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剛的廠子紅火引來了江濱區民政局的目光,他們準備在全國助殘日發一期有關殘疾人自強不息的奮鬥事跡在區刊江濱消息報上做一個專題報道。並在此基礎上成立江濱區殘疾人聯合會,他們在物色一些事業幹得有點風生水起的殘疾人代表,通過各鎮查找到了一批這樣的人物,孫繼剛很自然也被他們聯係上了。


    鎮裏管民政的先和村裏的俞順炳打了個招唿,希望俞順炳能和孫繼剛說下,作為自強不息的殘疾人代表能接受江濱消息報的女記者小華的采訪。


    孫繼剛覺得自己不想出名,也不好意思的,他從沒想到過自己能成為殘疾人代表的。有點為難地對俞順炳說道:“順炳哥,能換別人嗎?我可真不知道怎麽迴答那些記者的提問的,也怕這樣拋頭露臉的,我隻是為了養家糊口才在硬撐著的,真不是你們所說的自強不息的人物啊。”


    “繼剛,你可也別謙虛,這事啊,上麵既然能指定你了,也是對你的重視和認可,盡管我知道你這人要強,總不是把自己當作殘疾人的,但你確實也是值得我們大家學習的,我覺得能宣傳下也是好事,至少可能對你的業務也是一種影響的擴大。”俞順炳卻對孫繼剛勸道,“還有如果你能引起上麵的注意了,以後或許辦點事也方便點,我覺得你應該接受這個采訪,人家還求之不得這種機會呢。”


    孫繼剛聽俞順炳那麽一說,覺得或許也是這個理的,自己若是拒絕了,也是不給上麵幹部的麵子了,況且隻要對自己的業務能有幫助的,也不妨接受下采訪又不是掉臉麵的事。想著這些,便對俞順炳說道:“順炳哥,那就聽你的,我可以接受記者采訪,隻是有些話要怎麽說可是要他們教我的,我可從沒接受過采訪,也不知道怎麽說的。”


    “這個你別怕,記者提問的事基本都是你的生產生活這些問題,我想你這麽聰明的一個人,知道怎麽應對的。”俞順炳卻依舊對孫繼剛鼓著勁,他現在可以向鎮裏交差了。


    沒過幾天,一輛桑塔納小轎車載著鎮民政辦的領導和江濱消息報的記者小華在俞順炳的帶領下來到了孫繼剛的廠裏。


    孫繼剛便領著他們參觀了整個工廠的生產過程,並不時迴答著小花記者提出的問題。


    “孫廠長,你的工廠已經創辦了幾年了?”


    “從自己開始辦廠算起的話也快五年了,和人合夥辦過,但最終還是散夥了。後來便承包了這個噴塑車間,一直替人家幹噴塑加工業務,再後來又將這五金車間也承包了,現在專業就做這款機械燈罩。”孫繼剛隨手拿起燈罩對小華記者說道。


    “孫廠長,這燈罩是用在哪裏的?”


    “機械燈罩,就用在鑽床,砂輪機,磨刀機等這些機械設備上的,這些機械都是出口到美國的。”


    “那可不簡單了,也就是說你實際上是在給外貿企業生產產品了,那現在銷量應該還可以吧?”


    “嗯,因為原先一直是噴漆的,氣味重,不環保,所以銷量始終上不去,後來我們想法解決了內外雙色噴塑的問題,就不再有這個問題了,銷量是穩步上升的。”


    “孫廠長,你真的是厲害了,也的確是那種身殘誌不殘的典型代表了。這麽多年你是怎麽一步一步做大的?”


