他笑,陪他發泄著本應上陣禦敵的充沛精力。


    報答的方式方法有很多種,表明自己知恩圖報的方式方法亦有很多種,小蝶選擇了最簡單最純粹的那種。


    砰的一聲,房門被從外麵踹開。


    “誰這麽不懂規矩?”小蝶不悅地嗬斥道。


    一個身著鎧甲,斜挎長刀,手上拿著一個包袱的男人走了進來,他並未理會小蝶而是看向睡在小蝶身旁的柳滿庭。他的身後也跟著泉安樓的夥計,夥計連忙解釋道:“老板,這位官爺硬要往裏闖小人攔不住。”


    小蝶會心一笑,向夥計示意其離開,隨後輕聲說道:“您先在外麵稍等片刻,這就喚你們少主起床。”


    男人氣沉丹田,怒吼道:“柳滿庭,你給老子從床上爬下來。”


    柳滿庭被怒吼聲驚醒,當他看清男人的臉後,神情先是慌亂而後是一種無所謂的神情,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且順勢將小蝶摟在懷中,道“馮叔,您辛苦了!我這就安排人為您接風洗塵。”


    馮典主堂三位副堂主之一,他看著柳滿庭此刻的表現,臉上並沒有露出過多的憤怒,反而露出更加悲愴的神情,“主堂其他二位副堂主,刑堂堂主,其下三位副堂主,金錢堂堂主和其下三位副堂主全部陣亡。”


    他在等等柳滿庭問出那句,“城主呢?”可他等來的卻是失望,因為柳滿庭的神情並沒有任何過多的變化,甚至都沒有想要從床上走下來的欲望。他隻得自顧自地說道:“城主大人,仍下落不明生死難料。”最後四個字他說的很重很重。


    他想要用這個四個字敲醒此刻的柳滿庭。


    小蝶從柳滿庭的懷中爬起,隨手套了一件紫色紗衣,“你們先聊,我去為你們準備酒菜。”說罷,不管柳滿庭是何種反應徑直走出了房間。


    每一個人進入泉安樓喝酒吃飯的男人身邊都不可能沒有美女作陪,可此刻滿是美酒佳肴的桌子旁隻坐了柳滿庭與馮典二人。


    柳滿庭自小蝶離開後一直一言不發,而馮典也未再開口說話。


    最終還是柳滿庭拿起酒杯,道:“馮叔,您辛苦了,我代表觀柳城的百姓敬您。”


    一杯酒下肚。


    柳滿庭舉起第二杯酒,“馮叔,我代表柳家敬您。”


    當第三杯酒舉起來,“馮叔,我代表……”柳滿庭話至此處時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仰頭喝光杯中的酒,喃喃道:“我他媽誰也代表不了,誰也他媽不需要我來代表。”


    馮典喝光第三杯酒,歎息道:“你豈能自怨自艾?”


    “我?自怨自艾?馮叔,您知道嗎?我本來已經想好了要去上陣殺敵,保護觀柳城,保護你們所有人,可是他,他卻說我是心急著要奪他的城主之位。好,他都那樣說了,馮叔,您說我,我該怎麽做?我他媽還能怎麽做?”柳滿庭帶著滿滿的委屈與怨恨緩緩地訴說道。


    馮典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就再也不管不顧,永永遠遠地在泉安樓待著嗎?”


    柳滿庭嘴角露出苦笑,道:“我還能做些什麽呢?馮叔,您心中也清楚此刻的觀柳城已是昨日黃花,任何人如何努力也無濟於事。”


    說罷,又喝了一杯酒,淡淡地說道:“大道不允,我們隻能順道而為。”


    啪的一聲,馮典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隨後哈哈大笑,笑聲悲壯淒涼,“好,好,很好,滿庭你說的真好,大道不允,順道而為,真他娘的好。”話音落,人倏然起身,抱起桌上的酒壇一飲而盡。他將一直帶在身旁的包袱扔在了桌子上,未再多說半個字轉身走了出去。


    小蝶來到柳滿庭的身旁,為柳滿庭斟滿酒後又拿了一個酒杯為自己倒滿,“奴家陪你再多喝幾杯?”


    “好。”柳滿庭笑道。三杯酒下肚,小蝶看著桌上的包袱,“你不打開看看嗎?有可能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她在勸柳滿庭用自己認為對的方式。柳滿庭搖頭,“重要與否,對於一個即將是亡城之人來說都不重要了。”小蝶微微皺眉,笑聲道:“你不願意看,那便讓奴家打開來瞧瞧。”


    “你想看便看吧!”柳滿庭說道語氣中滿是無所謂,難道他真的已放棄了一切?


    小蝶伸手便要去拿包袱,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房外傳了進來,“住手。”話音落,身著華貴美服,手握赤銅刀的上官紅走了進來。她早就來了,她在等,等柳滿庭自己打開包袱,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柳滿庭竟然同意讓小蝶打開馮典拚死帶迴來的包袱。


    柳滿庭在看到上官紅的刹那,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可很快便又恢複正常,小蝶亦有慌亂,但她卻選擇將柳滿庭的手臂摟得更緊了,仿佛是想向上官紅證明些什麽。


    上官紅緩步而進平靜地望著柳滿庭。而柳滿庭則知道這個時候該是他說話的時候,“你為何來此?”


    “我壓根就不想來這種地方,更不想在這種地方看到自己的丈夫。”上官紅說道,語氣中亦很平靜。


    “夫人,您不還是來了嗎?”小蝶語帶譏嘲地說道,身處汙穢的人最厭煩的就是他人的無視與嘲諷。


    上官紅並未理會小蝶,而是拿起桌上的包袱解了開來。


    包袱裏有一柄斷劍和半件血衣。柳滿庭與上官紅都認得這是柳州羿的斷劍與血衣。


    靜,死一般的安靜充斥著房間。


    片刻之後,柳滿庭拍桌而起,大聲道:“夠了,你到底來這裏想做什麽?”


    “你別生氣。”小蝶說道,說罷便又繼續說道:“要不今日你先迴去,改日再來,小蝶一定好好陪你聊天喝酒。”


    柳滿庭仿佛要連同上官紅一起放棄一般,拍了拍小蝶的手臂,“你放心我不會走的。”上官紅無視眼前的柳滿庭和小蝶,竟拿起斷劍與血衣仔細地查看了起來,她知道這裏麵肯定有著很重要的信息。柳滿庭見上官紅這樣做便伸手去奪剛才還滿不在乎的斷劍和血衣。人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矛盾。


    上官紅就像是能猜到柳滿庭將要這般做一樣,當即用手中未出鞘的赤銅刀打向柳滿庭的手腕。柳滿庭雖沒想到上官紅會這樣對他,但以他的能力斷不會讓赤銅刀打中手腕。可讓他萬沒想到的是,他剛想要反手抓住打來的赤銅刀時,上官紅卻突然變招刀在空中轉了半圈後,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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