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榮然自然也不可能將這邊相親的事和魯雋說的,他可不想將這些事情告訴魯雋。他依然和魯雋一起聊著各自的工作和近況,隻是相互安慰和叮囑著,和魯雋的書信來往讓他感覺已經夠很甜蜜的了,他有相互能隨意說話的女孩,怎麽會在乎別的了呢?


    孫榮然在學校依舊還是單著一人,而那些單身的老師們一個接一個的開始結婚了。胡增慶是第一個的,他家在離潮都中學並不是很遠的臨江鎮,騎車隻要三十多分鍾就能到了。


    孫榮然和他們這幫小年輕自然被邀請去參加了婚宴了。這婚宴的日子挑得很不錯的,上午的時候還大雪紛飛的,連著兩天的大雪,地麵上的雪已經白的和新娘的婚禮白紗裙那樣的純潔了,下午雪住後,整個世界都是寧靜而素雅了。給原本就喜慶的婚禮平添了許多的浪漫,讓孫榮然他們這些去參加婚宴的也興致高了不少。


    酒桌上自然放開了地吃喝和玩笑了,孫榮然是不會喝酒的,隻能陪著那些會喝酒的一起喝點飲料的了。本地人喝酒不大會猜拳行令的,現在因為有了外地老師的加入,喝酒更多了幾分豪氣了,酒桌上是最難把握住量的。因為酒適合於熱鬧,特別是在這樣的氛圍裏,大家你勸我,我勸你的,自然不會少了量的。


    這些人中,酒量最好的就是翁榮華了,他今天喝的是最多的,一個是因為他和胡增慶是同一個鎮的,一起原先是初中同學,一直都是最要好的,好朋友結婚了,自然他是最高興的,所以酒宴上他可不會推辭遞過來的酒瓶的,甚至還幫胡增慶去擋酒代喝了。第二個原因是他自認為自己是體育老師,這身體是棒棒的,喝這麽點酒怎麽可能讓他醉了的,更何況他本身酒量就很不錯的。


    但是他今天失算了,他碰到的可是來自酒鄉的外地老師了,他們可是深藏不露的,又會劃拳行令,自認在熱熱鬧鬧中讓翁榮華輸得隻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盡管他們中也有輸的,但這點酒他們還是能扛下來的。


    孫榮然一早就吃好飯,坐在邊上看他們的熱鬧了,不會喝酒的人在酒桌上還是裝得低調點好的,不能去顯得高調的,否則在這種場合很容易被當作目標而受到挑戰的。所以他就隻能微笑著看著翁榮華他們行令喝酒了。


    酒總算喝得差不多了,酒席散了,大夥便準備結伴著迴潮都中學了。翁榮華還算可以的,人也沒什麽異樣,隻是話語多了,也不斷重複著說過的話和事的。他反複在和大夥說的就是:“這酒算啥,我和增慶從小玩到大的,我不喝誰喝。”


    崔鳳鳴他們知道翁榮華多了,隻能在邊上趕緊順著說道:“是的,是的,這酒自然該你喝的。”


    孫榮然也看得出翁榮華酒多了,便擔心地和大夥說道:“我看榮華酒多了,我們還是歇會兒再迴去吧。”


    “誰說我酒多了,我可以再喝他幾瓶呢,你小看我,榮然。”翁榮華還是嘴硬道。


    這喝酒就是這樣,不醉的人往往會說自己醉了醉了,不能再喝了來拒絕勸酒的,而醉了的人卻從不會說自己醉了,反而還會讓人再倒一點的。


    翁榮華的話其實很明顯的是醉話了,但他卻不願自己承認醉了的。他為了證明自己沒醉,從袋子裏掏出鑰匙就走到自己的重慶雅馬哈邊上坐了上去,用右腳使勁一蹬那發動機上的啟動杆,摩托車被啟動了,他坐在車上還向孫榮然他們招唿道:“哎,你們誰想坐我的摩托車迴去就坐上來。”說著話,他讓摩托車慢慢開到了胡增慶家外的大路上在等大夥了。


