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榮然迴到家裏已經很晚了,盡管有點感覺疲憊,但是隻要是自己父親的事,他現在是很甘心情願的。金舒薇早已準備好了飯菜,抱著孫思遠在等他吃飯了。


    “舒薇,你給奶奶吃過了嗎?”孫榮然想著樓上的老祖母可能還沒吃飯,便向金舒薇問道,這時他又聽到樓上似乎有人講話的聲音,便又問道:“誰在樓上?”


    “是五舅太公,他來看你奶奶了,不知道是誰和他說的,阿爹得的是那個病,他怕自己的姐姐受不了這消息,我剛才和他說過了,我們瞞著奶奶,讓他也別說漏了嘴。”


    “哦,好的,那我先上樓去看下奶奶再下來吃飯吧。”孫榮然說著便往樓上去了,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五舅公不小心說漏了嘴讓祖母知道了孫繼剛的病。


    祖母一見到孫榮然竟然開心地笑了,指著孫榮然對坐在床邊的五舅公說道:“阿弟,我現在都是他給端上端下送飯菜的,今天不知道怎麽迴事,竟然讓舒薇送上來了。”


    說完她又對孫榮然問道:“你是不是和舒薇吵架了?連飯菜也要她端上來了,你們可別吵架的,唉,夫妻能白頭到老是多不易的,你爺爺這麽早就走了,連個吵架的人也沒有。”說著話,祖母又有點傷心了。


    “阿姐,都過去多少年了,你看看自己的玄孫都這麽大了,還在想這些事,不說了,不說了。”五舅公趕緊向孫榮然祖母揮揮手在她耳邊說道。


    孫榮然祖母又開始笑了,說起孫思遠,她又開心地掉眼淚了,“阿弟,枯樹發芽啊,總以為他生出像一隻貓那麽點東西,現在也有了這麽可愛的兒子,我也高興,沒想到我還能見到自己的第四代,我們這個香火還能延續到今天。”


    “五舅公,我還沒吃飯,我下去吃飯了,你要不也到下麵去坐一會兒?”孫榮然向五舅公問道。


    “你晚飯還沒吃啊,那你趕緊去吃,我坐一下就下來的,我和你奶奶說幾句就來。”五舅公向孫榮然揮揮手,示意他下去吃晚飯。


    孫榮然便不再說什麽下樓吃飯去了,不一會兒,五舅公也下樓來坐在了孫榮然吃飯的桌子邊上。


    五舅公點了根煙歎了口氣說道:“榮然,沒想到你阿爹會得這個毛病,苦了一輩子,好享福的時候卻會是這個毛病。”


    “就是說啊,舅公,你知道我現在心裏有多難受!現在若是讓我奶奶知道了,不知道她會怎樣瘋了!”


    “嗯,我也是你祖隆叔來和我說了,我才知道,所以我過來看看我姐的,剛才舒薇跟我說你們還瞞著她的,是隻能瞞著她了,唉,我這阿姐命咋會有那麽苦!”五舅公的眼眶裏有點閃亮,看的出那是他的眼睛濕潤了。


    “老五,你也在啊。”這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是四舅公的聲音,他也過來看自己的阿姐了。


    “嗯,四哥,你也過來了。”


    “唉,我是祖隆剛和我說了繼剛的事,我吃了一驚,怎麽會這樣的,這叫我阿姐怎麽活下去,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們該怎麽和她說說!我過來也想看看榮然他們。”


    孫榮然已經吃好了晚飯,趕緊立起身將一把椅子讓給四舅公坐下。


    四舅公卻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他隻是幽幽地說道:“榮然,你阿爹現在在醫院胃口還開的吧,我總以為繼剛吃過那場大苦頭,沒了一隻腳了,這後半輩子不會再有磨難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大劫,命苦的孩子啊,我要不先上去看看我阿姐?”


