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圍牆的事很快在孫繼剛動手術的這一天同時開始了,孫榮然一早便和金舒薇,金振華,楊祖隆,孫繼芳她們趕去醫院了,家裏打圍牆的事全權委托給楊祖茂在做了,廠裏的事在前一天都已經安排好了。


    孫繼剛是坐著輪椅被推進手術室的,孫榮然和家人們都坐在手術室外耐心地等候,他們的心情其實都很不好,盡管沒說話,但那眼神裏看得出那種憂鬱。


    “榮然,今天你祖茂叔我看一大早就帶著他那批民工到你家來了。”楊祖隆終於熬不住這種可怕的沉悶,率先張口說道。


    “嗯,因為我家西麵的圍牆要加高,這個事我隻能托他幫我去完成了。”孫榮然迴答道。


    楊祖隆便點頭說道:“你們家的這個圍牆也的確是要加高的,我們總感覺這個圍牆太低了,再加上西麵去破了個口子做台階,好好的一個院子似乎是和別人家共享了,打高了會更好點。”


    孫榮然歎息道:“現在一切隻能聽風水先生說的做了,他說出來的若不去照著做了,那心裏更不舒服了。唉,這圍牆打打倒是有祖茂叔能替我完成的,隻是還有幾棵樹要去想辦法弄到種到院子裏的事比較煩人了。”


    楊祖隆便問道:“風水先生說要種什麽樹?”


    “他說院子西南角對著前麵的大路最好種一棵香泡樹,對著正大門的那個電線杆位置種一棵棗子樹,我想其它樹木都能隨便搞到的,要這兩棵樹我得去找到才能種的啊,可又能去哪裏找得到啊,所以感覺這事有點煩人。”


    一旁一直在默默傷心的孫繼芳聽孫榮然在煩心找香泡樹的事,便對他說道:“榮然,你要香泡樹,我們家倒有一棵,是自己在那個老房子茅坑邊上長出來的,我們搬到新農村後,老地基那裏一直是你姑父在種菜了,我是去割菜的時候看到有棵香泡樹在那裏,已經有手臂那麽粗了,要不你什麽時候過去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話你們去把它挖過來種在那裏好了。”


    孫榮然一聽不禁一陣驚喜:“哦,那最好了,姆媽,明天我就過去看看,行的話,明天我就叫人去挖過來種了,那就隻剩下一棵棗子樹去找下好了,又少了一件事情。”


    “棗子樹要不我明天問下高爾雲看,他在七月十二的時候總是會拿一點棗子過來給職工們吃,說是他家棗子樹上摘的,我問問他看,我們向他買這棵棗子樹不知道他肯不肯的。”金舒薇在一旁說道。


    褚鴻英在一旁也說道:“棗子樹是表示壽命長,以前我大媽家門前的那棵棗子樹真是又粗又高的,小孩子們的過關繩可都得係到它上麵,讓小孩子能順順利利過各種難關平安長大的,這樹好的,門前種一棵也的確不錯的。一般棗子樹的大樹旁邊都會長出好多的小棗樹的,你們可以問問高爾雲看,他家大棗樹旁邊有沒有小棗樹長出來,有的話給我們分一棵好了。”


    金舒薇點點頭說道:“嗯,我明天就去問高爾雲一下,省得榮然也操心這個事情。”


    手術的確很順利,快到吃午飯的時候,孫繼剛躺在床上被推出了手術室,他的頭上滿是汗水,人似乎一下子虛弱了很多,閉著眼睛,咬著牙齒。


    孫榮然上前輕輕地唿喚道:“阿爹,阿爹。”


    孫繼剛“嗯”了一聲,依舊咬著牙齒,似乎看上去很痛,但他硬忍著。


    “繼剛,繼剛,你沒事吧?”褚鴻英也上前喊道。


    孫繼剛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沒事,你們別擔心,讓我好好休息下。”


    孫繼芳含著淚在孫繼剛躺著的那張移動床床尾輕輕地推著,她不敢站到孫繼剛前麵去叫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流下淚來,讓孫繼剛察覺出了異樣的。


    孫榮然正要和大家一起把孫繼剛推到病房裏去時,聽到護士在喊:“病人家屬在嗎?”


