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自太醫院夏避堇這裏順走了一盒三七蜜丸。

    霍枕寧打小身體康健,能吃能睡,又活潑愛笑,基本不怎麽生病,但是她有一個不良嗜好,愛吃藥。

    不管是藥湯還是藥丸子,隻要叫她看見,保管吃喝的幹幹淨淨。

    她與夏避堇的緣分便是源於公主六歲時,偷偷吃了太後娘娘補氣健脾的藥丸子,整整二十八顆十全大補丸啊,最後公主噴著鼻血昏了過去。

    聽聞公主這個惡習之後,天子暗自慶幸自己禦案上那一份鹿茸益陽丸,沒被自家女兒發現。

    公主愛吃藥這等惡習屬於一等一的秘密,也不能宣之於口——萬一被不軌之人利用了,那豈不是出了大事,故而除了管著她的女官木樨,貼身大宮女蘭槳知曉,旁人一概不知。

    吃了幾顆藥丸子,轎輦才剛拐出了太醫院的門,便聽有一清朗的聲音響起:“公主萬安。”

    霍枕寧聽出了來人的聲音,頗有興趣地在轎上問下去:“免了。玉哥兒,你又來給大醫送飯呀。”

    跪在太醫院門前的清朗少年聞聲站了起身。

    清俊少年,眉眼分明。

    正是太醫院夏避堇的孫子,十六歲的夏功玉。

    “迴殿下的話,是。”

    霍枕寧看著眼前恭恭敬敬的夏功玉,問他:“大醫說你下月便要迴去了,果真?”

    夏功玉萬沒料到公主會問他迴鄉一事,心下有些激動,穩聲道:“是,學生戶籍在黟縣,下月啟程迴鄉參加秋闈。”他想到這些年在京城的苦讀,心情有些激蕩,“殿下,明年四月,學生定會再返京城。”

    今年是大比之年,鄉試之後便是明年的春闈,之後的三月便是殿試,夏功玉這般說,已是篤定自己能登科折桂。

    霍枕寧的小臉上滿是明媚笑意,月牙眼彎彎。

    “父皇常說,比賽之前便肯定自己能贏的人,一定會贏。”她拍拍手,給夏功玉鼓勁,“你若一關一關地考中了,我賞你一間東內大街的宅子,好把大醫接過去團聚。”

    夏功玉心裏五味雜陳,憶起十年前的往事,有些鼻酸。

    “殿下高義,學生感恩不盡。”

    霍枕寧擺擺手,笑著令人往仁壽宮而去。

    拐過了禦花園,繞過了太液池,前頭便是宣微殿的宮門口,齊貴妃所出的宜州公主霍曲柔便住在這裏,齊貴妃代掌六宮,霍曲柔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她素來刁蠻,一向與霍枕寧不對付。

    才剛經過宣微殿的宮門,便見有三位錦衫少女被宮娥簇擁著,自宮內婀娜而出。

    其一正是十四歲的宜州公主霍曲柔。

    而另兩位女子,霍枕寧皆認得,一人是宣太妃的娘家侄孫女宣意蕊,一位則是齊貴妃的娘家侄女齊月羽,她二人時常被霍曲柔招進宮來,與她作伴,被霍曲柔引為知己。

    乍見霍枕寧,宣意蕊與齊月羽齊齊叩首成禮,貴族少女,禮節一絲不差,真心卻沒有多少。

    霍枕寧懶怠與她們囉嗦,由綠沈唱了聲起,便欲繼續行路,然霍曲柔卻向著她問了一句:“大姐姐見著殿帥了麽?”

    霍曲柔生了一張精致的瓜子小臉,眉眼像極了齊貴妃,是個極嫵媚的長相,此刻微抬著眼眸,有些譏諷的意味。

    霍枕寧最是聽不得別人提及江微之,聞言示意轎輦停下,略微低了低頭,長眉微揚,表示自己在聽。

    霍曲柔見她著緊,心裏頭得意,繼續道:“……大姐姐一心一意地要嫁給江微之,殊不知江微之早就有心上人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將方才與兩位密友的分析說給霍枕寧聽,氣死她才好,“什麽表哥表妹的,最是說不清。”

    霍枕寧哦了一聲,輕聲喊了句起,轎輦便欲抬起,霍曲柔急道:“大姐姐不生氣麽?”

    “生氣呀。”霍枕寧認真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對霍曲柔說,“二妹妹,我今日心情好,不想同你吵架,就跟你說一句罷,反正你是沒機會嫁給他了。”

    霍曲柔被戳中心思,有些惱怒,繃著臉道:“大姐姐乳名喚做胖梨,那總該知道江殿帥打小便有推梨讓棗的美名,推的是哪顆梨,咱們就不得而知了。”

    霍枕寧看了看恭敬側立一旁的宣意蕊和齊月羽,心頭熊熊怒火燃起。

    而那兩位霍曲柔的閨中密友,此刻心裏頭酸爽的緊。

    私底下取笑一番江都公主的乳名便罷了,怎能當眾提及,這是要害了她二人啊。

    誰都知道,這江都公主無法無天的緊,也不知道氣急敗壞了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綠沈,水玉班裏找個會吹嗩呐的,請二位姑娘去聽聽嗩呐。”霍枕寧極其認真的吩咐了一句,便見綠沈揚手要請宣齊二位貴女而去。

    宣齊二人麵麵相覷,霍曲柔卻高聲叫嚷起來:“你想做什麽?”

