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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家在中原王朝成為顯學已有千年,隨著時間推移,的確出現了很多不合時宜難以跟上時代發展的弊處。


    但有一點是誰都無法否認的,儒家學說在培養人性道德這一方麵,功莫大焉。


    忠孝仁義禮智信,特別是侍君以忠這點,在那些倔強而又認死理的老孺心中,那是超越自己生命之重的信念。


    “很難想象,前一刻還在宮門前揚言要撞死在九龍壁上死諫,後一刻就號啕大哭,說自己逼迫君王非人臣之道,要以死謝罪……”


    賈琮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孟羅義與幾名友人,外加十餘名大漢將軍,硬是差點拉不住要撞死在宮門前以死謝罪的老孺。


    僅僅因為孟羅義鸚鵡學舌將賈琮的那番言論講了一遍,老孺們人都傻了,臉色是一陣紅一陣白,緊接著就號啕大哭,費力的站起來就要去撞牆。


    孟羅義他們是拉都拉不住,眼看就要真出現以死謝罪的事了,賈琮不得不跑了過去。


    人未至聲先到了,正當老孺們高唿萬死難贖己罪,掙紮著要撞死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哪裏是在贖罪,本侯看來,你們這是非要逼得陛下下罪己詔不成?”


    這聲厲喝,如暴雷一般,喝止了所有人的舉動。


    “侯爺……”


    孟羅義立馬覺得心中輕鬆了許多,雖說依舊死死抱著一位老孺的腰往迴拉。


    很快,跟隨賈琮而來的大漢將軍就擋在了老孺與牆壁的中間,算是暫時控製了局勢。


    賈琮這一迴可沒有留什麽情麵,直接像是訓孫子一樣,開口罵道:“你們也都是宿儒老臣,年齡最小的也是過了花甲之年,難道就不能好好想想,伱們撞死在宮裏,百姓會如何想?”


    隻一問,老孺們好不容易停止的哭嚎聲又起來了。


    都是熟讀經史之人,哪個是傻的?


    今日若是真鬧出宮牆濺血之事,皇帝逼死宿儒老臣的罪名,把整條黃河的水引過來,都沒辦法洗清了。


    解釋?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前有抬棺進諫,後有以死謝罪……


    “陛下啊,老臣萬死難贖己罪啊!”


    “老臣錯了,老臣錯了啊!”


    “活了一輩子,還沒個孩子看得通透,老夫不如死了算了!”


    這迴是想死都不敢死了,這些認死理的老孺們,此時是進退兩難,一個個雙眼無神,或是癱坐在地繼續嚎啕大哭,或是呆立原地,臉色煞白的渾身發抖。


    “侯爺,你看王大儒,下官怎麽覺得有中風之像。”


    那位渾身發抖的王大儒,死死咬著嘴唇,眼神空洞,賈琮忙去讓人喊禦醫過來。


    這會別說死人,就是中風都會令宮外之人遐想連篇,編出無數不利宮中的流言蜚語。


    好在禦醫來的很快,王大儒不是中風,而是氣的。


    被他自己氣的,自己生自己的悶氣,無法釋懷的悶氣。


    “老夫是被人給耍了……”


    王大儒不但是盛名在外的大儒,他更是前禮部堂官,身上還有太子少傅的虛銜。


    理學出身的清流宿儒,這會已經反應過來了。


    他一把扯住賈琮的手臂,氣的直哆嗦。


    “永豐侯,讓我死,讓我死,老夫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了!”


    賈琮也被氣笑了,還想著死?


    沒臉的事都幹出來了,抬棺進諫鬧出的風波對朝廷還有皇帝的影響那麽大,現在想一死了之?


    晚了!


    他掙脫了王大儒的手,嗤笑一聲:“我說王儒,你死了,自己可以心安理得沒了愧疚,那你們往陛下身上潑的髒水,誰去洗幹淨?”


    “老夫沒有,老夫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宮牆擋住了,外麵的人看不到你的忠心,隻看到了宿儒老臣要以死進諫,罵醒昏君!”


    昏君二字出口,龍首宮宮門前刹那間落針可聞,連鳥雀都不敢出聲了。


    賈琮的話就像是一柄柄利劍,撕裂了宿儒老臣最後的遮羞布。


    是了,他們心安理得的死了,他們造成的影響,誰去處理?