    他便趕緊離開那移動的病床向護士示意道:“我在,還有什麽事?”


    那護士便說道:“哦,你是孫繼剛家屬對嗎?你請過來下,醫生有話要和你說。”


    孫榮然便跟著她走到了那間醫護對話室,看到童培建已經坐在那裏寫手術報告了。


    童培建見孫榮然走了進來,便對他說道:“小孫,你父親的手術是很成功的,因為要化驗,所以我們不打麻藥的,你父親真的是很堅強,我可是從來沒碰到過這樣堅強的人!現在已經給他用了鎮痛藥和消炎藥下去了,你們也別擔心了,傷口估計一個禮拜就能愈合了,他的皮膚還是很不錯的。隻是從那塊骨頭來看,情況很不樂觀,因為直觀上就已經整塊骨頭有點溶解的像豆腐了,至於骨頭是不是原發病位還得化驗出來再定論了,你們隻能等結果的,我把情況和你這樣說一下,接下去還是要蘇醫生他們給你父親想法治療的,好嗎?”


    孫榮然有點意外,孫繼剛竟然是不打麻藥在被取骨的,這種疼痛誰能忍受的了,卻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卻硬是忍過來了,他心裏感覺父親真的是偉岸如山的神一般了,說不出的滋味在心裏,心疼,敬仰,驕傲,他隻是覺得自己的父親不是一般的父親。


    “嗯,童主任,謝謝你了!一切也隻能看我父親的造化了,但願他能平安無事度過這個難關!”孫榮然向童培建說著感謝的話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孫繼剛在病房裏已經被大家七手八腳地安頓到了原先的病床上了,鹽水在不停地滴入他的身體裏,他感覺有點口渴,一上午就像受審訊的拷打一樣的折磨換成誰都受不了,隻有他能咬著牙挺過來了,他向褚鴻英示意要喝水。


    褚鴻英便趕緊將水送到他的嘴邊,讓他用吸管吸了幾口。


    孫繼芳也上前輕聲喊著孫繼剛:“阿弟,阿弟。”


    孫繼剛見是自己的姐姐,他盡管很累,但還是堅持著說道:“阿姐,你也來了,唉,一點點事情就又要驚動你們都過來的。”


    一旁的楊祖隆知道孫繼芳很容易掉眼淚的,怕她的眼淚更會讓孫繼剛受刺激,便趕緊向孫繼芳喊道:“阿姐,讓阿哥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別去打擾他。”


    孫繼芳便扭頭站到了一邊,她已經在擦自己的眼眶了,她有點忍不住,便又一個人跑到外麵去了。


    孫榮然怕孫繼芳在那裏一個人傷心的,便趕緊示意金舒薇也跟著出去勸住孫繼芳。


    周一似乎是各個科室動手術的日子,孫繼剛隔壁門口的大伯居然也是今天的日子動手術,正在孫繼剛已經安頓下來的時候,他也完成了手術被推進了病房裏,病房裏一下子顯得有點擁擠而忙亂,護士們不停地跑進跑出插各種儀器的,見病房裏有點嘈雜了,護士長在門口喊道:“手術已經完成了,大家也沒必要都待在病房裏的,留下陪護的在裏麵,其他的可以離開了,讓病人也能好好休息的。”


    聽她這麽一喊,躺在床上的孫繼剛向孫榮然招招手,孫榮然湊上前去問道:“阿爹,什麽事?你說吧。”


    孫繼剛輕輕說道:“榮然,阿爹也沒什麽大事了,好好養養傷口就好了,你讓你祖隆叔,姑媽和振華他們都迴去吧。”


    “阿爹,我讓振華開車送他們迴去吧,我在這裏醫生可能還有事的。”孫榮然不想這麽快就離開剛手術好的孫繼剛,他心裏有點不舍,便對孫繼剛這樣說道。


    “嗯,也好吧,讓他們早點迴去吧。”


    孫榮然便對金振華和楊祖隆說道:“振華,你和祖隆叔他們先迴去吧,廠裏也還有事的,你別在這裏待久了。”