    小華記者的這個問題讓孫繼剛心裏感到有點酸苦的味道,這麽多年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資金的緊張,生活的苦累,生意的清淡,都是對自己的很大壓力。身體累還能忍受,有時的心累真的要把自己摧垮的,幸虧自己也還是堅強的,從未向困難低過頭,從未放棄過努力,才有了今天這一步令人欣喜的場麵。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也說不盡了,別人也永遠體會不到這其中的艱辛的。


    “也談不上做大,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為了改善生活,我也隻有咬牙挺著不斷努力的,隻要能養活工人,讓自己也能過上好日子,我就會去堅持。”


    “孫廠長,作為我們殘疾人自強不息的代表,我們也祝願你的企業能越辦越紅火,為我們殘疾人爭光,也更希望你能為我們即將成立的殘疾人聯合會的成員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孫繼剛被小華記者說得很不好意思了,隻是說著:“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一起來的鎮民政辦領導對孫繼剛說道:“孫廠長,我現在也替區裏通知你一下,後天希望你安排個時間去西陵鎮那裏的民政局三樓會議室參加下江濱區殘疾人聯合會成立大會。千萬別忘了,上午九點要開會的,你最好九點前到那裏。”


    孫繼剛隻能答應了:“好的,謝謝領導,我一定會去的。”


    於是小轎車載著小華記者她們一行人離開孫繼剛的廠裏去另外地方采訪了。


    兩天後,孫繼剛便去了西陵鎮參加了殘疾人聯合會的成立大會。


    大會開始照例先由區領導發言,講述了成立殘聯的重大意義,也表明了這是區政府對殘疾人的重視和關愛。希望殘聯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密切團結全區殘疾人員,做好殘聯工作,讓殘疾人會有更燦爛的明天。


    殘疾人員西陵鎮的裴根家用電器維修店老板代表全區的殘疾人士作了大會發言,感謝區政府和民政局的領導們對殘疾人事業的關心,作為本次首屆殘疾人聯合會的主席,自己將努力團結殘聯所有成員搞好區殘聯的工作,完成區政府交給的任務。


    為了表示區政府對殘聯工作的支持和關心,區政府特意從市殘聯那裏弄到了五十輛殘疾人用機動三輪車指標交給新成立的殘聯分發到需要的殘疾人手中,這些機動三輪車是以極大優惠的價格弄到的,每一輛價格隻要四千多元好了。


    很快區殘聯成立的報道連同胡裴根和孫繼剛他們這些自強不息的殘疾代表事跡的采訪報道也一起在江濱消息報上刊登了。


    孫繼剛作為新一屆殘聯成員也分到了一輛殘疾車指標,這個車可以到交警大隊上牌的,可以進城,也可以上馬路,這讓孫繼剛很高興,以後就不用再騎著自行車去跑業務了,他有了自己的代步坐騎。


    孫繼剛很快從區殘聯那裏將一輛紅色的三輪機動車開迴了廠裏,這車是隆鑫發動機,後麵還有一個可以坐兩個人的小車鬥,甚至還可以載點貨的。


    孫繼剛等車牌上好後,便將車開到燒焊的師傅那裏讓他燒了個車棚,並裝上了擋風玻璃,整個三輪車能夠遮風擋雨了。這活很讓孫繼剛滿意,也讓孫榮然兄妹倆高興了一陣子,這以後父親的那殘肢也能減少許多踩自行車的苦累了。


    似乎這個殘聯會議的確讓孫繼剛的生意受益了,很快有一個新的客戶找上了孫繼剛,他就是聞堰鎮的吳浩良,現在在永興市的小商業城開店專做淋浴房的批發生意。他自己在城市邊上的塘灣鎮租了個場地,將鋁合金從廠家那裏拉過來切割好後再拉到孫繼剛廠裏進行噴塑加工。


    他已經也找過很多廠家了,但沒有一家能夠做他那種長的材料,而且勉強能做的也因為溫度不勻稱而出現同一根鋁條子頭尾竟然有很明顯的色差了。


    吳浩良先到孫繼剛廠裏看了下設備,用尺子量了下孫繼剛他們的烘箱,發現很長度足夠他們的鋁條子了,便和孫繼剛談了價格,雙方還是約定不開票的現金交易。


    於是很快第一車鋁料便拉到了孫繼剛他們廠裏,這個吳浩良似乎很謹慎,生怕孫繼剛他們也會依樣畫葫蘆地去做這個鋁條子的淋浴房,到時候搶他們生意的,他總是說這個鋁條子是從很遙遠的廣州一家廠裏麵定拉的,光那付模具費他出資了兩百多萬的,所以一般人可休想做這個活,他想以這個材料加工的巨額成本和製作難度來嚇住孫繼剛。


