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已經徹底喚醒了大地,蔥綠的新枝俏生生地矗立著,迷離著人的眼睛。而宮落雪所在的關押室卻依然隻能在高遠的小窗裏奢望著那抹璀璨的春光。

    兩天的時間已把宮落雪折磨得憔悴不堪,她目光呆滯地望著那抹吝嗇的春光,絕望在心裏無限地擴大。

    皇上沒有來看過她。

    她是個聰明人,她當然知道卿西兮所說的是實情,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生在這繁華盛世的世界裏,自己曾經怎樣的繁花盛開,盛極一時。而如今她環視著這狹小的空間,這裏竟然會成為她的葬身之地。曾經有多少人羨慕她出生在富貴繁華的家中,有多少人羨慕她登上了皇後的寶座,隻是又有幾個人知道這其中的心酸。她夜夜獨守空房,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恩愛有加,她日日精於盤算怎樣才能穩住自己的後位,為自己的家族立穩腳跟。又有幾個人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平常的生活,哪怕粗茶淡飯,隻要和相愛的人能一世相守。她冷冷地笑。

    她殫精竭慮,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麽?一生中她陷害了多少人,扼殺了多少人的性命,而如今她終是沒有逃脫因果報應,自己也被人陷害,而且這致命的一擊,讓她完全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盼望著皇上能念舊情前來看看她,可是…她苦笑。她一直守著那份情,可其實那份情早已不再,也許從來就是她幻想出來的。如果,如果有來生,她隻願做一個平凡的人,去過平凡的日子,再也不會羨慕這虛假的繁華盛世。

    她咬破手指用鮮血在牆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

    然後她最後又看了一眼窗子裏傾斜進來的春光,突然厲聲喝道:“卿西兮,你記得你答應過本宮的,不然本宮就算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說完一頭向牆上撞去。那一瞬間她看到了宮萍落淚的眼,而她終於也可以和宮萍團聚了。這一生隻有宮萍全心全意地待她,而父母不過是把她當成了利益的犧牲品,其實這個世上她也真的沒有什麽好留戀的。甘心也罷不甘心也罷,都隨著四濺的血花畫上了休止符。

    宮落雪死了。

    卿西兮跪在佛堂,雙手合十,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裏並沒有多少驚喜。

    她站起身,讓墨珂給她更衣,麵色清冷地往勤政殿走去。

    如今她貴為貴妃,皇後已被看押,這後宮裏的事情自然需要她去打理。她其實知道宮落雪一定會自盡,因為她沒有別的路可選。她們自己本身就是悲哀的,雖然貴為皇妃,可是哪一個不是家族的棋子,在這後宮中爭寵是為了家族也是為了自己。被貶的後妃哪一個家族的親人憐惜過。

    她依然是一身的白衣,太皇太後過世,還沒有發喪,接著皇後又升了天,今年的確是個多事之秋。她眼角帶著一絲寒霜,麵容在白衣襯托下越發顯得肅穆清冷。

    勤政殿裏除了蘇紫墨居然黛妃丹妃也在。

    本身妖嬈的黛妃此刻穿著一身肅穆的白衣,竟然顯出一份別樣的動人心魄的美麗。隻是皇上此刻哪有心情去欣賞這不同往昔的美麗。

    黛妃的眼睛紅腫腫的,似乎剛剛哭過。

    丹妃卻跪在地上,麵色越發的蒼白。

    卿西兮皺眉,這是個什麽陣勢?

    卿西兮走進來,三個人齊齊望向她,崔潭躬身退了出去,皇家自己的事情,他還是少知道為好。他合上殿門,依然站在殿門外守候著,阻攔不相幹的人進去打擾。

    卿西兮拂身,說道:“給皇上請安。”

    蘇紫墨點頭,隻是看她的目光裏卻有著些許複雜。

    卿西兮隻是當作沒看到,她此時早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她既然下了手就當然有了完全的準備,大不了就是死嗎?她也無懼,這世間還有什麽是她留戀的,就是這腹中的孩子對她來說也是可有可無。

    她笑著說道:“這是怎麽了,丹妃妹妹有孕在身,皇上怎麽讓妹妹跪在地上?”