    那廂綠沈卻示意了幾個小內侍,捉住了齊宣二人的手臂,溫文爾雅道:“二位姑娘,走吧。嗩呐音高,聽一聽,就不記得殿下的乳名了。”

    連拉帶扯地就將二人拽走了。

    霍曲柔憤恨交加,恨不得立馬著人進殿去請了自家母妃出來幫手。

    霍枕寧一下子自轎輦上跳下來,粉嫩的小臉上攢了好大一團怒意,她叉著腰步步逼近霍曲柔,開始發難。

    “方才有外人在,我給你麵子,這會兒沒人了,來呀,咱倆打一架,誰也別叫幫手!”霍枕寧氣勢洶洶逼近霍曲柔的臉,意欲在氣勢上壓倒她,“我打贏了,你就乖乖地喚我一聲姐姐,別成天陰陽怪氣的。你若打贏了,我就好好拿你當妹妹疼,將那串粉碧璽串給你帶!”

    霍曲柔嗷地一聲也叉起了腰。

    “打就打,你也別成天擺大姐姐的架子!你知道不知道,宮外頭都說你是個廢物!”

    霍枕寧也嗷地一聲,抓住了霍曲柔的發髻,連聲質問她:“我的乳名你隨便在外人麵前說也就罷了,外人說我是個廢物,你也學來說給我聽,你用腳趾頭好好想一想,咱倆一個爹生的,我是個廢物,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霍曲柔不甘示弱地跳起來,抓住了霍枕寧的衣領子,歪著頭和她大吵。

    “我能好到天上去!我特別高興!”

    霍枕寧抓著她的發髻,恨鐵不成鋼地搖晃:“蠢貨!下迴人家再在你麵前這麽說,你就應該掌她的嘴!”

    “你才是蠢貨!你以為誰都像你一般野蠻,看人不爽就賞人嘴巴子?”霍曲柔聲嘶力竭地和她吼,“放開我的頭發!”

    霍枕寧和她扭成一團,就不放手。

    江都公主與宜州公主身旁的幾位宮娥對看了幾眼。

    還在找時機上前拉開雙方。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敢相信這是兩位天家公主——還以為是田間地裏的潑婦。

    因兩人從小便打摜了,身旁人都習以為常。

    霍曲柔歇斯底裏地喊:“快把我大姐姐拉走!”

    霍枕寧個子高勁兒大,就是不放手,嘴裏喊:“你說你錯了!”

    霍曲柔咬著牙,掉起了淚珠子:“大姐姐,我錯了。”

    霍枕寧這才放開了手,氣喘籲籲地坐在了地上。

    霍曲柔哭哭啼啼地摸自己的頭發。

    “我頭發都快被你拔光了!”

    霍枕寧繼續插她一刀:“你有什麽好傷心的,頭發拔光了你還有個頭,你的頭才要傷心呢,它連根毛都沒有!”

    霍曲柔抹了一把眼淚,恨恨道:“大姐姐,你差人去宮外頭打聽打聽,看看民間都傳成了什麽樣子!江殿帥這般潔身自好的人,憑這個,就不會同意尚主!”

    霍枕寧死鴨子嘴硬,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泥,道:“尚不尚主爹爹說了算,橫豎你是沒機會了!”

    霍曲柔哇地一聲哭出來。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大姐姐你這個草包,聽不懂吧!”霍曲柔一邊哭著,一邊領著宮娥們逃也似地進了宣微殿——大姐姐太可怕了,她要快快躲起來。

    霍枕寧抱著膀子在原地思考了一會,發現自己確實沒聽懂,這才怏怏地上了轎輦。

    而方才急急忙忙趕到現場,卻沒趕上戰局的女官木樨平複了一下唿吸,在一旁扶著轎輦,溫聲說了句:“殿下至純,萬莫被有心人利用了。”

    霍枕寧蔫蔫地垂著腦袋,嘴裏嘟囔了一句:“隻要我是個廢物,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利用我。”

    木樨如今二十九歲,性子依舊沉穩,她聽到了這一句話,有些啞然,拍了拍公主的手,安慰道:“殿下在灰心什麽?”

