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照舊,添加了歲月的痕跡。


    “你來幹什麽,不是說過你們兩個這輩子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了嗎?”


    王家興對於兩人的到來,一點也不奇怪,或許他早就聽人說了,或者是他自己已經看見了。他吐字清晰了很多,背部也直了一些,常年勞作,短袖下露出的古銅色胳膊上甚至還有些肌肉。


    春鳴和唐景陽站在大門口,沒有往前走動的意思。看著王家興活得好好的,心中由衷的高興。


    “我此次來是來知會你們一聲,我要找王強林大爹去開個證明。”


    春鳴看著眼前的人,坦然地說道,她掩去了後麵的話,意思是希望不要多加阻擾,放過彼此,讓個人奔赴各自的生活吧。


    “我知道了,出去吧。”


    王家興冷淡地說著,他的語氣裏透著幾分煩躁和不安。大家都聽到了屋子裏的胡言亂語,而且聲音越來越清晰,朝著這邊來了。


    春鳴忍不住越過王家興的頭看過去,看到了他的瘋婆子嘴裏嘟嘟囔囔地朝著這邊走來,她衣著得體,臉也幹淨,長得不算難看,人卻很瘦。


    “迴家裏去。”


    王家興轉頭喝了一聲,她立馬被嚇住了,站在原地委屈巴巴的不敢動,王家興再一個眼神,她就進去了。


    春鳴看著這個瘦弱的女人很是心疼,同病相憐的人,為何就不能善待呢。


    “還要看多久,讓你們出去啊。”


    王家興很不客氣地說道。


    “好,我知道。也請你的父親知道這件事,今生我斷不會再來打擾了。”


    春鳴說著,心頭不禁有些悲涼起來。她看到昔日自己住過的那間臥室,破掉 的窗玻璃依舊用一塊舊木板遮擋著。她覺得心中隱隱刺痛,轉身想要快速逃離。


    不曾想,後頭一個東西快速地朝著她嗖嗖地飛過來,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了撞擊的聲響。


    是一截木棍,掉落在了為王家興的腳下。他的側後方站著跛腳的王強順,他胡子拉碴,臉膛黝黑,胸口起伏著,惡狠狠地瞪著兩個人,仿佛要將兩個人生吞下去。


    “不要臉的狗東西,還敢找上門來。嫌丟我王家的臉還丟不夠嗎,你還想讓全村的人都知道,你這騷狐狸是跟著野男人跑了嗎?讓我們坐實烏龜王八羔子是不是?”


    他身體殘疾,語調在這樣的時刻卻不曾消減半分,林容說他銳氣減了一些,春鳴沒有覺得,他依舊盛氣淩人,嘴不饒人。


    “我是來找他的,與你無關。放在今日,你應當是在大牢裏過日子的。寥寥無幾的時日,還是好好過日子吧。”


    春鳴平靜地迴答道。


    她了打量著王家興,他怒氣衝衝地瞅著他爹。現在,他又替自己挨了一棍子。春鳴覺得,他的每一次出現,不去追究因果,都是虧欠。


    “謝謝你。我走了,再不來了。”


    春鳴再次道別,轉身離去。唐景陽擔心春鳴再次受到攻擊,站在她身後。此刻,若是她迴頭看一眼,她將看見王家興紅了的眼眶,好像還有一滴清淚,讓他高昂著的頭瞬間垂了下來。


    愛而不得,愛而放手。


    涼爽的風裹挾著河中渾濁的水滴吹來,落在春鳴的臉上,她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傷感遍布全身。


    當晚他們又找到了老村長王強林的家中,他支吾著。春鳴淡然一笑,說去跟王家興說過了,他立馬答應次日陪同到村委會走一趟。給開個證明。


    林容一再挽留,說此生大概也就見這麽一次了,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們到鎮上去住。


    “雖然你看我兩個算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我總覺得有那麽份情誼。你能在我家多坐坐, 就說明這些情誼還在。”


    話到這份上,春鳴答應了,與王強順一牆之隔,她心中很是煩躁,像是被他身上的某些東西一直拉扯著,心頭壓著石頭。


    “謝謝你,當初幫助我。不然那位姐姐的日子恐怕就是我的日子,或許也就真的死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人還是無可避免的想到那個夜晚。而且,一直沒機會言謝的春鳴也想愛憎分明地表達清楚。


    “是他去的林子,我本想著讓你穿了我的衣服,人家就認不到你了。那裏我無論如何也不敢去的。他一直在後麵看著你,你一走,他就拿了那堆衣服往那林子裏跑了。我是想不到的,也沒有那樣的勇氣。


    我知道,現在你過得還不錯。不該說這些,但是,真的,自從那晚之後,他的形象瞬間就在我心頭高大起來了。隻是自那之後,我再沒看到他獨自笑過了。直到王榮光出生,他的臉上才不那麽陰沉沉的,像個人的樣子。”


    林容輕輕拍打著睡著的女兒,輕聲說著。


    春鳴心頭劇烈地起伏著。


    “都過去了,林容。結果是好的,告訴你吧,我也有一個五歲的女兒。她很可愛,跟你女兒一樣。我把我的住址、聯係方式都給你,今後若是到了城裏一定要到城裏找我。或者遇到什麽也要跟我說,他們家,若是有什麽不幸的事情,也要告訴我。”


    春鳴說到最後一句,語調放緩了,像是前麵的話語都是鋪墊。


    兩個人的談話戛然而止。


    第二天一大早,春鳴起床偷偷藏在林容家枕頭下一千塊錢。笑笑地吃了林容準備好的糖水雞蛋就告別出門去。


    林容不放心,害怕狗咬他們,送他們去村長家一同去辦事。


    出門,春鳴看到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挑了滿滿一擔水迎麵而來,麵容清秀,神采奕奕。她怔怔地看著他,好似王家興病好了,正朝著自己的而來。


    “榮榮,起那麽早啊,幫奶奶挑水啊。”


    林容對著男孩說道。


    “是,大嬸。”


    男孩大聲迴答林容,輕輕地看了春鳴和唐景陽一眼。關於他們和他家的事情,春鳴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他知道多少。


    春鳴站在一旁,看著他從身邊走過,進了王家興家的門。


    事情很順利,他們爽快地給開了證明,沒有人多言多語。那一切對所有人都像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提及。


    最終,春鳴還是不得已迴了一趟養父家的破屋,從二嬸那裏找到了母親和她的原始戶口本,最終還是有了身份,住址依舊是父親家。很快,她就將和唐景陽捆綁在一起。


    這一路,像是倒著捋了一遍人生,在交匯點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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