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落雪走進寢室,太皇太後此刻已經躺下,最近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弱,經常是坐上一會就會感覺乏力。

    宮落雪給太皇太後行完禮,坐在床邊,陪著太皇太後說著話。

    “哀家看你最近越發得消瘦了,人終究是要死的,你要節哀順變。”太皇太後看著宮落雪不由得有些心疼。宮落雪是她自小看著長起來的,自是在心情上要親近些。

    說道這些,宮落雪的眼睛有些模糊,她強自忍了忍,笑著說道:“您知道宮萍是從小一直陪著臣妾的,感情自是不同一般,如今她又是這樣的走的…”宮落雪的聲音有些嗚咽,說不下去了。

    太皇太後伸出手握住她地說道:“哀家明白,但人死終是不能複生,你這麽想念她,宮萍也就算是沒白活這一輩子了。如今哀家這身體也是越發的不濟了,不知道哪一日就被老天帶走了,那時不知道有沒有人會這般地想念哀家呢。”太皇太後說得傷感,宮落雪的眼淚更是忍不住,掉落下來,說道:“太皇太後竟是說胡話呢,您這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如今這宮裏落雪就您一個親人了。”

    太皇太後不由得皺眉,說道:“丫頭,人總是要死的,誰也躲不開,哀家就算走了,你還有皇上,別忘了你才是皇後,別因為沒了個奴婢就整天魂不守舍的。”

    宮落雪咬著嘴唇,拿出手帕擦了下眼淚,強笑著說道:“太皇太後說得是,人都沒了,傷心有什麽用?”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悠遠,一絲陰寒在眼底悄悄升起。

    是夜,卿西兮在寢宮依然沒有休息。她靠在軟榻上閉著眼睛卻是無法入睡。腦海裏思緒萬千。

    墨珂挑簾子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燕窩粥,說道:“主子怎麽還不休息,早就說要睡了,到這會還沒睡著呢,吃點東西墊墊胃吧。”

    卿西兮睜開眼睛,輕輕一笑,坐起身接過碗碟,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將起來。墨珂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得問道:“主子想什麽呢?最近常常都魂不守舍的。”

    卿西兮把碗遞給她說道:“想一個能活下去的辦法呀,如今得罪了皇後,怕是太皇太後和皇後都想要我的命吧。”她邊說著邊笑,整張臉盤柔和起來。

    墨珂睜大眼睛問道:“那主子想到好方法了嗎?”

    卿西兮點了點頭說道:“想到了一個,不過需要你幫助完成。”

    墨珂麵露喜色,往主子麵前靠了靠,一臉好奇地說道:“主子盡管吩咐,墨珂萬死不辭。”

    卿西兮不由得笑了:“萬死倒是還不至於吧?”

    “到底需要奴婢做什麽呀主子?”墨珂著急地問。

    “皇上還在梅蘭的屋子裏嗎?”卿西兮沒有往下說,反倒是突然轉變了話題。

    說到這個,墨珂就一肚子氣。這驚鴻院本來是主子的,皇上來也是來看主子,可是自從這個梅蘭硬是擠進驚鴻院之後,每天臉皮不知道有多厚,不僅皇上跟主子呆著的時候她跟在左右,更是一到晚上就籍著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孩子那的纏著皇上不放,真是氣死她了,真不知道主子怎麽忍得下去。

    她翻著白眼說道:“她自己不敢睡,皇上陪著她呢,真不知道這麽多年她都是跟誰一起睡的。”

    卿西兮不由得巧笑,說道:“看你的表情,倒像是她得罪了你似的。”

    墨珂撅嘴道:“她搶主子的恩寵自然就是得罪奴婢了,奴婢看著她就眼睛發黑,恨不得能黑死她才好呢。”

    “你說我要是也有個孩子,那她還能搶走皇上嗎?”卿西兮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

    墨珂嚇了一跳說道:“主子,太醫不是給看過了說您無法生育嗎?您也別想這個了,這蘭妃終是囂張不了多久的,還不知道肚子裏懷著的是個什麽呢?”

