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紅玲把行李包放進家裏,和她媽媽馮同誌交代一聲後,就與齊天去他們常吃的那家炸醬麵館。


    “紅玲,這一年你過得怎麽樣?還和春生好著呢?”吸溜著麵條,沉默許久,齊天才開口詢問賀紅玲的情況。


    “我很好啊,每天上課練琴,日子過得充實。”說著笑了笑:“春生也挺好的,他現在在雲南野戰部隊的精兵班。”


    “那就好,那就好。”齊天心裏苦悶,強扯出一絲笑容。


    “齊天,你怎麽迴來了?是不是在香港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放下筷子,賀紅玲抬頭看向齊天,齊天聞言微微一頓:“嘿,能有什麽事情?這不是想北京這幫兄弟了嘛。”


    他以為自個兒是四九城兄弟們都敬仰的天哥,去哪裏都能混出個名堂來,他偷渡去香港,原想著是掙大錢。


    可到了香港他才發現,語言不通,他壓根兒就聽不懂港話,也沒有那個門道賺錢,最重要的是那邊混子特多。


    尤其他這種外來戶,剛想到一個來錢的小生意就會被盯上,剛到手的錢還沒有捂熱就被搶了,他沒少與他們打架。


    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況且他齊天也稱不上是什麽強龍。


    他們人多勢眾,他每次都是狼狽落敗,連報警都不敢,一報警他非但得不到什麽,還會被驅逐出香港。


    一次兩次的挫敗,讓他初來香港的那點兒豪情壯誌散個幹幹淨淨,如今灰溜溜地迴了北京,他心裏嘔得慌。


    這些事情他可以跟東哥抱怨,心裏的煩悶他也可以與東哥念叨。但不能在自個兒曾經喜歡過的姑娘跟前說。


    畢竟他還是想要點兒臉麵的。


    賀紅玲直覺齊天並沒有說實話,不過也沒有戳穿他,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迴來也挺好,北京這邊兒都是熟門熟路的。再說時代也變了,以後發展的機會多的是,以你的能力,總能混得好。”


    “那就借你吉言。”齊天笑道:“聽東哥說你一個人去了雲南?”


    “嗯,去看看春生,順便采風。”


    “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麽事兒?”齊天看著對麵越長越讓人驚豔的姑娘,還真有點兒擔心她出去會被人給騙了。


    “還真遇到點事,不過都解決了。”賀紅玲當笑話似的把自個兒在火車上碰到的事情給齊天說了。


    齊天聽完手心裏滲出一把的冷汗。


    “幸好,幸好你機靈。”這要萬一一個不注意被挾持或者被藥倒帶走,那後果他真是不敢想象。


    “你以後還要去雲南?”齊天有些擔憂,賀紅玲不以為然:“自然是要去,春生沒時間迴來,就隻能我過去找他了。”


    “放心吧。”賀紅玲笑了笑,伸出自個兒的小拳頭揮了揮。


    “我的功夫一直就沒有落下過,對付那些小偷人販子,我可不會心慈手軟。再說我不可能永遠都不出門。”


    “走出北京城,去外麵轉轉,也能見見更廣闊的天地,多些社會經驗,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兒。”


    “閉門造車對學藝術的人來說不可取。”賀紅玲笑道。


    “你呢總是有自己的主見。”齊天無奈一笑道:“行了,我也不勸你,你自個兒心裏有數就成。”


    “嗯,我知道好歹。”


    “對了,你這次迴來可有什麽打算?”賀紅玲頓了頓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齊天想都沒想就拒絕賀紅玲的幫忙:“我已經找好了一個活計,暫時先幹著,後麵的事情再慢慢琢磨。”


