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送太後迴宮絕不多叨擾,隻求在路上能陪陪太後一二。”


    葉姝華的請求合情合理,又甚是有孝心,皇上沒理由拒絕。


    “念在你一片孝心上,準了。”


    葉姝華垂首行禮,“謝皇上。”


    皇後目光閃爍微變,但終究是也沒什麽理由拒絕。


    “徐嬤嬤,你陪著郡主一同送太後迴宮吧。”


    “是,皇後。”


    就這樣,葉姝華和徐嬤嬤一人一邊攙著太後下了台階朝坤寧宮走去。


    走前目光掃過餘振國,她的頭微不可察地搖了搖。


    餘振國瞧見她給的暗示後,有疑惑,但也暗自遵照她的意思。


    原定他帶著葉姝華去拜見太後的計劃取消,他現下也暫且不去找太後。


    坤寧宮距離不遠,隻穿過一個水上遊廊,假山竹林,就到了。


    “太後娘娘迴寢殿了,還不快來迎駕!”


    剛走進坤寧宮,徐嬤嬤就突然高喊。


    不多時,湧上來三四個婢女和嬤嬤,她們神色慌張,瞧見還有葉姝華在,急忙理了儀容,恭敬跑來行禮,接過手,攙著太後朝正寢走去。


    葉姝華更覺不對勁。


    太後參加壽辰宴,不僅沒有貼身嬤嬤和婢女跟隨,迴了坤寧宮,這些個婢女嬤嬤還得徐嬤嬤高喊才出來。


    “郡主請留步吧,太後要歇息了,交給這些宮女們就好了。”


    葉姝華不動聲色掩蓋住疑惑,垂眸微微一笑,“也好,一路上太後無言,想來也是實在累了。”


    “那老奴護送郡主迴宴廳吧。”


    “不用了,我識得路,一路上的景色也很是宜人,我慢悠悠走迴去就好。”


    “皇後想來等著嬤嬤傳信,嬤嬤還是快些迴去吧,好告知皇後太後已安歇的消息。”


    徐嬤嬤彎腰垂首,應了聲。


    一雙眸子則滴溜溜轉,似在盤算著什麽。


    葉姝華依照來時的路慢悠悠繞過假山竹林,邊走邊賞美景。


    徐嬤嬤瞧見葉姝華的身影消失在假山裏時,才暗自招來看門的婢女,低語吩咐了幾句。


    才又瞥了一眼沒人影的假山,直奔小道往宴廳走去。


    竹影和吉翠跟在葉姝華身後。


    竹影耳朵微動,上前一步低語。


    “小姐,人走了。不過,她吩咐了看門的婢女,任何人不得入內見太後。”


    徐嬤嬤的吩咐聲,自是也沒逃過竹影的耳朵。


    葉姝華點了點頭,這在她意料之中。


    從最開始發現太後異常,到現在這一串異樣,不用細推便知道,太後所中的毒,就是皇後下的。


    太後中毒不深,但此毒可損傷腦部,隨著時間推移,太後會徹底失去意識變成一個無知無覺的傀儡人。


    現在就已經有了此現象,趁現在腦部損傷還不太嚴重,當務之急是先施針,為太後壓製住體內毒素,恢複意識。


    好在她習慣在身上帶幾根銀針,為的就是應對突發狀況。


    “我需得迴一趟坤寧宮,你們在周圍暗中守著,若有情況,暗號提醒。”


    “是。”


    葉姝華悄無聲息潛進坤寧宮,很快尋到太後的寢房。


    她趴在窗戶邊,打開了一個縫隙朝裏看去。


    裏麵傳來兩個嬤嬤的對話聲。


    “哎,太後這真變得沒意識無知無覺了?”


    啪!


    另一個婆子直接一巴掌打在太後臉上,聲音格外清亮脆響!


    斜眸反問,“你說呢?”


    “你這是幹嗎,她可是太後,若被人發現臉上有巴掌印你怎麽解釋。”


    另一個婆子不慌不忙,眼露精光,十足刁奴模樣。


    “怕什麽,就說是她自己扇的自己,反正這老太婆也沒意識了。”


    “可前幾日皇上來看太後,那禦醫不是說了,太後還有意識,隻是一會好一會壞的。”


    “都說了,是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現在她就是沒意識,怕什麽?再是太後現在不也還是連個下人都不如,隻得被我們欺負!”


