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又來了?!”


    饒是屢經生死,楊展聞報也是一驚,好在畢竟是多經風浪了,便迅即寧定再問雷震:


    “果然是我這兄長又來了?”


    “正是曹帥。”


    “同行有誰?”


    “還是邛州參將張應興,並無其他曹家人等。”


    “趙南離呢?”楊展這時已經猜到幾分了。


    “沒來,張參戎但言趙鎮帥稍後數日即到。哦,上迴那個歐陽直也沒來。”


    “這怎麽算?算了踏馬地,我還是出去躲上幾日吧。”


    楊展一想我在這幹什麽?聽我這兄長罵街?不用說,隻怕又被趙南離拿了,不知雙方這迴又是怎生衝突。


    “那個張應興說了,此行是護送曹公來與議剿撫勤王方略。”


    “護送?還議?嗬——常年他都不議,這還議了!?還剿撫?”楊展一聽這說辭簡直哭笑不得。


    吳養瑚不在,雷震也不知其中關竅不敢多言,卻見楊展一舉手向空點指,陡然發令:


    “秋濤驛,安排最好的上房套院,最好的廚子,最……懂事的仆役,把兄長伺候好了。”


    “帥爺您呢?”


    “隻言本鎮往犍為公幹,旬日即迴。哦,若趙南離到了,即刻前來報我!”楊展說到最後撫著頦下胡須,早已拿定主意,完事都等趙家娃子到了再說,就先安安我這義兄的脾氣罷。


    “領伯爺的命!”


    楊展是躲了,但隨後曹勳在嘉定州的三日,並不如何狂躁。


    畢竟到了這裏他就算自由身,裏外護衛都換了楊展的人,自家義弟的近身侍衛每日來點卯隨侍,隻待楊展迴來與自己相商。


    這個秋濤驛不同於淩雲驛,往昔專為接待來往欽差禦史、巡撫巡按所設,一個個套院就如一小套宅子一般,如今也是裏外整修,粉刷一新,曹勳第一個入住,新牆新瓦新床新鋪蓋,小橋流水、曲徑通幽,連氣息都透著白灰味的新鮮,因此令常年戎馬的曹勳很是愜意。


    據說這館驛專為接待督撫而整修,以往聽說這個曹勳定然大罵,這一迴倒也奇怪,他很想聽聽這撥嗚嗚嘈嘈的腐儒們如何聒噪。


    趙南離你不也來麽?我看你是算腐儒還是勳鎮,你特麽到底哪頭的,你站腐儒不枉曹爺敗了,曹爺自打小就曆來弄不過這幫愛告狀的狗,若站勳鎮,嘿嘿,我老曹倒要看看汝如何應付這幫酸儒的聒噪。


    直到過了五日,每日來應卯的變作了田貴、雷震,二將到來一起行禮後稟報:


    “我家大帥趕迴來了,入城迴衙先辦軍務,片刻便來迎曹帥過府敘話。”


    果然沒多久楊展趕到,大踏步進來春風滿麵抱拳問候曹勳:


    “哎呀呀,兄長,這幾日來住得可還舒坦,都怪小弟被俗務纏身,今日方迴。”


    “湊合吧,你這把館驛整修一番,很是下了功夫啊?”曹勳撇著嘴不情不願地。


    “這也是沒有辦法,那些朝中諸公,可不若我等兄弟,能困臥馬鞍橋,渴飲刀頭血。不過今日做兄弟的才迴,生怕怠慢了,還請兄長這就過府小住。”


    “也好,就你弄的這兒……住的還行,就是廚子手藝糙些……”說到這裏,曹勳忽然覺得不對味兒,便大眼一翻,大胡子飛揚,一時甚是氣勢旺盛地一抹大胡子問道。


    “兄弟,你便不問問哥哥我是怎麽來的?”


    “啊?怎麽來的?不是得了遣牌,與議剿撫方略嗎?”楊展對義兄很真誠。


    “我特麽是趙南離送來的,哥哥我手下奴才反水,我特麽丟大人了!”曹勳欲哭。


    “丟就丟吧,也不是一迴了。”


    “你什麽意思。”


    “兄長,我沒別的意思。”楊展不笑。


    “如今我沒兵了,迴雅州時,你要借我一萬精銳兵馬。”曹勳氣勢飛揚,一伸巴掌,又翻個個兒。


    “借這麽多兵馬幹嘛?有土司作亂?”楊展還揣著明白裝糊塗。


    “報仇,我要向趙娃子報仇!”


    楊展停步、低頭,片刻皺眉、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曹勳半晌,麵容扭曲古怪,似笑非笑,哭笑不得,最後無奈地一咧嘴攀著曹勳的肩膀勸道:


    “兄長,三番了,還要五迴嗎?還不服氣?如今你除了三個兒子,又沒兵又沒將,繼續打下去,別最後留下一個七擒七縱的美名,到頭來不還是給他趙南離揚了名?”


    氣得曹勳“啪”地甩開楊展大怒斥道:


    “你……你……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忘了咱們兄弟血戰成都城頭?”


    楊展隻好無奈地說出一個真相:


    “我曉得兄長你的脾性,你粗疏又性急,那個趙南離啊……”


    “怎麽?!”


    “正好克你!”


    “賢弟啊……”曹勳這時真帶了哭腔了:


    “你要借兵於我,為我平了這口怒氣!我這麽大年紀了,丟不起這人!”


    “看看如今,兩州兩司,尤其那些天全、行司的家夥們,都不正眼看我了。這丟誰的人啊?丟的是大明的人,丟的是朝廷的人……”


    楊展暗自哀歎:這時節你啊,才特麽想起朝廷了。


    他也沒客氣,兄弟夥都是帶兵派將的,誰不知道誰啊,便直接來了一句:


    “趙南離派人來向蟾兒提親了。”


    “蟾兒?!蟾兒怎能嫁給這個龜兒子……你應下了?”


    “唉,還沒應允呢,不過……還能怎樣?內子可挺高興的,還要借機好好相一相這小子呢。”


    “你……嘿呀!怪不得的呢!我特麽曹勳瞎了眼,到頭來是最瓜的一個!”曹勳直氣得捶胸頓足。


    “我不早說了,丟人也沒丟給外人,迴頭他不還得唿你一聲世伯?”


    被楊展這麽一安慰,曹勳覺得心裏寬鬆一些,咂摸咂摸又有些悔不當初。


    “蟾兒要許給他?早知道這般,不如不為我家老大老二老三那麽早就娶媳婦了。”


    “算啦,這個事待我來說和,先迴府去吃酒,吾兄如此奔波,容小弟先為兄長接風洗塵。”


    曹勳這才出了秋濤驛,隨楊展出門上馬,趕奔楊展的府第。


    入得楊府,楊展引路來在正堂花廳,此時酒席已備,酒水涼菜都上齊了,曹勳大喇喇一坐端起酒碗待飲,卻被楊展攔住:“且慢,稍待片刻,還有一位客人,已經到了”


    言罷向外道聲:“快快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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