    孫繼剛心裏很清楚他的想法,對他說道:“老吳,想吃別人的飯也是不道德的,吃好自己的飯就行,借著自己給人加工卻去搶人家的飯碗那可不是我們做的,否則我這噴塑廠也不要辦了。”


    “不是,老孫,我可不是那意思,我對你怎麽會信不過的,我隻是擔心有些到你廠裏來的人會起歪心,所以我和你說下,你也別和人家說這個東西是幹嘛的,就說這東西這邊可采不到材料的。”吳浩良還是這樣神經兮兮地對孫繼剛說道。


    “我做生意也不是沒原則的,不會來泄露合作夥伴的商業機密的,你放心就在我這裏做,不放心你可以去別的地方做的,老吳。”


    “那咋會,老孫,你誤解了,我隻是提醒你一聲,活我肯定要你做的,你這人誠實可靠,我肯定要放你這裏做的。”


    孫繼剛將第一車加工好的貨送到吳浩良那裏才知道原來這個產品的確很簡單,都是材料切割下,然後讓幾位工人將他拉過去噴好塑的鋁條子裝上原先已經定製好了的鋼化玻璃裝上就行了,一兩百塊的成本居然要賣八百上千的,這裏麵的利潤讓人有點咋舌。難怪吳浩良要擔心別人模仿了他而搶走了生意的。


    吳浩良的生意還是很紅火的,每個月都有一兩車的鋁料拉過來加工的,他的謹慎有點出奇了,最後甚至讓孫繼剛送貨都謝絕了,所有的貨都是他自己送過來又拉迴去的。


    孫繼剛反倒也落得個輕鬆,他也不會去在乎這個東西,自己省得出運輸費還不是好事。


    吳浩良做生意似乎很實誠,每個月月底都會和孫繼剛結下帳,付給孫繼剛或者六千,或者五千的,每一次他都是付給孫繼剛一筆整數,讓他把剩下的零頭記著,到年底再算一下總賬,將所有的零頭都合在一起再付清,每一次付錢時他都讓孫繼剛打一張收條交給他就行。


    這種結賬法似乎也很讓孫繼剛感覺放心而通氣的,感覺吳浩良這生意值得做的,他對吳浩良的精明盡管感覺不是很舒服,但對他的這種付款的方式還是很願意接受的,這要比那個傅正矩的拖欠要爽快的多了。這個傅正矩做到現在還隻付了可憐兮兮的一萬元過,根據送貨單來算已經欠了將近八萬了,孫繼剛可從來沒給別人欠過那麽多錢的,所以他對這事心裏也有點急,人家欠的越多越是好像理所當然了。所以他現在倒是盯著傅正矩要賬成了重點了。


    孫繼剛似乎成了傅正矩廠裏的常客了,他們現在的生意似乎也很火的,火車站的吊頂裝潢他們也談成了,所以加班生產鋁板成了常事。湯利鬆倒在這裏和孫繼剛有時常常碰到了,因為傅正矩的鋁板在天花板上有一批安裝工要接送的,這個業務都讓湯利鬆在做的,所以湯利鬆也時不時和孫繼剛碰到了。


    這天孫繼剛又碰到湯利鬆,便對他說道:“利鬆,現在你可是碰到大客戶了,天天給人家跑車了,我這邊倒是不大過來了。”


    “唉,繼剛叔,我現在是被釣上鉤的魚了,沒辦法啊,給正矩開車開到現在,還沒拿過一分錢呢,汽油費都得自己一直掏著,想不給他跑了,人家欠著,到時更難要進來。若給他繼續跑著,隻有墊本的份,沒有拿錢的份,你讓我怎麽辦辦,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湯利鬆歎著氣說道,“繼剛叔,你這裏哪怕欠著我都放心的,到了年底你都會一分不少的給我弄清的,可傅正矩這裏我真的是一點都沒底啊。”