    “永豐侯說得對,這都是我等造成的,合該我等去處理……”


    有一人開了口,其餘人也就重拾了信念。


    王大儒更是費力的從地上爬起,招唿老友們要出宮。


    這時卻聽孟羅義幽幽說道:“光解釋是無用的,百姓們已經先入為主,他們會認為諸位老大人是受人脅迫,不得不這麽說。”


    啊?


    眾人頓時停下腳步,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看向孟羅義。


    “說句難聽話,諸位老大人雖都是盛名在外,但這風波鬧了好些天了,外麵的流言估計都傳到南直隸去了,光嘴上說說解釋解釋,誰會信?永豐侯有句話說得好,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咱們不拿出實際證據來,真沒多少人會信。”


    孟羅義一攤手,長歎一聲後便默不作聲。


    賈琮隻是點了點頭,抬頭四十五度望天,作悲天憫人狀。


    老孺們徹底傻了,沒想到他們率性而為的舉動,自認為維護天道公義的正義之舉,竟然成了一個死局。


    “這……這可怎麽辦?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啊!”


    “死又不能死,老夫真是千古罪人!”


    眼見這群老頭是又鑽進了牛角尖,賈琮對他們認死理的認知加深了一層認識。


    好家夥,孟羅義都點了好幾次了,他們怎麽就不知道變通變通?


    咳咳……


    賈琮不得不輕咳一聲,說道:“王大儒方才不是說,你是被人耍了嗎?那就把那個人揪出來,將所有的事攤開擺在明麵上,將所有的陰謀都放在陽光下……”


    ……


    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些宿儒老臣的影響力,也不要小看他們家族的勢力。


    在賈琮的提醒下,王大儒是第一個出手的。


    當天下午,京城就爆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八卦。


    京城最大的書院之一,東城書院院長,曾經的太子少傅、禮部侍郎王鶴齡,將他的女婿孫機綁了起來,扔進了北鎮撫司。


    其女鬧著非要他爹放人,據說王大儒隻說了一句:“要麽你跟老夫從此再無關係,要麽你就跟孫機和離!”


    緊接著,一位又一位盛名在外的宿儒老臣,紛紛向北鎮撫司檢舉,半日不到,就有八人被投入詔獄。


    夕陽未落,就有一個王大儒聯合二十餘位大儒的共同發言,他們會在晚膳時在南池坊市最大的戲園子宣布一個消息,敬請京城父老前來見證。


    一時間,京城嘩然。


    華燈未上,南池坊市已經擠滿了人。


    有一身儒服的仕子舉人,有來不及迴家換衣裳的文武官員,有皂衣在身的吏員衙役,還有大量身著各色服飾的普通百姓。


    賈琮、黛玉、寶玉、湘雲以及前來看熱鬧的惜春五人坐在二樓的雅間,震驚的看著塞得滿滿當當的一樓大廳。


    “這怕是有數百人之多!”


    寶玉是南音坊的常客,可還是第一次見到摩肩擦踵的盛景。


    趴在臨街窗前的惜春則是補了一句:“寶二哥看這,人更多!”


    南音坊很大,可也容不下所有想要來看熱鬧的人。


    戲園子外麵,整條街都被人堵了個嚴實,要不是有巡城禁軍幫忙維護秩序,弄不好都會鬧出踩踏的事件來。


    臨近的茶館酒樓全部爆滿,今夜的南池坊市,最起碼聚集了數萬人之多。


    當當當……


    鍾磬之聲響起,原本的喧鬧漸漸消失。


    王大儒拄著拐,滿臉的沉痛,與同樣神色的二十七位大儒走上了戲台。


    今日的戲,他們來唱。


    “諸位能來,老夫很感激……”


    剛一開口,王大儒突然帶頭深深的鞠躬作揖,隨即麵朝皇宮的方向噗通一聲就給跪下了。


    緊接著就是其餘二十七位大儒跟著跪下,咚咚就是連磕三下響頭。


    外麵還有喧鬧之聲,戲園子裏麵的人直接傻眼,一個個呆愣愣的看著戲台上的人。


    “這……”


    “王大儒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眾人心裏的疑問很快就有了迴答,王大儒起身後,便繼續說道:“家門不幸,老夫竟將女兒嫁給了一個奸詐之徒……”