    他齊天一個大男人,讓紅玲一個姑娘幫忙找活幹,丟不丟人呐。


    賀紅玲見齊天態度堅決,就沒有再堅持給他幫忙,兩人又聊了些別的事,一碗麵吃完後各自迴家。


    齊天找的臨時工作正好在豔秋姐的棉紡廠裏,給廠裏拉貨,他幹得不錯,工資給的又不高,棉紡廠主任很滿意。


    同在一個廠裏幹活,齊天沒多久就知道自個兒好兄弟的姐姐也在廠裏幹活,尤其她和姓範的事在廠裏不是秘密。


    齊天知道後還有些為這姑娘可惜。


    出於朋友情義,他對肖豔秋暗裏多了幾分關照,就像最近主任拖欠工人工資這事,就是齊天給那主任一通警告。


    那主任知道肖豔秋認識齊天後,立馬態度大變,把肖豔秋叫到辦公室說了一通的好話,還把廠裏拖欠她兩三個月的工資,都一分不落的補給她。


    一來二去,肖豔秋和齊天熟悉起來。


    大三下學期,賀紅玲才知道他們兩人相互喜歡著,隻差捅破最後一層窗紙。


    給肖春生打電話的時候,賀紅玲沒忍住說了出去,那邊肖春生知道齊天喜歡他姐以後,樂得直說好。


    畢竟齊天雖沒讀多少書,也沒有顯赫的家世,可他那人腦袋瓜子靈活,最重要的是他重情重義,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隻是好事多磨,他們兩人的感情還沒有個結果,不久肖家就出事了。


    進了大四的賀紅玲忙著排練準備演出,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迴家。這天剛下課,曉梅的電話就打到學校裏。


    電話那頭曉梅聲音急切:“紅玲,肖叔叔出事了,你趕緊過來一趟醫院。”


    “啊?哦,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賀紅玲呆愣了半晌,才請了假急匆匆地背上包就往醫院去。


    賀紅玲到醫院的時候,豔秋姐哭得眼睛紅腫,靠在齊天懷裏站都站不穩,也沒注意她的到來。


    佟曉梅見著賀紅玲來了,忙把她拉到角落裏,把事情的原委還有肖叔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隨後歎氣道:“肖叔現在能不能搶救過來,就得看這次手術了。”


    她其實也不敢抱多大的期望,肖叔送過來的時候就剩下最後一口氣,就算是搶救過來,也有可能終生癱瘓。


    這對一個要強一輩子的軍人來說,恐怕比死了還要難受。


    “謝謝你曉梅。”賀紅玲發自肺腑地道謝,要不是她細心提醒豔秋姐,恐怕肖叔身子硬了她還沒有發現呢。


    “咱們誰跟誰呀,還用得著說這些客氣的話?”佟曉梅拍了拍賀紅玲的手:“好了,我去工作了,你陪一陪豔秋姐。”


    “好,我知道。你去忙吧。”


    佟曉梅離開後,賀紅玲從角落裏出來,走到手術室門口,肖豔秋有些不好意思地從齊天懷裏退出來,看一眼賀紅玲。


    “紅玲,你來了?”肖豔秋說完眼淚又流了下來,賀紅玲過來輕輕抱了抱她:“肖叔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他。”肖豔秋自責不已,聲音哽咽:“昨天中午他吃飯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怎麽才過了一天,就成這樣了?


    賀紅玲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畢竟肖叔的身子骨兩年前就開始不好了,能撐到現在還是因為好吃好喝地養著。


    三人在手術室外等了一個多小時。


    看見手術室門開,肖豔秋猛地起身小跑過去,看向大夫急切地詢問情況:“醫生,我爸他情況怎麽樣?”


    “手術成功了嗎?”


    賀紅玲和齊天緊跟著肖豔秋,想要從醫生口中得到好消息,隻可惜事與願違。


    主刀醫生遺憾地搖了搖頭:“患者是突發腦溢血,情況危急……我們已經竭盡全力搶救,但是……請患者家屬節哀。”


    醫生的話說完,肖豔秋腦子轟的一聲炸開,隻感覺嗡嗡直響,意識都有些模糊,身子軟軟地倒下來。


    賀紅玲和齊天嚇了一跳,忙左右扶著她坐在凳子上,肖豔秋眼神空洞,半晌都沒有什麽反應,賀紅玲心裏焦急。


    扭頭看向齊天:“齊天,你先去處理肖叔的手續,我陪著豔秋姐。”


    “好。”瞧一眼還在呆愣的豔秋,再看一眼被推出手術室,蓋著白布單的肖叔,齊天眼眶有些熱:“我去辦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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