    楊祖隆見也的確沒什麽大事情了,再加上他也怕孫繼芳在這裏會太傷感,還是早點把自己的這個表姐帶迴去比較好點,便對金振華說道:“振華,也好的,我們先迴去,讓我阿哥好好休息下。”然後對又孫繼剛說道:“阿哥,那我們先走了,你安心養病,有時間我再過來看你了。”


    孫榮然陪著楊祖隆他們一起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碰到了靠在牆邊流淚的孫繼芳,金舒薇扶著她的身子。看得出孫繼芳明顯站不住了,她實在是有點控製不住的悲傷,眼看著自己相依為命長大的弟弟那副樣子又將不久於人世的,她受不了,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阿姐,我們走吧,在這裏也不是個事,讓阿哥看到了反而也更不利於他的病的。”楊祖隆上前攙扶住孫繼芳後低聲說道,他怕病房裏的孫繼剛聽見。


    孫繼芳實在是挪不動身子了,隻是流著淚對楊祖隆:“阿弟,這下怎麽辦!我們那八十多歲躺在床上的老娘怎麽辦?”


    “姆媽,沒事的,還有我,我也不是小孩了,這天不會塌下來的,我會頂著的。”孫榮然也邊上前攙扶住孫繼芳,邊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千萬不要這個樣子,阿爹會沒事的,我們一直在努力給他找好的醫生,好的藥品。你們先迴家去吧,我等下還有事要去找下醫生。”


    “榮然,一定要想法給你阿爹治病,錢不夠我們可以想辦法的,你阿哥這幾天在外地工地上,我已經讓人帶口信給他了,讓他也迴來,他舅舅這個樣子了,他也該來看看的。”孫繼芳的語氣近乎在哀求了。


    “姆媽,這事你放心,我一定會想法的,聽我們的,你今天先迴去好嗎?”孫榮然說著話,和楊祖隆兩人硬是架著孫繼芳走出了住院樓往小汽車那裏走。


    等到他們都上了車的時候,孫榮然的手機鈴聲響了,孫榮然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喂,你好,你是哪裏?哦,魏醫生啊,那太好了,哦,好的,我明天就來付錢,嗯,好的,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哦,好的。再見,魏醫生。”


    孫榮然掛了電話,便趕緊對坐在車內的金舒薇說道:“舒薇,剛才魏醫生打電話來了,說那個鍶89的藥已經在美國那邊預訂了,你現在趕緊迴去把錢準備好,一共是一萬八千塊,我等下就過來拿,下午去交掉,明天估計就能搭飛機送過來了,後天就能到上海浦東機場的,然後他們醫院會有專門的車去機場拿這個藥的,後天十二點前必須給阿爹打入身體裏的了。”


    金舒薇聽孫榮然把事情說完,便對他說道:“那你現在也趕緊跟我們迴去,等下我把錢準備好了,你下午就能趕過來了。”


    孫榮然聽她這麽說,覺得這樣也好,便拉開車門也坐到了車子裏,金振華便啟動車子一起出發了。


    孫繼芳剛才聽到孫榮然說那個美國來的藥已經預訂了,心情也似乎開始好起來了,對孫榮然說道:“榮然,錢要不我先迴家去拿點湊上。”


    孫榮然便迴道:“姆媽,暫時還不用的,廠裏應該也有錢的,我讓舒薇去準備好錢不是說沒錢,是因為都在賬上,需要去銀行拿一下的,錢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給我阿爹醫治的。”


    孫榮然他們很快便趕迴了家裏,吃了午飯,金舒薇便先去廠裏了,孫榮然看了下楊祖茂他們上午幹的活以後便也開車往廠裏去了。


    孫榮然的車子在廠裏一停下,張懷德便在二樓走廊上向他喊道:“榮然,你來了,上來辦公室裏坐下,和我聊聊天。”


    孫榮然自然是要上樓去的,一個是他也的確該和張懷德說說自己父親的病情了,另一個他也要去財務室看下金舒薇是否在的了。


    孫榮然走上樓的時候,張懷德已經走到辦公室裏去了,孫榮然便在門口對他說道:“懷德阿公,我先去財務室看下舒薇在不在。”