    原來王大儒會去搞出抬棺進諫的戲碼,這事是出在他的女婿孫機身上。


    孫機這個人是大有來頭,他的授業恩師姓錢,前西林黨魁錢淺宜。


    錢淺宜當初被吳王劉忱堵在西林書院,架起火炮洗地炸死後,孫機就接管了西林在北地的所有勢力。


    雖說這老小子因為被錢淺宜牽連免去了官職差事,可他到底是進士出身,又娶了王鶴齡的嫡女。


    故而他在京城還是混的風生水起,一邊在東城書院教書,一邊暗中經營西林北地的勢力。


    別看西林黨人在南邊的勢力被朝廷擊潰瓦解,可這結黨之事就像是頑固的野草,火燒不盡,春日一到又鬱鬱蔥蔥起來。


    此次皇帝突然下旨要革新科舉,當天的大朝會還沒結束呢,就有人聯絡孫機,布下一局準備給皇帝老爺一個教訓,好阻攔朝廷革新科舉之策。


    王鶴齡也是悲催,正是因為他固執的性格,以及一輩子守的禮,讓人鑽了空子,被自家女婿所害。


    在孫機的蠱惑下,王鶴齡以為朝廷這是要溫水煮青蛙,最終絕了儒門學說在天朝的顯學地位……


    當然,賈琮最終的夢想就是以儒道為修身之法,合百家之學,為國朝選材打造一個最為合適的方式,也算是應了孫機之說。


    不過嘛,當下他不會這麽幹,還是會以儒學為主,挑選幾個最適合當下天朝的學說為輔,將科舉進行改善。


    畢竟,步子大了容易扯著蛋,還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好。


    王大儒連家醜都外揚了,其餘大儒也各自敘說了自己為何會抬棺進諫。


    他們都是差不多的經曆,基本上都是被人蠱惑,聯絡了好友鬧出了那一出。


    底下的眾人都聽傻了,合著人人稱讚的風骨正義之舉,背後是蠅營狗苟……


    “齊兄,你知道為何這裏有兩個我嗎?因為我裂開了!”


    “白兄,在下也是,好似聽到了心碎了聲音!”


    仕子文人的三觀都裂開了,一個個隨了台上老孺們的神色,悲憤而又茫然。


    儒道,的確是善修身之法。


    至少絕大部分的儒生,崇尚的就是忠孝仁義禮智信。


    今日王大儒等人公開了抬棺進諫背後的蠅營狗苟,一下子讓他們感覺到了信仰的崩塌。


    我等學儒,是否正確呢?


    ……


    “諸位應該也聽出來了,老夫的女婿,他是西林學派;李儒的外甥,出身晉黨;蠱惑張儒之人,是蜀黨門徒……”


    維護黨人利益,是他們為何會蠱惑這些老孺的原因。


    王大儒突然往旁邊一招手,有一仆人捧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走了過來。


    唰!


    好似金光乍現,王大儒的手中多了一柄匕首。


    賈琮被嚇了一跳,起身就要大喝阻攔。


    好在那柄匕首沒有見血,隻見王鶴齡取下發簪,白發散落時,他用匕首劃過了一律頭發。


    “老夫之罪,萬死難贖。然大罪未贖,老夫還不能死,今日以發代首,在此立誓,與西林、晉黨、蜀黨……等儒門之恥決裂!”


    “老夫亦然!”


    “老夫亦然!”


    唰唰唰……


    二十八位京城最具盛名的大儒老臣,皆割發立誓,要與西林、晉黨等人決裂。


    並當場下了戰書,要與西林等黨人,來一場關於禮、關於儒學的大道辯論。


    整個戲園子炸了鍋,緊接著整條街、整個南池坊市都瘋了。


    老百姓們還無法理解二十八位老孺割發立誓以及下戰書所代表的的意義,但儒生學子們懂啊。


    理學,裂開了!


    以往的時候,西林也好,晉黨、蜀黨也罷,包括各處的理學學派,都算是理學的分支。


    多是地域劃分或是利益劃分,學術的本質上還是一家。


    可今日京城的這二十八位老孺立誓分割並下戰書論道,這就代表著始終處於國朝顯學的理學,開始走向分裂。


    別的不說,王鶴齡等人可都是理學在朝野富有盛名的清流砥柱,今日鬧這麽一出,台下那些理學門徒,隻感覺一柄大錘狠狠砸在了他的腦瓜上,嗡嗡作響。


    ……


    賈琮卻是很想暢快的大笑,可惜場合不對。


    他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與一旁同樣傻眼的寶玉說道:“寶二哥,明日的《大夏日報》頭版頭條,不如就刊印此事如何?”


    感謝cyndi1982的打賞!


    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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