    蘇紫墨避開她的目光,對黛妃說道:“你把對朕講得話在對卿貴妃說一遍吧。”

    卿西兮把目光投向黛妃。

    黛妃的目光裏寒光點點,她從皇上的龍案旁移了下來,看著卿西兮說道:“貴妃娘娘,你兩日前曾到皇後的關押之處私自見了皇後娘娘,兩天後娘娘就留書撞牆而死。你是和娘娘說了什麽呢?”

    卿西兮此刻已然明白黛妃是來興師問罪了。如今她貴為貴妃,皇後又已經升天,怕是她再不發難,這皇後的寶座就會落入她卿西兮手中了吧。

    她看了黛妃一眼冷冷地說道:“我與皇後講了些什麽自是會說給皇上聽,而你性格不羈,不遵宮規,見到我不行禮也就算了,說話間也全然沒有半分的恭敬之意,我也不來怪你,隻是一個人的舉止修為顯現得是她一個家族的修養,如果你不怕你的家族蒙羞,你就依然故我好了。”

    黛妃被她說得麵上一陣青一陣白,良久才惱怒地說道:“你此刻盡管逞口舌之快,看你如何為自己自圓其說。”

    卿西兮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丹妃,見丹妃額角間有著細細的汗珠,知道黛妃所奏之事怕是很大的麻煩。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卿西兮上前說道:“黛妃不提,臣妾也正準備跟皇上迴稟此事。”

    蘇紫墨鷹眸微合,神情很是淡漠。太皇太後死,皇後升天,他這後宮裏到底出了什麽妖魔鬼怪,如今已經不是心疼心軟的時候,如果再不肅清,怕是他的江山就會易主了。

    卿西兮看著蘇紫墨淡漠的神情,心裏泛起一絲自嘲,蘇紫墨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可是出問題的時候他永遠都會抽身事外,她忽略自己的情緒,說道:“臣妾兩日前確實去看望過姐姐,我們同為姐妹已將近九載,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臣妾去看望雖違規製,卻不出人情。隻是姐姐對我說,她是冤枉的,讓我務必要幫她找出真兇。”

    黛妃聽完不由得笑了,說道:“皇後既然冤枉,為何又要自盡,偏偏是在你去了之後,她為何不等皇上審清就草草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卿西兮看著她說道:“你的意思是我逼死了皇後?我有這個必要嗎?難道就因為我去探望了,就要為皇後的死負責嗎?”

    蘇紫墨並不接話,隻是放任著黛妃的囂張。

    黛妃笑道:“當然有必要,因為那條蛇是你命人放到太皇太後的寢宮之中的,然後嫁禍給皇後,為了怕夜長夢多,你當然要逼死她,這樣才能死無對證。”

    卿西兮的目光變得悠長,良久才一字一頓地說道:“有些話不可信口胡說。”

    黛妃道:“我從來不信口胡說,我這樣說自然是有證據的。”

    卿西兮看著她,心裏想著黛妃也真是會把握時機,上次她藉著自己被蛇咬傷,讓丹妃失了寵,這會又故技重施,在這當口她又跳了出來。

    她穩下心神說道:“你有何證據,拿出來吧。”

    黛妃看著她眼神裏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走到殿門口,打開殿門,在崔潭耳邊耳語了幾句。崔潭看向蘇紫墨,蘇紫墨隻是輕輕頷了頷首,崔潭領命下去。

    卿西兮低垂著眼睛,並不看向蘇紫墨,自從蘭妃事件之後她就已經再也不會奢求蘇紫墨會相信自己。皇上多疑,薄情她早有體會,更何況此刻他是不是相信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麵要如何應對。

    下麵跪著的丹妃此刻麵色已然發白,卿西兮說道:“皇上,是非曲直還沒有定論,丹妃腹中又懷著皇嗣,還望皇上先讓妹妹起來吧。”

    蘇紫墨淡淡地說道:“先起來吧,在一旁坐下。”

    丹妃謝恩,卿西兮上前攙扶她,跪了這許久,身體早就僵硬,她籍著卿西兮的力道站起,攙扶間兩人再次眼神交匯,丹妃輕輕搖了搖頭,卿西兮明白丹妃是告訴她她什麽都沒有說。

    黛妃與皇上自然不知道這個陷害裏麵丹妃也有參與,隻是因她與卿貴妃走得過近,所以叫她前來問話。丹妃自然什麽也不會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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