    孫榮然趕緊讓崔鳳鳴和張京華他們推著自行車跟出去,一起到馬路上和翁榮華準備迴學校去了。


    孫榮然將自己的自行車擋在了翁榮華的摩托車前麵,對他說道:“榮華,我們都是自行車,呆會兒你可別管自走得,要在我們後麵給我們照路的,晚上大家看不出路,你得給我們大燈照著的。”


    “完全可以,用得著兄弟的地方,一句話的事。”翁榮華的話還是充滿著酒味。


    其實這個雪後的晚上月亮還特別的亮,特別的圓。哪裏需要照路的,但因為怕翁榮華一個人借著酒勁管自走而出意外的,大夥隻能想法讓他在後麵慢慢開著摩托車跟著的。


    這翁榮華還算聽從了孫榮然他們的建議,跟在他們的後麵用摩托車燈光照著他們往潮都中學方向迴來了,大夥兒在路上依然還是興奮而開心的,一會兒賽歌,一會兒又相互調侃幾句。


    說說笑笑間離潮都中學也不遠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意想不到的狀況便要出現了。


    圍墾土地上的馬路邊一般都是有一條河的,這些河大致都是當年在圍塗造地時為了挑泥築堤而挖出來的,日子久了,這泥堤成了馬路,路邊因為挖泥而形成的溝壑也自然成了河。


    除了一條馬路一條河,剩下的便是大片大片如平原般廣袤的田野了。在月亮的朗照下,雪後的大地更讓人感覺視野開闊的。


    隻是那馬路中間的雪已經融化了,露出黑黝黝的底色如長蛇一般一直伸向遠方。而馬路邊上的那條河流也如同這馬路般透著一種平靜的黑色,伴著馬路一起伸向遠方。在月光的映照下,靜止的河流和馬路差不多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後麵騎著雅馬哈跟著孫榮然他們的翁榮華突然大聲向同事們喊道:“京華,榮然,你們看,旁邊的馬路可比這條馬路還要寬呢!”


    “榮華,那是河,不是馬路,你可千萬別往那去,跟著我們。”張京華趕緊向翁榮華喊道。


    “胡說八道,那怎麽會是馬路的,那明明是馬路的,騙誰呢!我可要去騎那條馬路了!”


    孫榮然他們幾個聽他這麽一說趕緊停下來想去攔住他的。可跟在後麵開著摩托車的翁榮華怎麽可能會給在前麵的孫榮然他們一點反應的時間的,他早已將方向一拐,徑直往那河裏衝去了。


    孫榮然他們根本連跑過去拉住他的時間都沒有,隻聽見“轟隆”一聲,翁榮華連人帶車已經在河裏了。


    刺骨的冰冷一下子激醒了亢奮醉酒狀態的翁榮華,此時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喝得太高了才出了這個洋相了。


    酒醒了的翁榮華此時在水裏瑟瑟發抖了,孫榮然和張京華他們幾個人在河邊幫著他爬上了岸。這麽冷的夜晚摩托車肯定是打撈不上來了,隻能明天白天花錢請人來打撈了。


    渾身濕透的翁榮華得趕緊迴宿舍去換衣服的,否則這麽冷的天可真的會凍壞的了。好在他是體育老師,身體素質還是可以的,便索性將所有濕透了的外衣和褲子都脫了,隻穿著個短褲叉跟在孫榮然他們自行車後麵跑迴宿舍來暖和身體的。


    這事很長時間在學校裏一直成了笑話,翁榮華也一直被同事們調侃了。


    日子過得很快,在醫院的馮亦祺也出院了,本來就有點一根筋的人,事故後似乎更是沒了筋的人,整天在學校裏講得唾沫四濺,神采飛揚的。比祥林嫂還要難纏了,每天講述著他的過去,鑒於他的這種情況,學校裏隻能安排了他上美術課了,但他除了每天帶個南瓜去讓學生們寫生也沒什麽能夠新花樣了,頂多是每天的南瓜形狀換一個罷了,長柄的換成圓柄的,或圓柄的換成了長柄的。