    “利鬆,都一樣的,你的運輸費總還是小數目的,他肯定會和你弄靈清的,我這的加工費可是數字大了,怕是麻煩呢!”孫繼剛同病相憐地安慰他道。


    說話間,傅正矩的幾名職工出來了,兩個人隻能不說了,各自分手忙自己的事去了。


    傅正矩的本事就在這,他還能很客氣地招待孫繼剛,泡茶聊天,絲毫不談欠賬的,這可要比那個蔡葉楓高明的多。即使孫繼剛談到了欠賬,他都是這麽說的:“哎,老孫,終歸是欠你的,我怎麽可能會賴掉呢,你看我現在攤子越做越大,墊的本錢也是越來越多了,這麽紅火的生意你怕我會還不出嗎?說實話我隻要一個工地交付了,工程款項結清了,別說付你幾萬,十幾萬都付得清的,你擔什麽心呢?”


    這些話讓孫繼剛反倒有點不好再說下去了,“老傅,我知道你生意大,我這麽點錢你也不放心上的,但我可是本小承擔不起的,做生意可一直是現剝蘿卜現吃的,你也該知道我的困難的。”


    “哎呀,你這個老孫啊,咱們都是做生意的,碰到困難也是常事的,否則我們這老板怎麽去做大呢,有點困難麽也隻能大家相互幫襯著度過了,我要靠你們幫襯的,你嘛,也想辦法讓塑粉廠這些單位幫襯把嘛,也可以適當欠一下的嘛。”


    欠錢到了傅正矩這裏居然是名正言順的事了,而且還是一件互相幫襯的好事了,這話也隻有他這種人說得出了。


    “老傅,我想要不我給你幫襯五萬,其餘的錢你付給我可以嗎,每次結賬都留五萬,其餘付清,這五萬到年底付清,我這可也是上路的人了吧。”


    傅正矩沒想到孫繼剛會這樣給他反將一軍,現在變得不能再擴大欠款了,他隻能說道:“唉,老孫,我若有了一定給你,就按你說的,給你那零頭的,五萬到年底清算,可是現在賬上也的確沒錢的,一等有錢,我就立馬第一個先給你好不好?”


    孫繼剛坐在那裏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天知道他傅正矩賬上到底有沒有錢呢!


    傅正矩見孫繼剛不想,感覺有點無趣,便又說道:“老孫,沒事也歡迎你常來我這裏坐坐的,其它沒什麽,茶管夠,誰讓我們是生意夥伴呢,你來了,我可都歡迎著呢。”


    孫繼剛心想我可沒閑工夫來你這浪費時間呢,自己廠裏也很忙的,卻為了這個拖欠不得不來這裏盯著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傅,要不這樣,反正你每個月都或多或少和我結一次賬,但每一次我都剩下五萬給你墊著,這樣可以吧,我想你如果這樣都不行的話,我怕是生意做不下去的,畢竟要想把雞養大也要給雞吃食的,我現在可是把從人家那裏賺來的錢都墊付到你這裏了,天下也沒這個理的啊。我想這次你把八萬多的欠賬先清下,給我三萬多的,餘下五萬到年底吧,可以吧?如果這樣不可以的話,我這活也真幹不下去了,你得找另外地方的了,當然欠我的錢我也還是會來要的。我就給你兩個選擇,老傅,我想我事情也很多的,不可能也天天到你這裏來為了點欠款弄得自己的廠子事也不管了。”


    傅正矩被孫繼剛也說得有點似乎難堪了,隻能悻悻地說道:“好的,老孫,那到這個月月底,我給你結一部分錢。”


    這事似乎算是談妥了,孫繼剛便也就迴去了。等到了月底的最後一天,才等到了傅正矩的那個第二次三萬多的付款,剩了五萬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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