    “四哥,我剛上去過,阿姐飯已經吃過了,她現在還不知道,人還是好的,你不上去也沒有關係的。”


    孫榮然對四舅公也趕緊說道:“你還是在下麵坐一下吧,四舅公,若是你們兩個人今天都上去看我奶奶了,她或許也會多想今天是怎麽了,家裏會不會有事情,待會兒肯定對我要東問西問了,你還是別上去了,反正我們都還瞞著她,不讓她難過的。”


    “唉,隻能瞞一天是一天了,苦命的阿姐。”四舅公哀歎著坐了下來。


    “榮然,你祖隆叔剛才也跟我講了,你是否也得告訴你姑媽一聲,我覺得這事的確得和她說一聲,省得到時候你姑媽會受不了,現在隻能慢慢讓她們都接受這件事了。”四舅公對孫榮然說道。


    一旁的金舒薇有點害怕地對孫榮然說道:“姑媽白天已經來給奶奶整理過衣服了,把奶奶冬天的衣服都給她翻出來曬了一下。問起了阿爹和姆媽兩個人怎麽沒見到,我便告訴了她,阿爹住院了。”


    金舒薇怕孫榮然責怪自己怎麽沒和他商量就把這個事告訴了姑媽的。


    “舒薇,你已經和姑媽說了也好,她聽了後怎麽樣?”孫榮然倒沒責備金舒薇,這個事金舒薇告訴了姑媽,反倒自己感覺輕鬆了許多。


    “姑媽很著急,一個勁問我阿爹是什麽病住院的,我支支吾吾的沒和她說什麽病,隻是說我也不知道,所以她明天肯定要去醫院了,她已經跟我講了。”


    “這樣也好,你姑媽早晚得知道的,榮然,既然舒薇告訴了她,就讓她去醫院看看你阿爹也好。”五舅公隨手遞給四舅公一根煙後,自己又接了根煙說道。


    “也隻能這樣了。”孫榮然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第二天,孫榮然依然下午提前離校坐上了公交車趕去醫院了。他到醫院的時候,發現金舒薇和姑媽孫繼芳,四舅公,五舅公他們都在病房裏。


    褚鴻英喋喋不休地向他們講述著醫院裏的環境不好,條件如此的差,她在這裏侍候孫繼剛有多麽的不容易,孫繼芳她們隻能不時的附和幾聲,也假意拍著褚鴻英的馬屁。


    孫繼芳對褚鴻英說道:“是啊,鴻英阿妹,也多虧了你在這裏,我阿弟能過得舒服點,隻有你辛苦點了。”


    “唉,有什麽辦法呢,你阿弟在這裏隻要吃好睡好就行了,我可是一張椅子上過夜,不能睡一個安穩覺的。特別是那個衛生間,一大早要打點熱水得去排隊的,我要等他都弄好了,才能自己去洗漱了。你阿弟的腳又不方便,都得靠我弄到床前才能洗漱的,上個衛生間又得我推著輪椅車過去。”


    “鴻英,是太辛苦你了,繼剛要是沒了你,也的確麻煩了,那有什麽辦法呢,隻能靠你在這裏受苦了,我們大家也都知道的。”四舅公也對褚鴻英說著好話。


    褚鴻英歎息著:“我也沒辦法啊,又推不開的,我也對他說的,繼剛,我們忍忍就會好的,隻要不是那個獨個字的毛病,總會好的,要是那個病了,才沒意思了,也沒必要住在這裏了。”


    褚鴻英的話讓孫榮然心裏不禁一陣刺痛和緊張,偏偏自己母親的話會去扯到那個病,他趕緊阻止了褚鴻英的喋喋不休,怕她再說下去會更毫無遮攔了。“姆媽,你今天晚飯有沒訂?菜得訂的好點的,住在這裏不要吃得太差。”


    褚鴻英卻依然抱怨著:“這裏有什麽好菜的,我可是很吃不慣,你阿爹也沒胃口,我等下會去外麵給他買點餛飩或麵條什麽的,菜不好吃而且價錢也不便宜,真是為了看病才沒辦法的。”


    “姆媽,到時候我家裏燒點好吃的送過來好了,反正我們自己的車,”金舒薇在一旁趕緊勸著褚鴻英。


    “阿爹,你星期一手術的事我已經和手術醫生溝通過了,他要你別怕,手術不會有事的,給你主刀的是骨科方麵的權威專家童主任。”孫榮然向孫繼剛說道。


    “阿弟,你還要動手術啊,怎麽會這樣的?吃了這麽多的苦,還要再吃苦頭。”孫繼芳在一旁不禁有點心疼地帶著哭腔說道。


    “阿姐,沒事的,小手術,榮然也說了找了好醫生給我主刀的,你別擔心。”


