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濕潤,冬天也濕,寒意像是浸在了骨子裏。昨晚下樓時,她匆匆忙忙隻披了件外套。

    應該是凍著了,梁信佳鼻頭悶悶的,身體也使不上勁。她不著急起床,先打開了手機。

    前晚的宿醉沒有影響周衍的精神勁,一大早他就發了好幾條信息,像炮仗似的。

    八點半。

    周衍:醒了嗎?

    九點。

    周衍:吃什麽?

    九點十分。

    周衍:豆漿要嗎?

    ......

    梁信佳打著哈欠迴信息。

    李煙和梁有民一大早就沒見到人,廚房裏留了小米粥。窗外冬陽初升,陽台上的吊蘭早被搬到了室內。

    梁信佳洗漱完後,去給周衍開門。

    周衍穿著衝鋒衣,像是剛跑完步迴來。

    梁信佳看了一眼周衍提在手上的豆漿,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拿。誰知周衍快她一步,先把手給移走了。

    梁信佳不知道周衍要做什麽,她抬頭望著他,“怎麽了?”

    周衍挑眉。梁信佳穿著居家服,整個人毛絨絨的,她本就纖細,也不覺得臃腫。

    周衍本來就想逗逗她,現在更想了。

    “就這樣?”

    “不然怎樣?”梁信佳沒有反應過來周衍是什麽意思。

    “親我一下。”

    “這在樓道。”

    “昨晚又不是沒親。”

    不說還好,一說就讓梁信佳想到昨夜。她臉不自覺的紅了。

    —

    周衍不耍酒瘋,安安靜靜的,可卻格外的纏人。

    夜色濃如墨,寒風冷刺骨。可周衍的體溫確實實打實的。他靠在梁信佳身上,眯著眼,雙手緊緊摟著梁信佳的腰肢。

    梁信佳微低頭問他,“你鑰匙呢?”

    “口袋裏。”周衍嘴唇貼著她脖頸,說話時的熱氣都灑在她頸上。

    梁信佳伸手去上衣口袋摸,裏麵空空如也。她又去摸褲子口袋。周衍靠在她身上,梁信佳彎不下腰來,夠不著口袋。

    梁信佳憋紅了臉,還是沒有碰著口袋。正當她抽開手準備放棄時,手被握住了。

    周衍握住她的手。

    梁信佳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抬眸看周衍。

    “真笨。”

    周衍頭沒有動。他一手從口袋裏勾出鑰匙,另一隻手依舊摟著梁信佳腰肢。

    有多久沒有聽見周衍對她說這兩個字了。很久了。那段時間是他倆最靜謐的日子,最朦朧的感情,隔著一層淡淡的紗。

    倆人一起寫作業,梁信佳悶頭苦讀,周衍翹著二郎腿,手不急不緩的翻著書頁。

    在少女做不出題急紅了眼時,旁邊的少年抬著高高的下巴,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說,“真笨。”

    然後又仔仔細細的為她列出算式。

    —

    “嗯,我是很笨。”猜不透人的心思,也猜不透你的。可我願意去等,等你願意去說。

    梁信佳眼泛淚光。

    周衍餘光瞥到,悶聲悶氣說,“有時候也不是那麽笨。”

    聲音小小的。

    扶周衍進房間後,這人又耍起了賴。

    周衍一手抓著梁信佳衣角,梁信佳走不了,她隻好輕聲說,“我要迴去了。”

    周衍睨著眼看她,手不鬆動半分。

    梁信佳看他這樣子,覺得他也不一定聽的進去。於是開始自己動手。

    周衍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實在拽不出來,梁信佳泄了氣,鬆了手,“很晚了。”

    梁信佳又重複了一遍,“真的要迴去了。”

    周衍依舊是那副樣子看著她,瞳孔漆黑,不知在思考什麽。倏爾,他咧開嘴笑了起來,“你上次送我迴來有親我。”

    那個顫抖飄零的幾乎不算是個吻的吻。

    聽到這話,梁信佳臉紅的像水蜜桃,似乎一捏能掐出水來。她顫抖著靠近周衍,連唇瓣也在微微顫著。

    ........

    —

    不知是跑步時留下的汗還是水,周衍的發絲有點濕,頭發微耷。

    仔細斟酌後,梁信佳選擇——

    關門。

    周衍眼疾手快,腿直接抵住了門。

    這人真禁不住逗,周衍想。

    他直接把豆漿擱在梁信佳手上,自己大爺般的直接躺沙發上去了。

    周衍哼著小曲在沙發上呆了一個上午。他不知什麽癖好,愛聽曲兒。

    電視裏傳來咿咿呀呀的戲腔。

    梁信佳坐在旁邊夾核桃。前幾天李煙不知道從哪裏買了一大袋黑核桃,說是吃了補腦,叫梁信佳夾了核桃肉去燉湯。周衍偶爾幫她夾幾顆,又嫌沒意思,逗著她說話。

    一直到中午,梁信佳的核桃終於夾完了。

    李煙和梁有民也迴來了,又提著兩大袋子核桃。

    李煙換了鞋進來,看著茶幾上剝好的核桃,遞了一袋子給梁信佳,“你去提給你張姨去。”

