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雪!”淩寒追了上來,宮女太監們攔著淩寒不讓淩寒往前,淩寒推開宮女太監,望著煜雪的背影喊道,“煜雪,你從來不欠我什麽,一直以來都是我欠著你,煜雪,對不起,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解釋……”

    煜雪頓了頓,頭也沒有迴,“你可以解釋,但我不想聽。”說罷又繼續往前走。

    即便煜雪望見了淩寒眼中滿是悔恨和愧疚,也不想再多做糾纏。

    煜雪本是無家可歸之人,不知道是何來曆,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他沒有名字,沒有身份,他或許真的和別人不太一樣,但他從未有過害人的想法,從未給誰帶來災難,他曾努力地渴求安穩,曾努力地融入周圍的人群,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懷疑和驅逐。

    難道就因為他的一些不同就能夠認為他是會害人的妖邪嗎,就因為他的不同就不能夠接受他的存在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人們更多的是害怕他。

    這一次他真的累了。

    “煜雪……”

    “你再敢過來我就殺了你。”

    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雪花,落在煜雪身上的時候迅速融化,他身上的那層火光將這一地的雪映成了夕陽的顏色,亦如那夜淩寒在逃亡之際所望見的那樣,他就像一個落在雪地裏的太陽,是上天給淩寒的最明亮的指引,而現在他正一步一步地離淩寒遠去。

    淩寒命令守衛退開,給煜雪讓出了一條路。

    傳說世間有一處靈泉,名為忘情泉,人們在喝下忘情泉水之後會忘卻塵世種種,忘卻今生所愛。那些受了情傷的人往往會將忘情泉水當做療傷的藥,忘情泉雖能讓他們忘記那些嗔癡愛恨,卻撫不平他們心間的那道疤。

    其實在忘情泉裏還有一股泉水,名為“錯生”。錯生和忘情就是一對孿生姐妹,她們在一處泉眼裏待著,互相陪伴依靠,不會相互融合,也沒人能分辨出她們哪個是忘情哪個是錯生。

    人們有時候以為自己拿到的是忘情水,其實卻不小心拿到了錯生。人們在喝下錯生之後,會把自己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當成自己的一生所愛,轉而對曾經最愛的人產生厭惡,憎恨感,為那個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著魔,癡狂,直到那個人死去才能夠想起一切。

    飲得忘情難絕情,一飲錯生誤終生。有些人因為喝下了錯生,釀成大錯,親手害死自己最愛的人,甚至死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

    大軍壓境,城門欲摧,淩寒站在城牆上,遠遠便望見了囚車中那一抹清瘦的身影。

    那個讓淩寒日思夜想的人,被鐵鏈束住了手腳,衣衫襤褸,發絲淩亂,全身血跡斑斑,寒風吹得他手腳都僵硬了,身上的傷疼得他無法坐直身體,他靠著鐵籠一動不動,他的眼裏卻沒有一絲的恐懼和哀求。

    他平靜地望著遠方,就好像周圍的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沐風國國君因公主之死遷怒於淩寒,聯合耀旗國一同攻打詔月國,兩國大軍來勢洶洶,以詔月國的兵力很難同時與兩國軍隊抗衡,開戰之前兩國國君送來了國書,若淩寒親自去向他們投降,並向他們俯首稱臣,便可免於戰爭。

    淩寒拒絕向他們投降。

    江山是他的愛人親手為他大打下的,他絕不會隨便拱手讓人,更不會不戰而降,但他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把煜雪給捉起來,逼迫他投降。

    煜雪走後,軍無主帥,淩寒任命了新的主帥,可新的主帥作戰經驗不足,有勇無謀,不但守不住邊疆,還連失了三座城池,最後叛國投敵。

    淩寒親自披甲上陣,卻因為兵力實在懸殊,節節敗退,到最後隻剩下一座王城。

    他的兵還有多少?不到四千了吧。詔月國氣數已盡,再如何掙紮也無力迴天。

    三天前沐風國國君又送來了國書,他們捉住了煜雪,以此威脅淩寒,不但要淩寒親自去向他們投降,獻上王印與降書,還要淩寒當著他們的麵以死謝罪,否則他們就先殺了煜雪,再攻進來屠城。

    他們之前已經屠了兩座成,若再加上王城,便是第三座。

    夕陽悲壯,烏鳥哀鳴,兵臨城下,四麵楚歌之際,這一座孤零零的城是淩寒最後的容身之地。

    大門從裏側被緩緩推開,前排的士兵為防有詐,已拈弓搭箭,對準了大門,卻隻見淩寒不帶一兵一將,不帶一仆一從,親手拿著降書與王印,孤身前來。

    “來者何人?見到吾王為何不跪!”淩寒停在陣前,沐風國的大將衝他喝道。

    淩寒看也沒看那大將一眼,直接把降書與王印放在了地上,對著耀旗國國君與沐風國國君拱手作揖,微微頷首,腰卻仍是筆直的:“詔月國國君淩寒,代表我國百姓來為兩位國君送上我國降書與王印,願兩位國君就此平息戰火,還我國百姓一個安寧,也請兩位國君放過煜雪將軍,淩寒願憑二位處置。”

    “你既然是來投降的,就該拿出點誠意來,一個亡國之君,竟還敢站著跟本太子說話。”耀旗國太子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淩寒。他恨,恨這兩個殺死他愛人的罪人,他恨不得立馬就將他們千刀萬剮,以祭慰他愛人的亡靈。

    一旁的士兵會意,正欲過去強製淩寒跪下,卻被沐風王止住了,“太子殿下,既然詔月王是個有骨氣的人,那我們也不要讓他在他的百姓麵前丟臉。”