    膽小的嬤嬤並沒附和,隻是拽著她出了寢房。


    葉姝華趴在窗外,聽著裏麵的話,眼底早已覆了一層寒霜。


    她和太後沒感情不假,但她們一介低賤的奴仆竟然敢欺負到太後頭上!


    是不知道何為尊何為卑了?


    葉姝華斂了怒火,調息幾瞬,悄然潛進屋內。


    側耳聽著屋外沒動靜,才來到床榻前。


    麻利拿出銀針,找準幾個穴位,幾針下去,太後當下就有了反應。


    她微微轉動銀針,太後睫羽猛顫幾下,過了幾息,太後緩緩睜開了眸子。


    唿吸也變得厚重急促起來。


    葉姝華忙逐一拔下銀針。


    毒素暫時壓製住,若想徹底壓製,還需要再行一次,加上一些內服的藥才行。


    “太後,您醒了?”葉姝華輕聲開口。


    太後隻覺頭腦昏脹,還隱隱作痛。


    她看著麵前這張臉,一時間恍惚了,抓著她的手腕呢喃,“晶晶,是你嗎,晶晶?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她口中的晶晶,是自己母親渃清瑩的閨名。


    據胡嬤嬤所說,母親小時候生得晶瑩剔透,乖巧可愛,太後喜歡得不得了,取了閨名為晶晶。


    葉姝華反手握著太後蒼老滿是橫紋的手,安撫道:“皇祖母,是我,我是您的外孫女葉姝華。”


    太後一聽是那個害死自己女兒的煞星,滿眼的溫柔霎時煙消雲散,一臉怒容,滿眼的嫌惡,開口就要怒罵。


    葉姝華眼疾手快及時捂住了太後的口鼻,瞧了一眼門外,沒有動靜。


    這才低語再道:“太後,我知道您恨我,但且先聽我把話說完。”


    “您現在中毒了,我剛剛為您鎮壓體內毒素,您才恢複意識。我推測毒是皇後下的,而且門外的那些婢女嬤嬤也都是皇後的人。我又是偷偷潛進來的,所以,您萬萬不可發出任何聲音,以防驚得外麵的人。”


    “而且,我來此也還是來告訴您一件事,是關於我母親的事。”


    葉姝華說完,又扭頭望了望門口的放心,沒有人影,才又壓低聲音繼續道:“母親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是葉釗和葉宮氏聯手害死的我母親!我知道我這麽說您肯定不信,但眼下您體內的毒最重要,我先幫您壓製毒素,確保你身子無礙。”


    “屆時您再叫來餘老問這件事來龍去脈,他自會告訴您,一切事情您也自會明了。”


    葉姝華低聲說完,睜著一雙水眸,懇切地望著太後。


    太後努力消化她的話,捕捉到了幾個重點,自己中毒了,晶晶是被害死的,才神色緩和了下來,眼底對她的厭惡也壓下了幾分。


    同時,她也迴想起這些時日,自己一直渾渾噩噩,仿佛在夢中一樣,意識不清。


    現在意識清醒了,又覺得身上哪哪都疼,尤其臉頰一側,還有隱約火辣辣的脹疼。


    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在這皇宮內待了一輩子,什麽醃臢手段沒見過,如今自己這般光景,不用葉姝華明說,她隻要一想便知怎麽迴事。


    收迴思緒,視線再次落在眼前這張與晶晶有七八分像的人兒,又想到她剛才那番話。


    心也逐漸柔軟了下來,視線也更加柔和了。


    她是晶晶唯一的血脈,才恍惚一瞬間,竟然都長得這麽大了。


    也和她越來越像了。


    一直以來對她的恨,在這一刻竟鬆裂開來。


    她長舒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葉姝華這才放心地放下手,恭敬跪坐在一旁。


    宴廳上,又重迴和諧畫麵,大家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皇後聽了徐嬤嬤的稟告心中就一直忐忑,看到葉姝華席位空空,心裏更加慌了。


    側頭低語,“你確定,葉姝華沒發現什麽異常,且離開坤寧宮了?”


    “千真萬確,老奴是親眼看著她走的。而且還吩咐了看門的婢女,看牢坤寧宮,但凡有人想要進去見太後,都會來稟。”


    現在沒人來稟,就說明沒人進坤寧宮。


    徐嬤嬤十分肯定道。


    皇後聽後心安了幾分,但還是擔憂,“你命人去找葉姝華,就說宴會快要結束了,哀家讓她速迴宴席。”


    “是。”


    徐嬤嬤領命,悄無聲息退出了宴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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