    “但願這個手術能讓你的毛病都好了。”孫繼芳強忍著淚水說道。


    “嗯,沒事的,阿姐,主要是取骨化驗,到底是什麽病,要查清楚了,醫生才能對症下藥了。”


    孫榮然向站在窗口邊的金舒薇問道:“舒薇,姑媽和舅公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五舅公向孫榮然解釋道:“榮然,我們是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去你家看看我阿姐的,正好你姑媽也來了,我們便商量著準備坐公交車一起來醫院的,舒薇怕我們不認識路,非要開車送我們過來,我們便占了個便宜坐她的汽車過來了。”


    孫榮然便說道:“那你們到這裏已經有些時間了,等會兒我們早點迴去吧,舒薇。”


    孫繼剛也向孫榮然催促道:“是啊,你們早點和舅公他們迴去吧,路上開得慢點,安全第一的,你們舅公他們年紀都這麽大了,還讓他們來醫院看望我,我心裏也實在過意不去的,你們還是早點迴去吧!”


    孫繼芳有點不舍,她總想和自己的弟弟多待一會兒,“鴻英阿妹,要不晚上讓我在這裏陪阿弟幾天吧,你也迴家去好好休息幾天?”


    褚鴻英卻毫無表情地拒絕道:“你哪裏會有我服侍的那麽到位,那麽貼心的,你迴去好了,不用你來替換我的。”


    見孫繼芳有點尷尬,孫繼剛便趕緊說道:“阿姐,你不用在這裏陪我的,你也有一家子的事要忙的,孫女還要你看管的,你還是迴去的好,我這裏也沒什麽事可以擔心的。”


    說著,他又對孫榮然使著眼色道:“榮然,趁天色還早,你早點和你姑媽,舅公走吧,現在就好迴家去了,思遠在他外婆家也等著你們去接他的。”


    孫榮然便對舅公和姑媽他們說道:“好了,四舅公,五舅公,我們迴去吧。”


    孫繼芳她們隻能立起身和孫繼剛依依不舍地告別迴家了,“阿弟,你下周一動手術,我會過來的,我叫金煥也過來。”


    “阿姐,你們自己也都忙的,外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這麽點事情就不用這麽當迴事的,不用特意趕過來的。”


    “反正你也不用多想的,阿弟,我們自己會安排好的,那我們走了,鴻英阿妹,隻能你辛苦了。”


    褚鴻英隻是麵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算是迴答過了,她總是對孫繼芳心存芥蒂,有時甚至是自己的無理也不會去改變自己,依然對孫繼芳透著一股冷漠。孫繼芳是絕對不會和她計較的,因為自己隻有這麽一個弟弟,也隻有這麽一個弟媳婦,成個家也很不容易,自然很是忍讓的,隻要弟弟和自己的娘能夠安耽過日子,自己受點委屈也值得的。


    汽車裝載著一車的沉悶迴家了,沒有人吭聲,彼此心裏都很難過。


    開過錢江大橋的時候,四舅公楊維楨終於打破了這種沉悶,對正在開車的孫榮然說道:“榮然,你阿爹的病也隻能靠你去醫生那裏多說下了,要他們幫忙盡力了。”


    “四舅公,我知道的,阿爹本來是住不到這個醫院的科室裏的,都是我的朋友們幫忙才住進去的,他們醫生也算是盡力而為在替我阿爹治病了。”


    孫繼芳從孫榮然的話裏聽出了異樣,便向他問道:“榮然,你的話我聽不懂,難道你阿爹的病是不能住到這個科室的病房裏的嗎?”


