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堰中學工作的日子終於開始了,孫榮然在初一年級任教,初一年級共五個班級,他擔任了四班和五班的英語教學任務,又擔任了五班的班主任。


    辦公室是個大辦公室,有十二位老師在一起辦公的,因為所在樓層是兩個初三年級的教室,所以這個辦公室裏有一半是初三的老師,其餘的都是初一年級主課老師。


    孫榮然的五班是唯一在這個三樓樓層的初一年級,其餘四個初一班級都在四樓上,所以整個初一年級的任課老師都是兩個班一個老師搭配的,到了孫榮然這個班級,任課老師就和他們的班級一樣也是書記任數學老師,教導主任任語文老師,都是一些隻上一個班級的學校行政老師。


    辦公室裏的老師大多是本地的,隻有兩位老師是杭州的,都是教初三的,一位是叫鄭麗華的女老師,其實她也是永興人,隻是嫁了個老公是杭州的,所以也就住在杭州了。另一位是叫金光澤的老師,他是金華人,年齡已經四十多了,頭發微禿了,整個腦門中央的頭發已經稀疏成了孤島,而腦門兩邊靠近耳朵邊上的卻還植被茂密,整個腦瓜就像一個“間”字了,旁邊的頭發是那門框,中間的孤島是裏麵的“日”了,那兩顆眼珠子特別的大,皮膚白嫩,身材高大,肩膀特厚。


    這位金老師是金華那邊的,因為娶的老婆是一名杭州知青女,便也跟著老婆迴杭了,有一個五歲的女兒了,一家子和他那丈母娘一起擠在他丈母娘單位給的筒子樓裏。金老師總是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整天樂嗬嗬的,和所有的人都能說上話,當然和孫榮然也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了,兩個人總是在一起吃午飯了。因為是外地的,學校給了金光澤和孫榮然兩人一間的宿舍,宿舍在食堂樓上,窗門已經陳舊的玻璃都快要掉下來了,所以宿舍的窗戶是很少打開的,當然更多的是為了防止食堂裏的油煙跑進宿舍。盡管是宿舍,但孫榮然和金光澤兩個人其實都不睡在那裏的,下午放學後都各自迴家的。


    孫榮然每天是早出晚歸的,現在浦沿到聞堰的馬路早已不是那石子路了,是很寬敞的柏油路了,杭州開過來的22路車也變成了522路車了,終點站從龍山化工廠的大門口早已經挪到了聞堰這邊了,這公交車自然也讓金光澤和鄭麗華這些住在杭州的老師能早出晚歸了。


    孫榮然很快也收到了魯雋的來信,魯雋知道孫榮然終於調迴了離家近的學校工作心裏也很高興,她希望孫榮然別再三心二意了,安心工作,會有很好的生活的。孫榮然感覺到魯雋對自己的那種關心和牽掛,也隱約感到她的言外之意,她希望自己能夠堅持眼前的路,一定會有將來的美好的。但孫榮然心裏卻也不時有著一種莫名的惆悵湧上來,家裏的現狀不可能讓他有別的想法的。他隻能壓抑著這份心底的甜蜜和衝動,他不敢有過多的表示,他在信中隻是跟魯雋講新環境下周圍的一切。


    日子便在這種甜蜜和安心中過去,孫榮然現在終於可以每天放學迴家幫父親去廠裏幹點活了,尤其是禮拜天能夠在廠裏幹上一整天了,不用像以前那樣趕汽車而幹不了多少活的。一家人在一起久了,終究還是有小火星迸發的,舌頭與牙齒再親熱了也難免會被咬著的。


    母親褚鴻英現在總是睡不好,原本脾氣就不好的她由於總是擔心著欠著的債,現在更是會有時整晚睡不好了,一點小事就會讓她勃然大怒,尤其是對孫榮然祖母,她似乎總是看不慣,每天都會煩躁地責罵。