    霍枕寧怏怏地歪頭看著木樨,沮喪道:“我覺得江遲推的那個梨,讓的那顆棗,就是我。”

    木樨失笑。

    公主打小時候第一次見著江微之,便喜歡上了他,這幾年情竇初開,更是一往情深,隻是江微之卻一心避嫌,從未與公主有過任何交集。

    天之驕女,一心要嫁給心上人,卻從未考慮過心上人會不會鍾意與她。

    今次,也是第一次,公主開始懷疑自己。

    木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溫聲開解她:“公主打生下來就叫胖梨,與江微之有什麽相幹呢?他幼年得了這樣的美名時,也並不識得胖梨呀。”

    霍枕寧頓時喜笑顏開,眼睛笑成了月牙。

    “是呀,我小時候胖,爹爹才會給我起個胖梨的乳名,與他才不相幹呢。”她轉念又想到霍曲柔說的那些民間傳聞,立時又悶悶不樂起來,“也不知道二妹妹為何要這般說,我隻承認草包,絕不承認廢物——七弟才是廢物呢。”

    木樨溫柔地噓了一聲,道:“殿下慎言,到底是皇儲。”

    霍枕寧在木樨麵前一向聽話,聞言點了點頭。

    木樨和緩地同她說話:“過了七夕公主便及笄了,萬不可再同二公主鬧別扭打架,聖上知曉了,又要為您煩心。”她見霍枕寧點了點頭,又道,“過些日子便要隨著太娘娘去北宮避暑,奴婢整理了一些家什,公主迴去可看一看,還有什麽落下的。”

    霍枕寧便嘮嘮叨叨地,要把她的布偶、百寶箱等等的心愛之物帶去。

    木樨掩嘴笑她:“殿下去歲去了趟北宮,搬了一整個宮殿過去,今歲可不敢再這般了。中原正在鬧饑荒,聖上號召闔宮上下縮衣節食,擬用私庫再撥款下去呢。”

    霍枕寧哪裏能感同身受,追了一句:“從我的小庫房裏取些金餅,明兒我給爹爹送過去。”

    木樨點頭應是,陪著霍枕寧迴了仁壽宮。

    仁壽宮裏早擺好了小桌子,陳太後是個慈眉善目的,見孫女大搖大擺地來了,指揮著身邊人去伺候公主,霍枕寧哪裏肯依,非要迴自家住著的玄燭殿而去。

    果真,殿裏擺著書案,仙蕙鄉君章璀錯正提筆寫了一行詩,瞧見霍枕寧來了,丟了筆便迎上去。

    “如何,見著表哥了麽?”

    章璀錯與霍枕寧同年,月份上小了幾個月,她如今也少女初成,甚是婉轉清麗。

    霍枕寧見著她,想起來方才霍曲柔說的那句:“表哥表妹的,最是說不清楚。”,想著璀錯同自己這麽些年的情誼,有些愧疚自己心裏方才一閃而過的疑心,捉著她的手便急急忙忙地說:“璀錯,對不起。”

    章璀錯有些納罕,不知所措地問她:“你今天又吃了什麽藥丸子?是不是會使人精神錯亂的那一種?”

    霍枕寧道歉說出了口,立刻便不愧疚了,拉著她的手絮叨了半天遇見江微之的情形。

    小姊妹兩人頭勾著頭,手挽著手,一起陪著陳太後用了晚膳,又拉著手迴了殿中,圍著江微之給霍枕寧裹手臂的錦帕說了半宿私房話。

    到了第二天,被木樨派出宮打聽的小內侍進來迴話,木樨掂量了許久,這才去迴了公主。

    “也不知是何人,將殿下的一些事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殿下無需在意,這等事麻煩就麻煩在咱們不能澄清,難不成站在午朝門那裏,一樁樁地去解釋?真犯不上如此……”

    璀錯卻撿了那小內侍呈上來的小薄子,一樁樁地比對起來。

    “也沒說錯呀,胖梨你瞧這一樁,東內湖邊上,江都公主搶奪小女孩之兔兒燈,用強不成,以勢壓人……沒錯呀,”璀錯秉著公平公正地態度指給公主看,“隻是,緣由怎麽沒人說呀,明明是拐子以兔兒燈騙那小姑娘跟他走,胖梨看到了,一把搶過來,後來拐子人多圍了上來,胖梨才亮出身份的呀。”

    霍枕寧懨懨地聽完,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

    “別念了,反正大家都認定我是個強搶民女、欺壓百姓的壞人……”她說到這裏,眼睛又亮了起來,“那我從今天起,出宮去做好事成不成?”

    木樨和璀錯對看一眼,異口同聲道:“不成。”

    木樨苦口婆心地勸她:“殿下萬金之身,怎能出宮,聖上也必然不會恩準的。”

    霍枕寧不以為意,擺擺手:“這條理由不充分,璀錯你說。”

    璀錯托著腮,想了一會兒,大眼睛忽閃忽閃:“要做好事就要去我家門前去做呀,齊國公府門前就是東內大街,一定有許多的人需要殿下的幫助。”

    木樨訝然,怎麽一瞬間,這仙蕙鄉君就倒戈了呢?

    霍枕寧眼睛亮亮的:“沒錯兒,去查查江微之的路線!”

    璀錯興致勃勃地將這條命令吩咐下去。

    木樨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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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意外,這又是一篇沙雕文,我會盡力挽迴,鞠躬感謝在2020-01-11 16:54:19~2020-01-13 01:50: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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