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老頭子,你發現沒有,最近那個癱子那邊,好像不缺吃食了!以前餓得要死了,那兩個小的滿村子討食的,最近沒見這事兒了。”


    廚房裏老萬頭和他的婆娘馬氏正在忙活,老萬頭手上正卷著煙葉子,他就好這口,閑來無事就抽上一杆。


    馬氏為人刻薄,長得倒是五大三粗一臉肥肉,正在往灶堂裏一邊塞柴火,一邊偏過頭往村腳的方向嚕了嚕嘴。


    “嗯,是咯,你這麽一說確實是,連那東頭萬老三家的菜花都好久不見被打被罵了!”老萬頭往門邊石頭上磕了磕煙杆,裝上了新卷好的煙葉。


    “你說那菜花也真是,她咋那麽多事哩!有那菜留著喂豬喂雞多好,盡隔三差五去接濟那個癱子一家,哼,怕不是被她婆婆把腦子敲壞了,我跟你講,我可是親眼看見劉氏那賊婆子用水瓢敲她腦袋來著。”說完馬氏扔掉手裏幾根柴火,站起來往鍋裏添水去。


    老萬頭與馬氏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萬大勇,二兒子萬大富,小女兒萬小柔。女兒早些年外嫁,後來難產而死,就連肚子裏的孩子也活活憋死了。前幾年萬大勇上山裏打獵,遇到了懷崽的野豬發狂,驚慌之下踩到了自己放的獸夾,最後連屍骨都被山裏的野獸分食了,等到老萬頭帶著人找到時,隻剩下一堆碎布條、鞋子,和一大灘血跡侵染過的泥土。


    自那以後,老萬頭和馬氏便恨毒了翠蘭,因著翠蘭剛生了小兒子不久,想要補身子,讓丈夫去山裏轉轉,結果出了這事兒。家裏的農活原本都是萬大勇在幹,從來不用老萬頭操心,他隻用地主老爺似的指點指點,可現在全部都得親力親為,小兒子萬大富根本指望不上!小兒媳婦鍾氏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娘家弟弟是個捕快,家境也是村裏數一數二的,自是在婆家不說作威作福,那也是懶散慣了,能幫著打掃打掃家裏都算不錯了,想天天讓那兩口子下田那是使喚不動了。


    再加上鍾氏給老萬家生了兩個拿得出手的孩子,大孫子萬俊書雖然讀書不成,但是一手鐵匠活卻做得漂亮,手藝人有手藝人的好處,吃穿不愁,家裏打個家夥事也方便,老萬頭也算是滿意的。大孫女萬芬芳模樣嬌俏,跟那城裏有錢人家養在閨閣中的千金小姐一樣,十指如蔥,若柳細腰的,一開口那嗓音酥麻得醉人,老萬頭一家滿心是籌謀著要找個官宦人家、富商,起碼是個大地主那樣的親家的。正因為鍾氏兒子能往家裏拿錢,女兒又像嬌娘娘一樣教養著,鍾氏借口要調教好嬌嬌貴女以備將來好攀附那權貴富豪之家為由,極少下地幹農活。


    “老婆子,吃完飯去那邊瞧瞧去,看看那家子最近是得了什麽好事了,還是別有原因,要是有那什麽她們不該得的就拿迴來。”


    “好嘞,那該死的賤蹄子,害死了我兒,甭想給老娘好活,就該打殘了一輩子癱在床上!”黃氏恨恨的往地上啐了口口水,退了柴火後手往圍裙上蹭了蹭,喊了聲鍾氏端菜就去攪那鍋青菜稀粥去了。


    鍾氏乖巧得惺惺作態,滿臉堆笑的走了進來:“娘,您可真能幹,飯菜這快就成了,娘,吃完我來洗碗,辛苦娘了。”


    “算你識相,老二家的待會你麻溜著收拾完,跟我去翠蘭那賤蹄子那邊去一趟,看看她們那一堆賤貨又幹了什麽好事,最近都不出門討食了!別是趁夜偷了咱家囤的糧食了,看著若有那些個不該有的咱就拿迴來。”


    “哎喲,娘,是嘞是嘞,我也正覺得納悶兒呢!好久不見那幾個小東西討食了,還有那個傻妞好久不見在外麵晃蕩了呢。”


    “快吃快吃,吃完過去順便相看相看那個傻妞,年紀也快了,找個機會給賣了,不是,給打發了嫁人去,也能得幾個聘禮什麽的。”