    祖母盡管耳朵不方便了,但她依然從褚鴻英那難看的臉色中明白了意思,她也感覺很委屈,含辛茹苦將兒子拉扯大,現在孫子孫女都長大工作了,卻每天還要看自己兒媳婦的臉色,難免會和褚鴻英語言的碰撞,便會引起一場大吵,而褚鴻英會撒潑打滾地哭鬧,然後會臥床幾天的不吃不喝,讓孫榮然和孫榮平兩兄妹也頭痛不已。一家人隻能戰戰兢兢地過一段時間鬱悶的日子。但褚鴻英根本沒顧忌自己的這種行為了,她越來越頻繁地和自己的婆婆爭吵,或者責罵孫繼剛的無能。


    孫繼剛對褚鴻英的無理蠻橫也是暗自心傷,他真沒想到褚鴻英會到這地步,有時他心裏甚至感覺心灰意冷,但看到孫榮然兄妹倆的懂事和爭氣,他又有了信心,他覺得不能讓自己的子女受累的,他得撐著這個家。盡管有很多的不如意,他必須得撐著,他是自己母親和孩子們的信心和希望。


    孫繼剛私下裏不止一次和孫榮然討論了這個事,孫榮然隻能安慰自己的父親看開點,他理解父親的鬱悶和壓抑,但自己母親這個樣子,他似乎也沒法子的。


    “榮然,我在想,我們現在可能是欠著一筆債,讓你娘感覺壓力太大了,總會這樣毫無來由地發脾氣宣泄,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才能有個頭了,唉!”孫繼剛隻能和孫榮然哀歎著。


    “阿爹,有什麽辦法?現在姆媽會這樣是我們也沒想到的,總是這樣弄得家裏雞飛狗跳的,她似乎也從沒替家裏人想過了。舅舅和舅媽都勸不好,真的讓人頭疼的。他們也不怪你和奶奶的,姆媽生就的脾氣,就如釘死的秤了,改不了了,我們隻能讓自己的肚子大著做人了。”孫榮然隻能安慰父親。


    “榮然,我一直有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孫繼剛似乎是經過了很久考慮的,他想和自己的子女們商量下自己這個想法的。


    “什麽想法?阿爹,你說說看。”孫榮然問道,他從父親的眼光裏看到了那份無奈和求助的眼神,他需要給自己的父親以堅決的支持的。


    “唉,榮然,我一直在想你姆媽會不會是這裏有問題了?”孫繼剛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很不情願地說道,“一點事就吵,一點事就鬧,我有時真的也是被她鬧騰得吃睡不安。”


    “阿爹,我們現在又能怎麽辦?姆媽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沒辦法的,我更擔心的是把你的身體!”孫榮然心裏其實也早是這麽想的,隻是對自己的母親不願這麽去想,現在父親已經說了這話,他也隻能繼續安慰父親的。


    “我在想不能讓你娘再這樣下去了,想讓你妹妹和你兩人陪她去醫院看下是否是什麽病的,你覺得好不好?”孫繼剛向孫榮然探詢道。


    “阿爹,我覺得是該帶姆媽去看下醫生了,我想隻有讓妹妹勸她去看醫生,她才會答應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家除了你妹妹其他人都是你姆媽的仇人了,什麽話都說不進,一說隻是吵,唉!”孫繼剛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孫繼剛很快也私下裏和孫榮平說了這事,孫榮平也是很讚成父親孫繼剛的想法,自然很快說服了母親褚鴻英一起去醫院看病。


    在醫院諮詢了前台導醫後,孫榮然兄妹倆給褚鴻英掛了精神衛生科。醫生通過和褚鴻英聊天了解了她的情況並很快作出了診斷:更年期綜合症。


    很快孫榮平領著褚鴻英去藥房排隊取藥了,趁著這當口,孫榮然又和醫生聊了會兒,明白了更年期綜合症女人常會出現煩躁,易怒,失眠多夢這些症狀,更甚者會產生抑鬱,而孫榮然母親的症狀已經岀現神經官能症了,需要引起重視了。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和母親褚鴻英說的,孫榮然迴家和父親說了下母親的病情,也說了醫生的建議,最好讓褚鴻英能去療養一段時間,放鬆心情,能減緩病情的加重。