    卿西兮的目光突然有些迷離,她本無意生子,因為這宮闈裏麵步步驚心,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跟著自己陷入重重危機之中。她自幼跟隨了緣禪師,自是熟知藥理,更甚者對這方麵還有著驚人的天賦,所以自是知道如何能讓自己不孕。隻是此刻恐怕就算她不願也不成了,如果沒有一個孩子怕是很難在宮闈落腳。如今情形如此,自從蘭妃有孕,搬到她驚鴻院之後,不管是她機靈還是鬼主意多,總是能讓皇上陪在她的身邊。卿西兮自是明白很多東西都是相合的,如果皇上不願意怕是誰也不能把他留在身邊吧。她早就知道皇上的情義不能指望,如今她如果想要在這裏站穩,孩子是必須要經曆的曆程,也是她家族將來立足的根本。而這些她以前統統不會考慮,也許真的是經曆了這麽多她也長大了吧。

    “能不能有的,沒試過怎麽會知道?”她俏皮地說道。

    墨珂小聲的嘟囔道:“還沒試過嗎?都進宮八年多了不是一直也沒有?”

    卿西兮白了她一眼,說道:“你到底是幫還不是幫?”

    “啊?”墨珂傻傻的應了聲,“幫什麽?”

    “你剛才不是還說萬死不辭嗎?”

    “啊?”墨珂頓時慌了神,說道:“主子,生孩子這事奴才的的確確地幫不上啊。”

    卿西兮不由大笑起來,瞬時心情竟然好了很多,啐道:“誰要你幫這個了?”

    “那要奴才做什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卿西兮收住笑意,目光變得幽冷說道:“自然是先要把皇上叫到這裏來啊!”

    墨珂狂點頭,說道:“主子早就該這樣了,每次都任憑那個梅蘭把皇上搶走,您也不著急也不想辦法,奴婢看要不然明天把她掃地出門得了,自己明明有個臘梅宮不住,非要擠進咱們驚鴻院,還打著什麽想念主子,感念主子恩情什麽的,聽著就惡心,分明就是來爭寵的嗎。”

    “皇上準了她在這裏住,自是有皇上的用意,皇上沒有旨意我們就把她掃地出門豈不是違抗皇上的旨意了嗎?”

    “那要怎麽辦?”

    “你附耳過來。”卿西兮笑著說。

    深夜,月光婆娑。

    蘇紫墨迷迷糊糊間聽到唯美淒清的塤聲。細聽時卻是一首《長相思》,曲聲幽清淒怨,在冬的夜色裏更增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曲聲清晰,應該就是在園子裏。他披衣起床,身邊的蘭妃也被塤聲驚醒,半坐起身子,睡眼惺忪地說道:“大半夜的,是誰在外麵吵鬧?”

    蘇紫墨輕輕怕了拍她說道:“你最近身體總是愛乏,先睡吧,朕出去看看就迴來。”

    蘭妃迷迷糊糊地點頭,躺下往被裏縮了縮。

    蘇紫墨推開房門,一股冷冷的空氣迎麵撲來,讓他瞬間睡意全無。循著聲音走去,卿妃寢宮正中央的園子裏此刻燭光閃耀,星星點點的燭光像是點燃了一個夢幻之境,那曲塤音就是由那夢幻之境中的仙子吹奏。卿西兮衣白勝雪,在清幽的月光之下翩然起舞。衣袂輕揚隨風飄動,宛如九天仙女靈動出塵,揚起的衣袖似是飛舞的飄帶,在月色下輕舞飛揚,一頭青絲在身後傾瀉而下,隻在麵頰兩側紮了兩個小辮子,用雪白的綁帶豎著,盈盈燭光,恍然若夢。塤曲淒清,舞姿唯美,一下子就狠狠地撞到了蘇紫墨的心底。

    月光下那抹身影像是帶著月色的光暈,幹淨出塵不食人間煙火,女子自顧自地吹著塤,自顧自地舞著如水的旋律,就像一幅絕美的畫麵震撼著蘇紫墨的心。他久久地站立著,鷹眸在夜色裏變得深邃。他從不知道卿西兮竟然精通音律,也從不知道卿妃的舞姿是這樣的超越凡塵,這個女子的身上還有多少是他所不知道的?

