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使勁,壓一壓劉楊的肩膀頭兒:“這個數兒雖不多,可是你投資了多少?這個可是現落下來的幹貨,不付工資不付原料,你也沒賠幾個錢。”說著半扭過身子,指著窗外那幫橫眉立目地債主子:“還是,咱倆沒交情,你跟他們交代去?”


    劉楊看了看門外,立刻萎了。


    盛年的手段從來淩厲狠辣,三下五除二逼著劉楊定了城下之盟。


    眼看著劉老闆簽字畫押徹底認慫,盛年施施然一打響指:“小吳,咱們走吧。”


    吳祈寧心驚肉跳地算著,盛年這手筆買賣,不提產成品,光接這些設備和原材料也不算大虧。可是,吳祈寧不懂,這批產成品他拉迴去幹嘛……好不容易清理庫存差不多,又拉迴去占地兒。


    在車上,盛年給劉工打電話:“東西我明天派人往迴拉,納米過濾層你可以切割了,迴頭加工好就打包裝。”


    放下電話,盛年淡淡地吩咐吳祈寧:“小吳啊,把你出口的本行撿起來,租船訂艙!目的港西貢港,consignee:申川越南總公司。notify party:申川國際!咱們fob!跟申川採購部打招唿,貨到付款!”拍一拍吳祈寧的手,意味深長地囑咐:“別忘了退···稅!”


    吳祈寧“啊”地一聲捂住了嘴。


    這一路上誰都沒再說哈,盛年甩不掉的誌得意滿,吳祈寧擦不幹淨的雞皮疙瘩。


    到了下車的時候,小風兒一過,吳祈寧才覺得自己是出了一身的涼汗。


    她有點兒戰戰兢兢地看著盛年,烈日之下,此君明明麵如冠玉,齒白唇紅。


    可在吳祈寧眼裏,這傢夥簡直是那個傳說中九頭千眼的阿修羅。


    六道輪迴,專司果報。睚眥必報,絕不手軟。


    阿修羅從來是六根不斷的!


    盛年斜她一眼,口氣散散慢慢地問:“你要說什麽?”


    吳祈寧深吸一口氣:“盛總,我不會背叛你的。你不必這麽嚇唬我。”


    盛年笑著拍一拍吳祈寧的肩:“諒你也不敢!”


    他暖暖的口風曖昧地吹到她的耳垂上,吳祈寧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這事兒沒完,盛年次日摔下三萬塊的預付款,把成品拉了迴來。劉工拆箱品檢,貼最後一層過濾膜,很快完成了工作。吳祈寧前趕後趕,租船報關,不過一個星期就把這筆貨忙活了出去。


    “咣當”一聲,申川付款。


    盛年和會計耳語了幾句,一筆不菲的傭金當日就轉到了申川原濱海分廠老大韓毅的戶頭。


    至於劉楊的尾款……盛年是鐵不著急呢……不緊不慢拉黑了劉楊的手機號,盛總才懶得聽他囉嗦。


    反正一大堆人圍著劉楊討債,他是分身乏術跑不出來煩盛年的。就算是跑到靈周的門口嚷嚷,保安是做什麽的?


    一拖二拖連三拖,拖到供應商李總到法院立案訴劉楊拖欠貨款保全成功封了公司帳號,盛年才施施然地把後續的十七萬撥過去。


    錢到立封!


    法院結案,李總拿了貨款加利息走人,於是皆大歡喜。


    倒是劉楊手下的工人鑼齊鼓不齊的手腳慢了,等訴到勞動局,劉楊公司宣布破產清算,機器設備都沒了,就剩下間空屋子還是租的,劉楊成立的是有限責任公司,到了這一會兒,那是屁也拿不到了。


    盛年晨會的時候也跟大家發個感慨,他坐在主位上,抿一口茶葉,不緊不慢地嘆息:“跳槽呢,也得長眼,看見對方出個高價就撲上去。也不分析分析新老闆是人是鬼,也是活該給他白幹大半年。做人呢,第一位是有眼色!”


    偏偏hr的姐姐不長眼,問:“盛總,有點兒劉楊工廠的熟練工和線上幹部想迴來幹,咱們正好招人,您看是不是……”


    盛年眼光一轉,聲音冷地掉冰渣:“讓他們另謀高就吧。靈周廟小,招唿不起迴頭神!”


    在座的各位主管一起打了個寒顫。


    劉楊忙了一場,就落下三萬塊錢,已經跑了。


    沒多少日子,隱約傳來八卦的消息:小馬姐的老公聽說她拿婆家的積蓄包小白臉,一怒之下跟她離了婚。前兩天已經淨身出戶……


    不到一年,世易時移。


    有好事兒的來恭喜吳祈寧:“小吳主任,你也算大仇得報!”


    吳祈寧一陣苦笑:劉楊有罪,罪不至死……


    曾經心頭大山一樣的兩枚堵心丸轟然倒塌,吳祈寧毫無喜悅之感。有心說兔死狐悲,可也不是那麽個意思,再說讓盛年看出來又是一番官司。無論官商,跟領導混其實說穿了也就是站隊。領導的意思才是第一要緊的意思。


    紅樓夢裏探春姑娘說得好:“哪個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


    太陽底下永無新事,千百年過了,又有何分別?


    心頭悶悶,她無精打采地下了班。


    一步步踱迴家,抬頭看見----盛境依舊。


    推開門,窗明幾淨,穆駿很有耐心地在給一個小孩子盛冰淇淋。


    他眉目平和,口角含笑,一身幹淨的圍裙好好地紮在修長的身體上,溫潤得體。


    夕陽西下,穆駿身上幾乎發出溫暖的光芒。


    吳祈寧脫力地坐了下來,雙手扶頭,緩了好久。


    她這麽坐了半天,直到眼前一黯,抬起頭,正前方穆駿擔心地看著她:“小寧……不舒服麽……”


    吳祈寧搖搖頭又點點頭。


    穆駿呆了呆,嘆口氣,摸了摸吳祈寧的頭髮,吳祈寧順勢把頭放在穆駿的手上蹭了蹭,頂心一片溫暖舒適,心裏忽然冒出來一句詩: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結髮……結髮……


    嗬嗬……


    吳祈寧福至心靈,抬起了頭:“穆駿哥,教我念經好不好?我心口悶……”


    穆駿一笑,說:“好……”一點點寵愛放縱的口氣。


    吳祈寧就笑了。


    第20章 唐叔


    經過實踐,穆駿發現反正念經吳祈寧不是很擅長,她更擅長說話。


    其實吳祈寧是個存不住話的人,一有機會,她還是會巴拉巴拉地把公司的事兒竹筒倒豆子地說給穆駿。


    吳祈寧有一個樹洞叫穆駿。


    而且經過上次的事兒,穆駿就隻能聽著,認真地聽著,要不然就是:反正你覺得小寧的事兒都是閑事兒!


    這是態度問題。


    以前有個踢球的大拿米盧先生說:態度決定一切!


    反正上迴打過一次之後,兩個人也漸漸摸出來點兒分寸。


    聽了人家那麽多話,也跟著拿了不少主意,穆駿不會再說吳祈寧的事兒是閑事兒。


    吳祈寧對天發誓,別說人家屋裏供奉著相片兒姑娘,就是浮雕大娘她也絕不再多一句嘴。


    互相對峙著,他們倆找到了一個新的平衡。


    金姨再幹一年就退休了,最近工作也不是很忙,吃過了飯就出去參加美聲合唱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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