    但是想讓褚鴻英去療養得花一筆錢,孫榮然已經去錢江療養院了解過情況了,一個月的花費需要四千元左右,這對於經濟狀況緊張的家裏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孫繼剛和孫榮然兄妹兩人討論後決定先讓褚鴻英吃了配來的藥再看情況而定了。


    大家總以為因為褚鴻英吃藥了情況會慢慢好起來的,但是卻發現她由於吃藥整個人總是渾身乏力,臉也虛腫的,整個人似乎不在這個世界了,一天到晚拉著個臉,見誰都生氣,這個家似乎被她的病情給折騰得沒了歡樂。孫繼剛每天都隻是一聲不吭地悶悶不樂,褚鴻英的飯都由孫榮平端到床前好言相慰才肯吃幾口。孫繼剛昔日的朋友陳燦明,陳柏友他們也因為這個不敢來多串門了,孫榮然這個家整個給人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孫繼剛知道再不能這樣拖下去了,他決定必須給褚鴻英換個環境去好好調理下了,他和孫榮然兄妹兩個又商量了一番後,湊了錢將褚鴻英送到療養院,家裏似乎寧靜了下來,但每周禮拜天便又多了一個事情,就是要去療養院看望下褚鴻英,主要還是孫榮平去得多一點,畢竟廠裏能幫上忙的還是孫榮然多,而且孫榮平和母親還是能說上話的,容易讓母親平靜下來。


    母親的情況更讓孫榮然心裏有著無限的自卑,盡管他收到魯雋的來信時總是很開心,但內心裏也更有著一種恐懼,他明白自己的狀況,也明白著自己將來的責任,他不敢有多少奢求了。


    盡管家裏的氣氛不如意,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的,畢竟家是靠所有成員的努力才能成而為家的。孫繼剛隻是一門心思花在了廠裏的事上,他考慮的是如何拓展外麵的業務了。


    張懷德的燈具廠似乎開始走下坡路了,主要原因是他的三個在外地開門市部的女婿開始都有了外心。先是主管上海這條線的小女婿鬱利發自己租了百萬軍隊裁減時被裁減掉的四連炮隊的空置營房建立了自己的燈具生產廠,自己去發財了。


    很快二女婿來誌興,三女婿汪木根也都依樣學樣地自己去辦廠供應他們各自管著的那條線了。留給張懷德的業務隻有銀川那條線了,業務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三,廠裏的生意開始越來越清淡了。


    張懷德心裏也有點急,自己的女婿開門立戶了,他也無可奈何的,他知道他自己的年齡也差不多了,作為領頭的老母雞,小雞長大了,還是要靠他們自己去尋食吃的。盡管他心裏不是很舒服,但他卻看得很開,每次人家在他麵前提起他那三個女婿的這些事的時候,他總是淡淡的一句“都是一隻鍋的,這隻飯碗撥到那隻飯碗的事。”


    說是這麽說,張懷德知道自己的女婿已經靠不住了,他必須去尋找外人來幫他營銷廠裏的產品了。也正是這個想法,讓張懷德的工廠一步一步走入了更深的穀底。


    很快有一個聲稱在內蒙古唿和浩特那邊開燈具門市部的叫劉鑫的人找到廠裏來尋求合作了,他在廠裏的樣品展覽室裏看中了幾款燈具後便很快下了單,整整一車貨。


    張懷德自然很是看重這位上門來的客商,但畢竟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雖然很熱情地邀請他在辦公室裏喝茶聊天,但對於貨款卻絲毫未曾忘記。


    “小劉,我很高興你能來我這邊采購產品,也歡迎你常來我這裏看看,你可是我的財神了,我的生意也要靠你們這些人做大的了。”


    “老張叔,我知道,大家都是做生意,一起賺錢的,以後我會常來你這裏看看的。”


    張懷德便試探著問道:“你在唿和浩特那邊生意還好嗎?那邊市場還行嗎?”