    周衍家門沒有鎖,梁信佳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她走進去,輕聲關上了門。

    裏邊沒人。

    “張姨”

    沒人應。

    梁信佳目光往裏麵掃裏幾圈。周衍房沒關,床上躺著人,一頭毛發亂糟糟的。

    她放下核桃,輕手輕腳走了過去,闔上了門。

    裏邊周衍早就醒了,隻是沒吭聲。

    “怎麽來了”周衍啞著嗓子問。

    “我媽叫我拿點核桃來。吵醒你了?”梁信佳立在床前輕聲問。

    “不算是。”

    周衍午睡沒拉窗簾。他坐起來,靠在枕頭上,一頭炸毛在陽光下泛黃。

    “你怎麽忘記關門了,我剛進來你家門都沒鎖。”

    “以後你記得鎖不就行了。”

    沒說多久,外邊傳來了開門聲。

    兩人麵麵相覷。周衍清了清嗓子說,“要不再坐一會兒吧。”

    張倩如迴來了,還有另一個人,男人。

    “你先坐,周衍人呢?估計是在睡覺,我去叫他.”

    腳步聲朝這邊響起,梁信佳心提到了嗓子眼。周衍倒是挺淡定的。

    “不用了。”聲音聽起來十分熟悉。“他不會想見我的。”

    那邊人似乎歎了口氣。梁信佳這迴想起了是誰,她幾乎是立馬迴頭。周衍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周父周母離婚那年,周衍沒哭也沒鬧。他把自己鎖在房裏關了幾天,然後又自己開了門。起初,何西軼他們不敢在他麵前提這事。後來,他自己提起來也沒事人般。

    可梁信佳不會忘記多年前那個下午的周衍。脆弱又迷茫。

    他也很痛,隻是他不說。

    水開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到處都是。

    “這孩子怎麽這麽倔。”

    “不怪他,是我的錯。”

    “你說你也是,當初怎麽就把他的高考誌願給改了。”

    說話的聲音壓低了,裏麵聽的不太清。

    梁信佳腦袋一片空白,她還在思考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所以高考誌願不是周衍改的?梁信佳晃晃腦袋,決定去問正主。

    周衍料到她想問什麽,自己先開了口,“我想和你解釋的,但沒來得及開口。”

    對啊,是她先掛的電話。

    外麵不知聊了多久,然後聽見鎖開了的聲音。

    梁信佳慌忙地抹了抹眼淚,“我走了。”

    快到門口時,她被周衍給叫住了。

    “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是嗎”

    梁信佳猛然迴頭。

    “少一分,多一秒,可能都不是剛剛好的我們。不管是之前還是以後,隻要最後是你就好。”

    周衍撐著胳膊,神情認真。

    “你怎麽知道會是我?”

    “隻能是你,沒有別人了。”

    —

    除夕夜裏,小區裏的大紅燈籠都亮了。

    何西軼和舒扶家迴來守歲。幾家人住同一小區,幹脆全去了何西軼家。

    屋裏在煮火鍋,梁有民嗓門大,嚷著說要看春晚。

    梁信佳和舒扶家在旁邊擇菜,突然手機響了。梁信佳拿出來看,是聞滿打來的,她洗幹淨手,去陽台接電話。

    “最近怎麽樣?”

    聞滿那邊有點吵,盡是小孩子的笑鬧聲。

    “挺好的。你呢?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聞滿在那邊笑了笑,“想提前給你說聲新年快樂。我也挺好的,在縣電視台找個份工作,挺清閑的。最近我媽給我介紹了朋友。說是朋友,誰都知道她在想什麽。人我見過幾麵,挺好的。”

    許久沒聊天,聞滿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信佳,我想試試。”

    “那就試試。人總要往前走不是嗎?”

    陽台和客廳隻有一門之隔,透過玻璃門,裏麵暖黃色的燈光映了出來。

    聞滿那邊有聲音傳來,聲音溫潤,應該是聞滿說的那個朋友,“聞滿,飯要涼了。你胃不好,別吃涼的。”

    梁信佳覺得懸著的心終於下來了。聞滿是個好姑娘,是值得被珍惜的好姑娘。

    “好。”聞滿迴了對方一聲。

    她又對梁信佳說,“我先掛了,以後聯係。”

    “嗯,新年快樂,祝你萬事皆宜。”

    “好呀,萬事皆宜。”

    聞滿笑聲輕快,可梁信佳聽來聽去隻覺著寂寥。

    真的能萬事皆宜嗎。

    打完電話後,梁信佳沒有直接進去。她雙臂擱在陽台上,下巴抵著胳膊。

    遠處燈光點點,像是一盞盞暖黃色的小燈籠。小區裏有孩子在放孔明燈,然後滿懷著對未來的希冀放飛。她突然想起來他們四個小時候每年除夕也會買好孔明燈來放。

    “在想什麽?”周衍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

    “沒想什麽。”梁信佳撐著下巴。

    “開飯了。”

    “嗯。”梁信佳忽然轉而望他,“你說未來會好嗎?”

    “會的。”

    燈徐徐升起。

    周衍摸了摸她頭,“新年有什麽心願嗎?”

    梁信佳仔細想了想,笑的眉眼彎彎,“你陪我放盞孔明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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