    沐風王說罷,命人拿來了弓箭遞到淩寒麵前:“淩寒,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向我們俯首稱臣,做我的奴隸,並且用我手裏這把弓殺死你的煜雪將軍,我們便放過你的臣民;第二,你可以不向我們下跪,我給你一把鑰匙,你要從這裏走過去把你的煜雪將軍放出來,但你每走一步就要受我一箭,你若能撐到最後,活著打開那個鐵籠,我們便放過你們,但若是你還沒打開鐵籠就死了,你的臣民便都要淪為我的奴隸,並且……”

    沐風王頓了頓,望了一眼煜雪冷笑道:“我便挑斷他的手筋腳筋,讓他做我的男寵,不,做我全軍的男寵。”

    “哈哈哈……這個主意好,詔月王,你做個決定吧。”

    烏鳥站在枝頭拍打著翅膀,欲要飛走,卻又好像有什麽留戀,遲遲不起飛,如血的夕陽映著一地白茫茫的雪,無限淒涼。

    寒風吹得軍旗獵獵作響,眼前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邊的全是敵人,他們齊齊望著淩寒,似乎很期待他的決定,此刻被關在囚車裏,離他隻有二十步之遙的煜雪也在望著他。

    那日煜雪要走,淩寒沒能留住他,再見麵,沒想到竟是這般光景。

    煜雪沒有什麽表情,他身上的火光比夕陽更耀眼。幾月不見煜雪瘦了很多,本就消瘦的臉龐更加的線條分明,冰冷的鐵鏈束住了他的手腳,窄小的牢籠禁錮了他的身軀,寒風中一身單薄的衣衫血跡斑斑,讓人看了心疼,那雙深邃的眸子卻亦如往常般堅毅。

    淩寒迴頭望了望王城,他的文武百官們,他剩下的最後三千六百名將士們全都站在城牆上凝望著他,他城中的百姓也都拿起了鋤頭刀具守在大門後麵隨時準備應戰。幾個老臣扶著城牆,濕著眼眶在唿喚他,是想讓他屈膝求存,還是支持他拿所有人的生命做賭注?

    他不知道。不知道他的臣民此刻心裏在想著什麽,他隻知道他那最後的三千六百名將士即便是在麵對城下那氣勢洶洶的四十八萬大軍時也仍在城牆上站得筆直,他們的手不曾顫抖,他們的腳步不曾退縮,即便到了最後一刻,他們也依然保有作為一個軍人的堅毅,和視死如歸的精神。

    那麽,他又有什麽資格退縮?

    “我淩寒跪天地,跪父母,卻絕不向侵犯我家園之盜賊屈膝。”淩寒走向前,從侍衛手中拿走了鐵籠的鑰匙,對沐風王道,“今日我若失敗了,即便你真的要攻城,我詔月國的百姓也會和你們戰鬥到底,但我要你們對天發誓,若我能夠按照你們的要求打開鐵籠,你們便要履行承諾,放過我的臣民和煜雪將軍。”

    “哈哈哈哈,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命是不是也和你的骨氣一樣硬!”沐風王舉起弓箭,大笑道,命人把關押煜雪的鐵籠放在地上,“今日之事,天地為鑒,我絕對不會出爾反爾,詔月王,請吧。”

    “天地為鑒!天地為鑒!”四十八萬大軍齊齊應和,聲勢震天,他們舉著長矛,踏著整齊的步伐,為淩寒讓開了一條很寬的道路。

    “詔月王,你的煜雪將軍長得這般可人,我們全軍都很喜歡他呢。”

    沒了那些人的阻隔,便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沒有看上去那麽遠。

    “淩寒……”煜雪隔著鐵籠望向淩寒,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日煜雪覺得自己已經對淩寒死心,轉身頭也不迴地離開,以為今生不會再相見,卻沒想到再見麵時會是這般場景。

    “別怕,我這就過去找你。”

    淩寒邁出了第一步。

    “嗖———”

    一隻冷箭從身後飛來,淩寒後肩一涼,一時間還沒什麽痛感,好像被人從後麵猛推了一把,差點迎麵摔在雪地上,他穩住身子,又向前邁了一步。

    “嗖———”又是一支冷箭,同樣射中了淩寒的右肩,這支冷箭刺進了淩寒的肩胛骨,淩寒後肩一陣銳痛,渾身冒冷汗,差點倒下。

    淩寒望著煜雪的眼神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柔、帶著款款的深情,此時此刻他的眼裏隻有煜雪。他曾經很愛他的江山,愛他的王權,為了宏圖霸業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但在煜雪離開以後他才發覺,王權也罷,天下也好,全都抵不過一個煜雪。

    現在,淩寒隻想走到煜雪麵前請求煜雪的原諒,他想伸手為煜雪撫平緊皺的眉擦去煜雪臉上的血跡,他想像他們第一次相遇時那樣,為寒風中衣衫單薄的煜雪披上自己的外袍。

    淩寒走了七步,也中了七箭,沐風王刻意選用殺傷力比較小的箭,又避開淩寒的要害,專射淩寒的四肢。淩寒的左腿又中了一箭,腳下一軟跪倒在地,他忍著身上錐心刺骨的疼痛拔出腰間的長劍,撐著長劍重新站起來。

    煜雪在鐵籠裏不停掙紮著,可是他就算力氣再大也不可能徒手掙斷鐵鏈,困住他的鐵籠也堅固無比,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淩寒中箭受傷。

    “煜雪,我沒事……”淩寒向前邁了一步,安慰道,話音剛落,他又猝不及防地中了一箭,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又一次跪倒在地,卻仍顫抖著手用長劍撐起身體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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