    張懷德卻說道:“你不用過去了,榮然,舒薇拿了現金支票去銀行取錢了,進來坐下等她迴來吧。”


    既然金舒薇已經去銀行還沒迴來,孫榮然便走進辦公室坐了下來。


    “榮然,你阿爹到底是什麽病,我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心裏也很想他的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院的。”張懷德邊抽著煙邊說道。


    對於張懷德,孫榮然一家人都把他當成自己人一樣的,從來不隱瞞什麽的,現在也的確該告訴他孫繼剛的病了,讓他也能慢慢接受這個現實的,便長歎了一聲道:“唉,懷德阿公,我阿爹的病很麻煩了,怕是日子不長了。”


    果然張懷德吃了一驚地說道:“你說什麽?什麽日子不長了?你阿爹這麽好的身體,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毛病?我不相信,你可別亂說話的。”


    “嗯,我說的是真的,懷德阿公,不知道我阿爹到底能活多久一切隻能靠他的運氣了,按照醫生的說法,可能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了。”孫榮然一說到自己父親的這個病,盡管心裏很悲傷,但還是得和張懷德說清楚的,也許很多事情還需要他幫助的。


    張懷德更是大吃一驚:“怎麽會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了,會不會看錯毛病,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病!”


    “懷德阿公,我阿爹現在已經證實是癌症晚期了,隻是現在想給他查清楚原發病灶的位置,好考慮下一步的治療方案。我這次來是讓舒薇去拿一萬八千塊錢,今天下午去付錢,因為給他預訂了美國的一種叫鍶89的藥,後天十二點前給他打入身體,這樣他的疼痛可以止住六個月的。”


    “哦,難怪舒薇這麽匆忙來財務這裏要開那個現金支票去銀行取錢,嗯,以後有事你可以先打電話給我的,我讓財務給你們先準備好,省得多的麻煩。”


    “嗯,那實在是得謝謝你了,懷德阿公。”


    “謝啥!你阿爹也幫了我多少的忙,我們也一直都是感情很深的,現在他得了這個病,我心裏也很難過了。沒想到他的壽命會比我短,雖然老話說三歲做墳不落空,人終究是要迴去的,但這樣迴去也實在是可惜了,太年輕了啊。”張懷德說著話扭頭向窗外看去了,他不想讓孫榮然看到他的難過。


    但孫榮然感覺到張懷德對孫繼剛的深厚感情,他打心裏也在感歎自己的父親平時的人緣,平時和人相處的道道是自己一輩子都學不完的。


    張懷德扭過頭來接著對孫榮然說道:“榮然,你是讀書人,我年紀比你大許多,就是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聽我的話,我是信佛的人,雖然壽命是各自一聲啼哭從閻羅大王那裏自己帶來的,但是否請和尚給他做做法事,念個梁皇寶懺或許能夠讓你阿爹得個延壽命的。”


    孫榮然知道張懷德也是想孫繼剛的病能好才會這麽說的,便對他說道:“若是真能讓我阿爹得個延壽命,哪怕要怎樣搞,我都願意,我怎麽會不聽你的。懷德阿公,隻是現在要做這個法事,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請和尚師傅來給做的了。”


    “這個倒不是難事,我平時常給一些寺廟捐款的,所以和那些住持當家人關係都很好的,這個事情我可以幫你去問問聞堰老虎洞那邊的蓮花古寺,如果他們願意給你們做這個法事,你們就去那裏拜一天的懺好不好?”


    孫榮然便趕緊對張懷德說道:“哦,好的,懷德阿公,那這個事我們自然是聽你的,就是要你費心一下了到時候你約好了打個電話給我好嗎?我可能沒時間過來廠裏,或者你告訴我妹夫和舒薇一聲也行的。”


    “嗯,隻要你們有心,我自然會去給你們約的,我隻想你阿爹真的能得到延壽命了,我哪怕再費點心也是我的功德了。”


    兩個人剛把拜懺的事情商量好,金舒薇也已經從銀行裏麵取錢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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