    “老張叔,我在那邊已經呆了八年了,一直開燈具門市部,生意還是可以的,主要是我老婆在那邊管店,我負責在南方采貨,基本上每天要發貨的,之前我主要是在廣州那邊進貨,廣州那邊的貨雖然樣式更新快,外表處理的光鮮亮麗,唯一的缺點就是產品材料基本都是塑料的,你也知道在北方寒冷的天,塑料的東西隻要經過一個冬天和夏天很容易老化,壽命不長,很快就容易壞了。所以生意雖然好,但也總是接到人家來投訴的,後來有人告訴我說你們這一帶做的都是金屬材料的燈具,所以我這次可是特意找上門來先下個單試試看的。”劉鑫看上去很實誠地說道。


    “哦,那倒是的,小劉,我知道廣州那邊的燈具價格比我們這邊可能便宜的,但不耐用,就是因為我們都是用金屬板做燈具底板,經久耐用但相對來說成本偏高點,似乎競爭不過廣東貨的,但我卻總認為我們的燈具應該要美觀耐用才對得起顧客的,否則那可真的是在欺騙顧客的,盡管你價格低,但漂亮的外衣裏麵卻沒一顆誠心,不長久的。”張懷德話裏有話地說道。


    “是啊,老張叔,我們生意人得講實誠,否則也做不好生意的。”劉鑫也很快地表示讚同。


    “所以小劉,盡管你和我是第一次做生意,我也不怕難為情的,這次的貨你是否能和我現款結清的?一起大家把生意做大,合作也愉快的。”張懷德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老張叔,你不說我也要將款子付清給你再走的,畢竟是頭筆生意,怎麽能欠你貨款的,讓你也不放心的,這讓我以後怎麽能再踏進你的門呢?”劉鑫倒也很爽快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小劉,說實話,我也想拉住你這客戶的,所以要不以後我爭取給你一車壓一車拉貨,這次你付清貨款,去看看那邊的銷路怎樣,行的話,以後長期合作了,我給你壓一車的貨款可以嗎?”張懷德又怕劉鑫這客戶跑了,便又主動提出了給他壓一車貨款的條件來吸引住他。


    “老張叔,你也太客氣了,一車的貨款我也不會來欠你的,以後我就帶款提貨好了,隻要你的產品行,那邊銷路好,我肯定到你這拿貨的,你年齡這麽大了,在燈具這行業我可早知道你大名的。我可很敬重你這老前輩的,怎麽可以拖欠你的貨款的,以後我的生意要做大可還得靠你這老前輩支持呢!”


    劉鑫這幾句話說得張懷德眉開眼笑,感覺一下子和他拉近了距離,這小劉要遠比自己的女婿他們懂事乖巧的多,唉,有時候親人還隻會總是想方設法會到自己身邊揩點油,外人倒還會給自己帶來好處和甜頭的。


    想著這些,張懷德更爽快地想拉住劉鑫這客戶了,便對劉鑫說道:“小劉,這樣吧,今天頭一單生意,我給你總價打個折,九五折扣貨款,可以吧,你這小年輕我可交定了朋友,我可不想失去你這合作夥伴。”


    “這怎麽可以的,老張叔,這樣我可是占你便宜了,你年紀怎麽大,我們年輕人怎麽可以占你的便宜?”劉鑫卻很斷然地拒絕了。


    “你也別多客氣了,你若敬重我,就依我的,別爭執了,以後就不給你打折好了,這頭一單生意,我必須得給你優惠點的。”張懷德卻不容劉鑫推辭地決定了。


    “那好吧,老張叔,我先謝謝你了!以後我們再好好合作,一起把生意做大!”


    “嗯,這就對了,我可還得依靠你來讓生意紅火起來呢!小劉,哈哈哈。”張懷德為自己終於又有了一個新合作夥伴而開心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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