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管家帶著林婉兒一行進入長公主所住的清陽殿,略過正廳,繞進一道迴字型廊簷。


    迴字正中是塊布置精美庭園,當中栽著一棵高達數十米的銀杏樹。


    在枝繁葉茂之間,吊著無數串青白色的花蕾,樹冠遮天蔽日,綠蔭成林,如一座壓在粗幹上的綠山,氣勢如宏。


    除此之外,園中還種植著大片黑鬆,各色名花,擺放著佛籠石燈、泰山庭石、蓮花銅缸。


    迴廊再往前,幾人來到一間花廳門口。


    欒管家停住腳步,微側身:“林小姐,請在此稍候,我進去稟告一聲。”


    林婉兒輕點頭迴應。


    欒管家加快腳步進了花廳。


    花廳天頂挑高,四麵皆闊,當中立有八根頂梁漆柱,壓雕著福字蓮紋的白玉柱礎。


    東側開著一排窗扇,窗下沿牆擺著一溜排的矮櫃閣,上擺著各種瓷器,玉器,瓶花香爐。


    西側牆麵上繪著一幅巨大的天女散花圖,工筆細膩,線條流暢,人物生動。


    角落裏擺著數隻高凳花幾,上麵擺放著各色盆花。


    上首處,一張雕花束泥寶座上,坐著身穿牡丹紅對襟寬袖鳳穿花長褙,發髻正中插著鳳頭釵,鳳嘴下垂著一顆寶石的長公主蚺晴。


    左下首坐著著一身百花疊枝珠繡衫的成和郡主欒秀,她兩年前從國公府出嫁,所選的人家是國公爺手下的一名小將軍。


    右下首依次坐著兩人,分別是五公主蚺遝與七公主蚺坔,兩人皆穿著繡著寶相花的裙衫,隻是所繡的內容不同罷了。


    欒管家定了定神,朝正慢悠悠端著青瓷羅漢杯品茗的蚺晴行了一禮,語氣謙卑道:“見過夫人,兵部尚書府的大小姐來了。”


    蚺晴雖是公主,身份尊貴,但當年與繕國公欒成遠成婚時,表明是下嫁,而非招募,因此成婚後並未入住公主府,而是隨欒成遠住在國公府中。


    所以府中明麵上自然是以國公爺為首,下人也皆稱長公主為國公夫人。


    蚺晴聽了管家的稟告並沒半點迴應,依舊是慢悠悠地品著茶。


    欒秀心中冷笑,知母親這是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蚺遝見長公主如此冷待的態度,心中不禁十分快意。


    蚺坔則是不動聲色,隻靜靜地喝著茶。


    站在一旁的欒管家自然感到不對勁,但並不敢言語,隻得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等待著。


    直到將手中的一盞茶都喝光,蚺晴才緩緩放下茶盞:“叫她們進來吧。”


    欒管家如蒙大赦,趕忙應是,轉身走出花廳去叫人。


    林婉兒三人站在門口等了近二盞茶的時間,裏麵都沒傳出半點動靜,自然也清楚了,對方是在故意晾著她們。


    晴兒麵上則逐漸不滿,但這裏好歹是人家的地盤,她知輕重,並不敢多言語。


    尉蘭則一如既往麵無表情地立在一旁,像一根紮根千年的石柱,風雨不動。


    林婉兒對此倒不以為然,長公主向來自持矜貴,眼高於頂,上次壽宴攪了她的宴,落了對方的麵子,她不喜自己再正常不過。


    更何況,這樁賜婚,自己絕不可能是她理想中的兒媳人選,她卻不得不接受,那麽對方心中隻會對自己更加不滿,甚至已滋生恨意。


    林婉兒走進花廳,晴兒與尉蘭將留在門外候著。


    她挺直脊背,步子邁得不緊不慢,至正中站定,給長公主,兩位公主,還有郡主一一行了禮,全程都舉止大方,禮數周到。


    蚺晴冷眼瞧著廳下彎著腰的林婉兒,一時沒言語。


    左側的欒秀朝林婉兒輕蔑地瞟了一眼,便將視線投向上首的蚺晴,開口道:“母親,前段時間,菊春園裏請來個名角,是唱武生的,名為峰郎。


    聽說他們家族世代都是幹這行的,因此唱念作打,樣樣上乘,就連模樣也頂是俊俏,尤其是他的那出成名作<包公府>,每次都是滿堂叫好。


    如今,這京師的夫人們可都全成了他的迷。”


    “噢?”蚺晴麵露一絲興趣,但也沒有再多說。


    右側的蚺遝接過話頭:“那峰郎真有如此好?”


    欒秀笑著點頭:“自然,我可是親自去瞧過了,的確是名副其實。”


    “那敢情好,改日我將菊春園包下來,請姑母去瞧瞧熱鬧可好,到時秀表姐和七妹妹也一起來。”蚺遝看向長公主。


    蚺晴點頭:“若真有這麽好,去瞧瞧也無妨。”


    欒秀撇了下嘴:“喂,遝妹這樣可不行,這本是我討好母親的主意,怎麽讓你先搶了去。”


    蚺遝笑道:“咱們可都是一家人,誰請姑姑不都是一樣,秀表姐以前不也常這麽說,怎麽這一出嫁,便要與我們分得如此清楚了?”


    欒秀無奈地指著她:“你這丫頭,一向是這麽得理不饒人的。”


    幾人有說有笑,似乎完全把廳中的林婉兒給忘記了。


    “說到一家人,林姑娘不久之後也會成為國公府的一份子了。”蚺坔突然道。


    她倒不是想幫對方,畢竟她也不喜林婉兒,隻是對方再不濟,也還是與她沾些親故,她可不想以後在母妃、二哥還有舅舅麵前沒話說。


    有道是,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蚺坔的話一落,眾人才這才停了口,將注意力放在林婉兒身上。


    蚺遝瞪了蚺坔一眼,怪她太壞事,蚺坔假裝沒瞧見。


    欒秀則懶洋洋地道:“喲!林姑娘怎麽還彎著腰垂著背的,這年紀輕輕的可別有什麽毛病,以後萬一影響了我的小侄子,那可就不好了。”


    “不過是孩子,隻要是女人都會生,以後姑母為欒弟多娶幾房妾室,要多少小王孫都可。”蚺遝似不在意地道。


    蚺晴則瞬間表情嚴肅:“你們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公主,瞧瞧這說的都是什麽混帳話,這是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母親教訓得是。”


    “姑母,蚺遝失言。”


    欒秀與蚺遝終於收了笑,紛紛靠罪。


    “好了!記住,以後不要如此口不擇言,徒惹人輕視笑話。”說完又看向林婉兒:“林姑娘也勿要在意他人妄言,起身吧。”


    “婉兒謹記。”林婉兒直起身。


    “將頭抬起來。”


    林婉兒將頭抬起,但視線不會直視對方,仍半垂著,這是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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