    唉,馮亦祺這人生也就因為這一場事故而徹底改變了。其實從他住院後醒過來的那段日子,孫榮然去醫院探望他的時候,他們已經感覺他的大腦似乎有點問題了。


    醒來的第一天,他居然將在病床邊照顧他的老婆喊“媽媽”了,他似乎不認識他老婆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弄明白病床邊這個女人和他的關係。


    孫榮然和張京華兩個人去看他,他居然向他們兩人吹噓自己的英語如何的不得了了。不時地說著“father”,“teacher”這些簡單的詞匯,說自己以前可也是教英語的呢。


    唉,人生有時就因為一場事故而徹底改變了,馮亦祺在學校裏自然隻能是被特殊照顧了。校長陳雲飛對他也是無可奈何了,老師們對他也是敬而遠之了,連他老婆也已經開始與他分居而最終帶著女兒和他離婚了。可憐的人啊,為啥總是要這麽執呢,最終也是這種執而毀了人生的!


    這個學期因為學校裏有了這些悲歡離合的荒誕事和趣味事顯得特別的短,等兩場雪後,學期也就結束了,孫榮然便也因為寒假開始而放假迴家了。


    這個年底本該是高高興興準備過年了,可孫繼剛卻又一次碰到了令人鬱悶的散夥之事了。


    今年噴塑廠的效益似乎特別的好,孫繼剛本來憧憬著今年能夠分一大筆紅利來還清房子上欠著褚鴻雲的三萬債務後還能有一大筆錢多起來的。


    按規矩,在年底前的幾天所有的工廠都停工了,大家都在計算一年的收成了。該分紅的分紅,該獎勵的獎勵。孫繼剛他們的噴塑廠雖然小,但五髒也是全的,他們的會計出納都是聘請學校的總務主任傅水雲的。傅水雲會在全體校辦廠會議上將產值利潤等財務數據和大家說下,然後由校長李芮斌做下總結,希望大家來年更加努力讓校辦廠的形勢越來越好之類的話的。


    孫繼剛和虞晁華兩人按照學校的規定每年年底也自然要參加這個會議的,今年自然不例外的,大家在會上通報了這年的收入,噴塑廠的產值是最高的,利潤也是最高的。這讓孫繼剛心裏很高興,今年的辛苦沒有白付出。


    等其他的工廠承租者都結了自己的收入和賬目走了之後,便輪到了孫繼剛他們的了。此時辦公室裏隻剩下了李芮斌,傅水雲,孫繼剛,虞晁華四個人了。


    傅水雲將兩人能夠分的數額告訴了孫繼剛和虞晁華兩人,孫繼剛微笑著沒說,他的心裏早已經做好準備少拿點了,畢竟他今年上半年因為蓋房子廠裏照顧的不多的,準備讓虞晁華多拿點。


    可是萬沒有讓孫繼剛想到的是,曾經拍著胸脯指天發誓的虞晁華卻徹底翻臉露出了那貪婪的嘴臉。


    虞晁華對緊著個臉對傅水雲說道:“傅老師,這廠子是我開的,繼剛叔頂多隻能拿點工資,至於分紅是不能給他的,獎金嘛我可以考慮給點的。”


    孫繼剛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廠子怎麽是他虞晁華一個人開的!他驚訝地問虞晁華:“晁華,你咋會說這廠子是你一個人開的?我難道沒有合夥嗎?”


    一旁的李芮斌也被虞晁華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他不時向孫繼剛看著,深怕孫繼剛控製不住。


    “是的,我一個人開的啊,當時我是因為失業來找你開廠,你也說過不想和我合夥的,可以借點錢給我開廠的。”虞晁華居然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道。


    “晁華,那你可要跟我講清楚了,我可是把假肢賠償得來的錢都當作投資款放在廠裏的,怎麽叫我沒有合夥的!”孫繼剛真沒想到天底下竟然還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投資款,哪來投資款,開廠第一年就已經將四千塊錢還給你了,這廠從那天開始就是我的了,以前已經給你很大一筆錢作為獎金了,今年的獎金不能給這麽多了,你上半年可沒好好在廠裏幹的。”


