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輸夫子斥責了一頓,上午的鑄甲課大家都上得戰戰兢兢的,整節課下來無人敢多吭一聲。


    大家都停下了鑄甲進度,尤其是那些自認為手藝高超的學生們隻能拆掉了自己畫蛇添足做的一些東西。


    學生之間原本拉開很遠的進度一下變小了,望著大家恢複成木板狀態的機甲零件,裴少橋心中偷樂,反而趁機在課上將手裏的木材打磨了出來,勉強有了機甲手掌的雛形。


    這一下,他的速度倒是提升到了班級中上遊,再也不擔心被夫子責罵了。


    而祝新年則將自己先天甲魂與木甲的真實情況告知了公輸夫子,得到了公輸夫子的特別允準,可以以木甲附靈,但前提是要自己把拆散的木甲重新拚裝起來。


    這可不是個小工程,鑄甲是按照順序逐一製作零件再拚接,但要想把拆碎的木甲重新拚起來,就好似拚拚圖一樣,每一塊的具體位置都很難確定。


    祝新年立刻答應了,因為公輸夫子告訴他,一塊塊拚接機甲零件的過程與鑄甲無異,聰明人一樣可以在重拚機甲的過程中領悟鑄甲的真意。


    雖然祝新年暫時還不知道所謂鑄甲的真意到底是什麽,但能被允許用木甲附靈已經是格外破例了,在此基礎之上無論公輸夫子提任何要求他都會答應的。


    鑄甲課結束之後,幾乎所有同學都選擇留在鐵甲閣修改自己的機甲,唯有裴少橋和祝新年去膳堂吃了頓飯。


    等他倆再迴來的時候,昨夜那幾個來房中探望過他的同學們便神神秘秘地在鐵甲閣外攔住了他們。


    “先別進去,戚華迴來了,正發脾氣呢。”


    “發脾氣?我看是發瘋吧?”


    裴少橋問:“他又哪根筋抽了?誰惹他了?”


    “聽說他是早上來上課的路上被莊夫子截住帶走的,剛剛才迴來,臉拉得老長,問他怎麽了也不說,隻說是你們兩個害的。”


    “我們兩個還能害得了他?”


    一向不怎麽參與學生間鬥嘴打鬧的祝新年蹙眉道:“那我倒要好好問問,我們究竟是哪裏害了他。”


    “對!沒錯!現在就去問!”


    論這種與人幹架的事,裴少橋就沒怕過誰,他橫行鹹陽城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橫的,當即就衝進了鐵甲閣,一巴掌拍在了戚華桌案上。


    “啪”地一聲把正在與人痛罵祝新年和裴少橋的戚華嚇了一大跳,他“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兩人差點就要動起手來。


    同學們趕緊把他二人拉開了,祝新年從後方走來,站到了裴少橋和戚華中間,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戚華。


    按個頭來算,祝新年絕對是機甲班最高的,放在整個天工學院都是佼佼者,他低頭看著滿臉漲紅的戚華,怒問。


    “你不是說我倆害了你嗎?來,說清楚,今天要是說不清楚,下午這課你也別上了。”


    之前祝新年一直懶得與戚華計較,這孩子雖然令人討厭,但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娃娃,做事都是些小孩子脾性,祝新年一個成年人才不想在他這耗時間。


    但人心不足、得寸進尺,再不好好教訓一下,隻怕他就敢拿刀殺人了。


    “怎麽不是你們害的?!昨夜棲霞峰膳堂確實有學生打架,我按規矩上報莊夫子有何問題?就因為耽誤了你們抓人,便遷怒於我,害我被帶去學糾處挨了一早上訓!”


    “哦?你說昨夜的事?那我們可得好好說一說了。”


    祝新年扯過桌案,坐了上去,抱著胳膊道。


    “第一,膳堂裏有學生打架你不上報管教夫子,卻舍近求遠來公齋這邊上報莊夫子,怎麽,難道莊夫子還得管其他班級學生鬥毆這種事嗎?”


    戚華立刻反駁道:“當時時辰已晚,我是迴到公齋的時候偶遇莊夫子,才向他匯報此事的!”


    祝新年立刻問道:“是啊,你也知道當時臨近關宿,膳堂早已過了放飯時間,且不論什麽樣的學生會在那個時候在膳堂打架,隻單單說你,你為何會在那麽晚的時候才從膳堂迴來?”


    “我……我……”


    戚華眼珠亂轉,好不容易想出了借口。


    “我是有東西落在膳堂忘記拿了,迴去取的時候碰巧看見了而已!”


    “行,這個理由勉強通過,那你再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將其他班級鬥毆的事告訴機甲班的莊夫子?你難道不知道學院中的夫子們是不會跨班級管事嗎?”


    “那麽晚了我也找不到其他夫子了啊!”


    戚華理直氣壯道:“我本想告知公齋管事夫子的,但又正好看見莊夫子,就隨口說了而已啊,難道這也有問題嗎?”


    “沒問題?你當然覺得沒問題了,讓大家夥聽聽問題到底在誰身上吧!”


    祝新年環視課室,大聲道。


    “同學們,昨夜莊夫子帶人隱藏在學生公齋外,為的是抓捕攻擊學生的真兇,既是埋伏,又怎麽可能被戚華這個還沒入修真之門的學生發現蹤跡?”