    一家子是又算計搶別人家的東西,又算計著賣掉人家裏女兒的,喜滋滋的吃起了早飯。


    萬雲月小姐弟倆按著約定去鎮上找大姐拿吃食,不想一進江月樓就見到了受傷不醒的大姐,頓時慌的哇哇大哭,怎麽也哄不好,又一路跟著來到了慈濟堂。


    “公子,公子,那個訛你玉佩的丫頭在前堂,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狼狽得狠,胳膊燙的慘不忍睹的,人都昏迷不醒了……”


    小廝懷安咋咋唿唿的跑進來報告,一聽人被燙的昏迷不醒,墨清瀾起身快步往慈濟堂大堂前去。


    “江樓主,你這是?這丫頭怎麽了,這丫頭才多大,你們江月樓竟然讓她在廚房幹那些危險的活兒,還將人燙傷成這樣!”


    “墨清瀾,人都已經抬到你慈濟堂了,你還有心情廢話,若不是你那玉佩太寶貝,惹得賣油餅的攤販覬覦,又怎會害得她傷成這樣!”


    江風月氣恨不已,袖擺一甩就背過身去,不再搭理墨清瀾。。


    “我的玉佩!人留下,你們可以走了,吵吵嚷嚷本公子怎麽治病救人。”


    “既如此,就有勞墨公子了,風月,我們走……”


    慕容淩掃了眼江風月,便抬步離去,墨清瀾將手中的扇子輕輕搖晃,嘴裏不鹹不淡的迴了句:“客氣,盡管放心便是。”


    轉頭墨清瀾就去後院藥房的地下密室一翻折騰,風急火燎的拿著一堆瓶瓶罐罐給萬幽幽又是擦又是塗又是抹的,嘴裏碎碎念著:“女孩子家家的,千萬別留下疤啊,這小東西有點兒意思,爺還想閑來無事找你逗趣兒呢!”


    “什麽,就自己去了京城!他們兩個都去了!去京城都不跟我說一聲,太過分了,也好,既然走了,那我也就自由咯!”


    “姐,那位江公子特意交代了,讓我告訴姐姐,他們去幾個月便迴來,還讓,還讓姐姐莫要偷懶耍滑,胳膊養好後要好好在江月樓做事,掌櫃的自然會看著你的。”


    萬雲月怯怯的道,其實她心裏真的很不想打碎姐姐的美夢,但是她更怕那兩位公子迴來找自己姐姐的麻煩。


    “賤人,你個喪門星,都癱了還不老實,竟然幹起那偷雞摸狗的事兒來了!”


    馬氏賊婆子帶著兒媳鍾氏闖進了翠蘭躺著的屋子,看見牆角那一口袋糙米,半口袋白麵,立刻大罵起來,恨不得整個村子人都聽著。黃氏將翠蘭拖拽到院子抄起地上半截木棍就劈頭蓋臉的一頓打,鍾氏趁機背著糙米,拎著白麵就直接將所有的糧食順去了老萬家。


    “娘,求你了,不要拿我的糧食,不要打了,這不是偷的,是幽幽做工掙的啊……”


    “啊呸!你個掃把星克夫的賤貨!胡謅不要錢啊,就那個小賤蹄子,她能做什麽工?啊,做繡娘她連針都不會拿!做丫鬟一個傻妞能伺候人什麽!哼,就算去青樓做小雛兒養都不夠格兒!她賺的錢,哼,你當老娘白活這歲數了嗎!就是你這賊娘教得她們幾個小賊貨夜半從我老萬家偷來的!”


    “這馬婆子,怎麽這麽說話,幽幽那孩子雖然腦袋是不怎麽靈光,但也是老萬家孫女,怎能這麽作踐自己孫女呢!”


    “呸!這賊婆子,當大家是瞎子呢!見過打秋風的,沒見過這麽打秋風的,搶了自家兒媳的東西,還要給自己孫女扣屎盆子!”


    “王嬸子你可說錯了,那馬氏什麽時候拿翠蘭當過自己兒媳婦啊!翠蘭隻是她的出氣筒,不然那腿能活生生打折了癱了這麽久嗎!”


    “是啊,是啊……”


    “就是,沒錯兒!”


    …………


    圍了一圈的村裏人竊竊私語議論不休,馬氏端起一盆水朝眾人潑去,村裏最潑皮無賴的杜嬸子被兜頭潑了一臉,惱怒的挽起袖子衝上前跟馬氏幹起了架。


    拉頭發的拉頭發,扯衣服的扯衣服,最後兩個人都頂個雞窩頭,一個臉挖的稀爛,一個眼窩都被擂得烏青,瞧著非常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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