    孫繼剛聽他這麽說著,氣得幾乎要發抖,想著當初他那副嘴臉,幾乎可以跪下來像狗一樣求人的家夥,現在形勢一旦好了,居然會翻臉不認到這種地步。是自己瞎了眼,沒看清這人的真實嘴臉,他心裏的鬱悶和惱火不時在升騰,但孫繼剛這人就是非同常人,他能夠強壓住怒火的,依舊和虞晁華平靜地說道:“晁華,你那麽說,我想也說不清楚了,你當時和我說的話,我想你也不會認賬的。”


    “我說什麽了,我就是和你說想辦廠,想拉你入夥,你不同意,可以借錢給我搞,就這些話啊。”虞晁華依然還是賴皮地說道。


    孫繼剛心裏盡管怒火中燒,但他也知道和這種不要臉皮的人是說不清楚的,和這種人爭吵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了,也是無謂的了。所以盡管憤怒,他依然還是冷冷地對虞晁華說道:“可以的,晁華,既然你這麽說了,今天李校長,傅老師都在,讓他們做個見證,幾句話我要和你說清楚的。”


    “什麽話,你想說清楚,已經很清楚了,這個廠你沒有份的,隻是借過錢給我,我也已經還給你了。至於今年的獎金,我會考慮給多少的。”虞晁華似乎深怕孫繼剛將那些指天發誓的話抖出來,反正抖出來他也不會認的,若孫繼剛抖出來了,他也準備和孫繼剛大吵一場,這個事他已經早就想好了,這麽好的效益,他怎麽還可能讓孫繼剛來分一杯羹的。


    李芮斌和傅水雲兩人坐在那裏一聲不吭,他們沒想到虞晁華會這麽說的,但畢竟他們兩人是局外人,又不能來當包公的,尤其是那個李芮斌,盡管他心裏很清楚這件事,但他又能說什麽,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學生虞晁華會是這樣的人。他好想替孫繼剛說句公道話,但又忍住了,他隻能看著孫繼剛,眼裏滿是同情和勸慰。


    孫繼剛看了眼李芮斌,知道他的為難。見傅水雲假裝低頭在整理賬目,也知道他的尷尬。於是便對虞晁華說道:“晁華,今天當著李校長和傅老師在,我隻是想問清楚一句話,那個投資款你算是還給我了,那我有沒有欠你錢的?”


    “錢倒沒有欠我的。”虞晁華迴答道。


    “嗯,好的,李老師,傅老師你們都聽見的,我可沒欠虞晁華一分錢的。我為啥要你們兩個人在場的時候問這句話問清楚的,就是因為這種人的嘴巴不可信的,說不定改天在外麵還又會怎麽黑白顛倒地在說了,當初他在我家和我說的話可惜你們沒在場,所以我也沒人給我作證的,我也不想多說了,和這種人計較也犯不著了。”孫繼剛開始朗聲道。


    他接著轉身從靠背椅子上的那個皮包裏拿出一疊的送貨單和入庫單拿到傅水雲的辦公桌上,然後他又轉身對虞晁華說道:“晁華,這些都是通訊器材廠還沒結賬了的送貨單和入庫單,我放在傅老師這裏,我這人沒文化,但做人幹幹淨淨,做事清清爽爽,也不會使陰的,今天開始,這些所有的單子和賬單我都交出來了,你看清楚,和傅老師去交接好。今年所謂的獎金我也不需要,你說得出,我倒還做不出,既然都是你的了,我也不需要你考慮,更不需要你憐憫的,我盡管少了一隻腳,但我做人的脊梁骨永遠在的,誌氣絲毫沒少的。李老師,傅老師,我們看見會了,從此以後我也不會踏入這裏一步的了。晁華,我們也到此結束了。”


    說完這些,孫繼剛便拿起那個空了的皮包走出了辦公室,他心裏有說不出的悲憤,真沒想到怎麽會幾次碰到這種不要臉的人,幾次的創業都是一心對人,想齊心協力共創一番天地的,但到頭來總是會被人這樣算計了的。


    這世界真的好不正道了?


    他覺得盡管少了一條腿,已經覺得這世界的路對他來講是不再平整了,但沒想到會讓他的心中的路會如此的坎坷和不正道。這是怎樣的天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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