    他的目光落迴戚華身上,厲聲道。


    “如果說戚華沒有一直跟蹤莊夫子的話,他怎麽可能知道莊夫子人在哪裏?大家再想一想,他為何要跟蹤莊夫子,又為何要在兇手動手前引開莊夫子呢?!”


    此問一出,全場皆驚,大家立刻捂嘴私語起來。


    “這不就是明擺著跟兇手是一夥的嗎?”


    “真兇是佟夫子啊,難怪我昨天看見他跟佟夫子躲在樹林裏說話呢!”


    “所以佟夫子殺祝新年是他慫恿的?他本來就看祝新年他們不爽,自己打不過,就慫恿夫子殺人,天啊……”


    原本圍在戚華身邊的學生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戚華迴頭怒視他們,反倒把他們嚇得躲更遠了。


    “你胡說!你們都胡說!”


    戚華大吼大叫道:“我隻不過跟佟夫子說過幾句話,就變成我跟他是同夥了?!”


    人群中有人質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單獨跟佟夫子說了些什麽啊!”


    “就是!再解釋一下為什麽莊夫子埋伏了起來,卻還能被你找到?你能耐那麽大幹脆直接進兵甲部吧,戰場上所有敵軍埋伏都能被你一眼看穿,從此以後我大秦戰無不勝了!”


    戚華氣得直跺腳,大聲道:“我跟佟夫子說了什麽很重要嗎?我還能說動一個夫子去殺人嗎?祝新年他們這就是蓄意報複!”


    “報複?”


    祝新年嗤笑:“報複你什麽?”


    “就是啊!報複你什麽?報複你心眼小,妒忌人家天資比你高嗎?”


    同學們仗義執言道:“還是報複你浪費糧食,隨便踐踏麵餅,在膳堂中大放厥詞被管教夫子責罰?”


    所謂牆倒眾人推,原本那些跟在戚華身後作威作福的學生們也不敢幫他說話了,剩戚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隻能死鴨子嘴硬,倔強道。


    “你們就這麽相信祝新年的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學糾處不信我,沒想到你們也不信我?!”


    “可祝新年和裴少橋從來沒欺負過誰啊,反而是你,成天在班上頤氣指使,對同班同學唿來喝去,仗著自己的家世為所欲為,難道你真的以為這學院中沒人能治你了嗎?!”


    這個時候再打感情牌已經沒有什麽用了,學糾處顧名思義便是學生行為糾察處,但凡進了這個地方,便絕不會有冤假錯案。


    學糾處的夫子們一定是連夜審問那幾個打架的學生,才得到了戚華這個名字。


    如果戚華真的隻是路過膳堂,看見有人打架,又迴到公齋來報告夫子的話,他絕對不會進學糾處的。


    一旦進了,就說明學生打架這事不簡單,而戚華則是這場鬥毆事件的中心人物。


    根據祝新年猜測,這起發生在深夜的學生鬥毆事件應該就是戚華花重金買通其他班級的學生,故意讓他們在那個時候鬧事,借此機會引開莊夫子。


    隻可惜如此花費重金設計出來的計劃最終還是逃不過學糾處夫子們的法眼,而且一旦人進去了,個人記檔上就要留檔了。


    從此以後無論戚華修煉到多麽高的品階,隻要他想進入兵甲部,個人記檔上的這一條記錄就足夠兵甲部的人對他多加考量了。


    戚華之所以如此憤怒,大概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一向驕傲,不許任何人超越自己,常把要成為全班第一掛在嘴邊上,還經常大放豪言,說要超越他親哥,成為大秦兵甲部指揮使。


    可現在檔案上被記了個大過,能不能成為兵甲部指揮使另說,他很有可能會被兵甲部直接拒絕參軍。


    機甲兵可都具有非常強悍的殺傷力,兵甲部幾乎不允許有任何人生汙跡的人成為機甲兵,因為他們覺得那樣的人不穩定性太高,一旦犯罪很難被控製。


    可以說戚華未來的路會因為這個記檔變得異常艱難,但自作自受又何嚐不是用來形容他這樣的人呢。


    “你太愚蠢了。”


    祝新年搖頭嘲諷道:“做人不能既要又要,你既然安排了學生鬥毆,就不能還想著借此去莊夫子麵前打報告,賺一個好學生的印象。”


    “什、什麽我安排的鬥毆……你胡說!你誣陷我!”


    “我是不是誣陷你,學糾處已經查得很清楚了,如果你真的與此事無關,會在上學的路上被帶進學糾處嗎?還是你真的不知道進到那地方意味著什麽?”


    戚華臉色瞬間慘白,他死死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來。


    “人在做、天在看,這次學糾處沒有將你遣迴原籍,是因為他們沒有抓到你與佟夫子密謀的證據,但下一次你的運氣可就不一定這麽好了。”


    祝新年起身,將戚華的桌案“哐當”一聲甩在了他麵前,同時警告道。


    “從前難得搭理你,但以後你要是再不做人,就別怪我讓你真的做不成人了,記清楚了嗎?”


    祝新年離裴少橋那麽近,牙齒碰撞的聲音灌進戚華耳中,使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雖然身體的反應很誠實,但看戚華那充滿恨意的眼神,祝新年就知道這小混蛋心有不甘,眼看他還想說幾句狠話給自己撿撿麵子,但上課的鍾聲卻無情地敲響了。


    眾人一哄而散,隻留下戚華一個人雙目怒瞪,手指緊握,用指甲狠狠在自己手背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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