    身後突然有人輕輕環住了他地腰,他在錯愕中迴神,發現蘭妃不知道何時起來,他轉身見梅蘭穿著單薄不由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如今已有身孕,如何能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外麵寒涼如水,出來怎麽不加件衣服,再說剛才不是已經跟你說讓你先睡嗎?”

    蘭妃被他訓斥,眼眶不由得紅了紅說道:“皇上不在,臣妾睡不著嘛。”

    正說話間,那邊卿西兮已然舞完,她站在月色下,凝望著天際的皎月,呆呆站立著,衣袖隨風輕揚,寒意濃濃的冬日似是穿得更為單薄。蘇紫墨不由得感到心裏一片疼惜,鬆開蘭妃環住他的手說道:“外麵天寒,快進去吧,別把身子凍壞了,朕在走走。”說完不在看她,而是向著月色中的卿妃走去。

    身後蘭妃輕輕咬著嘴唇,眼神變得猙獰。

    蘇紫墨輕輕地走到卿西兮的身後,從後麵輕輕環住她的腰,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觸手處才發覺她穿得果然單薄,不由心疼地說道:“怎麽穿得這麽少?”

    卿西兮似是一驚,迴眸看向他,眸光流動,在月色下閃著琉璃般的光彩,墨染的大眼睛含著一絲笑意,輕輕說道:“想看皇上會不會心疼?”

    蘇紫墨的心瞬間像是被融化了一樣,這些日子以來,他人雖然在驚鴻院,卻都是留宿在蘭妃的房內,卿西兮淡淡然然,全無任何的情緒表現,讓他不由得窩火。他從來抓不住她,也感覺不到她的心,也許說來幼稚,他竟會用這種方法來刺激她,可是她卻隻是笑著,看著,看著他被蘭妃牽走,看著他留宿在蘭妃的室內,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露。如果換成別人必是會著惱也罷,不高興也罷,可在她身上他沒有看到任何在乎他的情緒,讓他最近都感覺興趣缺缺,而今夜,今夜她是專門為了他而起舞嗎?他終於感覺到那個疏離清淡的卿西兮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義了嗎?

    蘇紫墨環緊她,把頭埋進她雪白的頸項,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肉體的清香,不由得唿吸急促起來。

    卿西兮轉過頭,笑容在臉上褪去,眼神也變得清幽。她依偎進蘇紫墨的懷裏,在心裏輕輕歎息了一聲,也許這裏才應該是她要休憩的地方,至少蘇紫墨一路陪她走來,無論身邊有多少花蝶,他的心至少還是一直掛念她的。生活也許永遠都不會如己之意,而她隻能順從生活的安排。

    京郊帝王禪寺,蘇拂塵望著禪室裏大大的舍字心痛如刀割。每一次見到她他的心就會被刀剜一次地疼痛,他知道自己迴來京城其實更多的是對她的放心不下,就像上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恐怕她早已魂飛魄散,守候在她的身邊,哪怕不能相見,隻便是離得近些也好,隻是再見她,卻發現她已經變了,這變化是好還是壞?誰也說不清楚。

    門是被輕輕推開的,蘇拂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並沒有聽到禪室門被打開的聲音。

    直到一個身影站到他的身後,直到一個祥和的聲音響起,“塵兒?”

    蘇拂塵這才驚覺迴頭,發現恩師竟然站在自己的麵前。

    年輕俊逸的麵孔上揚起不可抑製的微笑,蘇拂塵雙手合十行禮道:“師傅。”

    他跟了緣禪師已經好幾年未見了,當初師妹進宮,師傅勸他斬斷情緣,他遂剃度出家,後來師傅把龍禪寺主持之責交付於他,而自己卻雲遊四海而去,實在想不到會在這裏再遇恩師。

    了緣禪師身材清瘦,皮膚白皙,麵容和善,整個人道骨仙風,這會他眼神疼惜地看著自己的愛徒,說道:“你終於還是沒能躲過劫數,哎。”

    蘇拂塵謙恭地說道:“請師傅明示。”

    了緣目光慈祥地看著他說道:“看來天意難違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卿兮何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瀟湘夜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瀟湘夜雨並收藏卿兮何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