    五舅公楊維超見孫繼芳那種疑惑的神情,便和楊維楨相互對望了一眼,終於對她張口說道:“繼芳,榮然一直糾結要不要告訴你他阿爹的毛病,這個事隻能我們來說一下了,你聽了也別難過,繼剛的病其實是那個獨個字的毛病!本來要住到三樓的腫瘤科去的,榮然為了不讓他受到刺激,和醫生朋友商量好住在耳鼻喉科的。”


    楊維超的話對孫繼芳來說猶如五雷轟頂,她追問著想得到求證,“五舅舅,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榮然,真的是那樣的病嗎?”


    “是那個病,姆媽,我怕你難過,所以還沒告訴你,奶奶那邊你可千萬別告訴她,我們都瞞著,現在我隻想一門心思讓醫生給阿爹治病,你們盡量別在我阿爹他們那裏流露出悲傷,你今天在病房的神情我真的好擔心,所以想告訴你又怕告訴你,現在舅公們已經和你說了,你也別太難過,沒辦法了,姆媽。”


    在孫榮然這裏得到了證實,孫繼芳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我可憐的阿弟,怎麽會這樣的命苦,難道老天爺真的不長眼的啊,從小吃苦受難,娘三個一起相依為命,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能享福的日子了,卻要得了這個絕命的病,我那可憐的老娘可怎麽活下去!”


    孫繼芳的抽泣讓孫榮然更覺得有點撕心裂肺的難過,他的臉頰因為難過不停地也開始抖動,兩行眼淚從眼眶裏流了下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必須要堅強,不能讓後麵的舅公和姑媽他們看到,他偷偷地在臉上擦了下淚水,用顫抖的聲音對孫繼芳說道:“姆媽,你別這個樣子,我們總想治好我阿爹的病,所以都瞞著他,你千萬別這樣,否則下周一你真的也別去醫院,我怕你這個樣子會讓阿爹明白的,不利於這個病的醫治。”


    孫榮然的話起了作用,孫繼芳隻能強忍住了哭泣,但那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不停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一下。


    孫繼芳帶著顫抖的聲音對孫榮然說道:“榮然,你一定要托醫生給你阿爹治病,錢不夠,我們可以想辦法的,隻要他能活著,我們什麽都願意的,你阿哥也會願意來承擔這個費用的,他對自己的舅舅有說不出的敬重和感恩!”


    “嗯,姆媽,阿哥那裏你去和他說下也好,我就不和他去說了,我會盡力找醫生幫忙的,一切隻能聽天由命了,但願我阿爹能逃過這一關。”


    孫繼芳的情緒開始安定下來了,孫榮然也似乎輕鬆了一點,最難交待的親人這裏讓他們知道了,對自己來講真的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明天我就會和醫生們一起討論我阿爹這個病醫治的方案,我現在想一旦我阿爹的原發病灶找到了,就趕緊醫治的,浙二那邊我也一直在催促去美國那邊買到那個鍶89的針,可以過六個月,讓阿爹不再疼痛,這邊中西醫結合給他醫治。”


    孫榮然的話似乎讓孫繼芳她們看到了希望,連美國的藥都在采購,這可的確是下大力氣了,那孫繼剛的病應該還是有希望醫治的。但誰知道孫榮然的話更多的是在安慰她們,也更多的是安慰自己,誰知道這藥到底有沒有療效了。


    “嗯,是該多方麵想想辦法的,榮然,我們也不懂的,你讀的書多,同學和朋友也多,你可是得盡量想辦法的。毛病要醫治,但我在想迷信這一塊也別落下,家裏是不是有不好的地方,最好請個風水先生來看一下,看看哪些地方是否該改一改,或許對你阿爹的毛病也有好處的,我知道你不大相信這些東西,但有些看不到的東西也的確在的,我去找個風水先生,你別管這個事情好嗎?這一塊的事我會去弄的。”孫繼芳便也借機向孫榮然提出了這個事情,她知道孫榮然不相信這些東西,怕他反對,但她又不甘心不弄這些東西,隻有現在提出來,孫榮然或許不會反對了。


    其實孫榮然此刻也很願意讓風水先生來看看家裏的情況,他現在隻要能讓自己的父親能夠好,什麽都願意接受的,有句老話就是這麽說的:生病人跟鬼商量。在無奈的時候,隻能去尋找一些本不相信的東西來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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